三天了,已经不眠不休三天了。
刘贺双眼血红,骑在马上。
连续三天的赶路,让他面色有些发白。
那日接到消息,皇叔驾崩。
上官皇太后与众臣商议后,下旨封他为皇太子。
等一个月‘国丧期’后,他刘贺便登基为皇。
耳边的风不停地吹着,刘贺只觉得脑袋有些痛了,眼睛也酸涩难受。好久,都没有这么拼命地赶路了。
进长安奔丧,都应该以泪洗面,以示想念先帝。
可是,刘贺哭不出来,那些哭的泪眼婆娑的人,有几人,是真心为皇叔落泪?!又有多少人,是为了自己的仕途和名声?!
……
行至灵前,周遭人的哭声更大了。
刘贺蹙了蹙眉,叫三喜把自己的桃花酿带上来。
他拿起一坛桃花酿,然后把它都倾倒在灵棺旁。
酒香阵阵,沁人心脾,迷得人们有些恍惚,竟不知是酒香还是花香。
刘贺又拿起一坛酒,猛猛地灌了一口,他面色通红,眼睛里也布满了血丝,可就是没有泪。
“喝!这是昌邑的桃花酒。”刘贺大声地说着,又转身,把一屋子鬼哭狼嚎的人都赶出去了。
他知道,皇叔也不喜欢这样的场景,聒噪的很,皇叔是累了,应该静一静。
……
六月的雨,下得很大。刘贺一身绛黑龙袍,他坐在皇位上,有些恍然,他就这样,当了皇帝。
可是,一点儿也不开心,一点儿也不自由。忽然,好怀念昌邑的风景。
长安是美的,可是他每次都匆匆而过,每次,都没有用心去看。
长安的全貌究竟如何,他不知道,也早就失去了兴趣。
那些朝臣只会没完没了地弹劾他,弹劾他没有哭丧,弹劾他在先帝灵前喝酒发疯,弹劾他偷偷出去买民间的酒菜,弹劾他说话有辱斯文,弹劾他……总之,似乎他喝个水都有人蹦出来弹劾他姿势不对。
刘贺有些心烦,他是不在乎那些劳什子的,他又没有做错,无愧于心。
只是觉得那些大臣没完没了的,烦的像一只只不能拍死的苍蝇。
被烦得厉害了,他就把自己从昌邑带来的臣子们挨个封官,封个比那些‘苍蝇’还高的官,看那些‘苍蝇’还怎么叫唤。
只是,他这样的举动,却被人以为是要对朝廷老臣动手了。
那些朝廷老臣哪里坐的住?写出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罪名要废除他。
……
刘贺看着废除他的诏书,简直‘欲哭无泪,欲笑无声’,说他在位二十七天,做了一千一百二十七件荒唐事……他就算不眠不休,二十七天,也干不了这么多事,那些人还真是‘高看’他,把他干荒唐事的速度形容的这么快。
政变的失败者,总是成功者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这些天他辛苦批改奏折,每天苦思冥想怎么让百姓过得好一些,却是忘了揣摩这些朝廷老臣的心。
他在昌邑带的臣子们被“未能好好教育昌邑王”为名,全部被杀,整整二百多人,都是因他赴死。
那些臣子死的时候还大声呼喊“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刘贺闭上双眼,他无心伤害任何人。
当初那些昌邑来的臣子们曾劝说他,让他对朝廷老臣动手,可他深知他们皆是大汉栋梁,怎么可以,就因为他自私夺权,而杀了他们?
而今,死的,却是从小陪他长大的臣子们。他们,又何尝不是大汉的栋梁?!!
是他,是因为他,都是因为他,大家才死的。
刘贺的泪,终于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他还记得,父王死的早,都是那些臣子辛辛苦苦教他做人,每每他‘冥顽不灵’,那些老匹夫就扯出一大堆‘之乎者也’来教训他,听的他瞌睡连篇,直呼‘下次不敢’……
他们有什么错?为什么不杀自己呢?
果然,自己就是一个灾星,五岁克死父亲,七岁克死母亲,而今……
刘贺靠在马车壁上,静静地流泪,三喜赶着马车,无声,只是在车外,陪着刘贺一同落泪。
来的时候快马加鞭,走的时候,他坐在马车里,无力哭泣,早就没了当初策马奔腾的力气,仿佛瞬间苍老了二十多岁。
晴天正好,阳光璀璨,他们却觉得如坠冰窟,冷的似乎用碳火也温暖不起来。
——
海边别墅的一个房间里,
这房间,只有一个直径两米的原型大床,使整个房间看上去显得空旷辽阔。
而大床上,正躺着一个男子,他闭着眼熟睡着。
他的双眸紧闭,没了睁眼时的冷冽,倒是多了几分从容,使他整个人都没有那么冷。此人,正是颜子靖。
他睁开双眼,梦里刘贺的自责与无能为力深深地感染了他,让他有一种来自心底的悲伤,哭不出,却刻骨铭心。
那般疼痛,似乎自己曾经有过一段很类似的经历,可是,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呢?
他泄愤似的敲了敲脑袋,怎么就是想不到啊?!
“呦?醒了?得知紫蛟的消息了吗?”不知何时,娘气男子已经靠着门口站着了,他笑着,却让人觉得很冷。
“没有,我想,还需要一些时日。”颜子靖冷冷看过去,那种冰冷的气势瞬间释放。
“你,可不要故意骗人家哦,否则,人家,可是会翻脸的呦。”娘气男子双手掐腰。
“随你。”颜子靖不在乎地转过身去。
“你!哼!”娘气男子转身离开,哼,以为他愿意来吗?还不是四哥不放心,让他来注意这小子,想最早知道有关紫蛟的消息。
哼!这小子在里面睡觉,他可是在外面等好久啊,哈欠,真是困死了。快点去向四哥汇报,然后回去睡觉。
叮——宿主啊,你家凯瑟还真是执着啊,它已经追过来了,马上就要到这别墅了。
颜子靖心里五味杂陈,想不到自己被绑架,先找来的是凯瑟。
它日夜奔跑,也快不过汽车飞机。
那些名义上的‘亲人’,怕是根本就没打算救自己吧,原主还真是,摊上了这么一堆极品家人。
不过,他来这里,也不是为了体会这些极品亲人的,他又不是真正的秦箫寒,无需因为这个庸人自扰。
二话不说,他飞快地换了衣服,就出了房间,要从大门出去,却见门口站着六个黑衣小哥,他们站在那里,脸上仿佛写了‘我们负责守门,绝对不会让你通过’的无形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