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暴雨的晚上,因为台风的原因,海街已经连续下了几天的雨,安宁又一次结束了晚上整理图书的工作,拿起伞来,急匆匆地冲进雨里,可是雨水下得太大,渐渐点点滴滴地打湿了自己的衣服,雨水也顺着自己的书包流下来,自己的胳膊,鞋子上已经沾满了雨水,安宁几乎是踏着雨水前行,可是一阵狂风吹来,安宁用力撑着伞,才勉强站住。眼看雨水越下越大,安宁收起伞,把沾满雨水的伞放在一边,站在旁边的一家餐馆门前躲雨,周围都是躲雨的人,带着陌生而又慌张的神色。
安宁的头发沾染了雨水,夜色变得很凉,安宁浑身发冷,抱着自己的双臂。
“嗯?安宁?”身后传来一个男生的声音。
“嗯?”安宁回过头来看,原来是林明朗,此时的林明朗穿着一件淡黄色短袖,不过头发还是乱糟糟的。
“真的是你啊!”林明朗高兴地说。
安宁也微笑着点点头,不知道接下来还会有什么尴尬的事情发生。
“真好呢。我也是刚来,想着吃一碗热汤就走,你也要来一份吗?”
安宁微微摇摇头,“还是不要了吧,等雨小一点儿我就走。”可是安宁的身体却在雨夜中颤颤发抖。
“你看起来很冷。”林明朗弓着身子,低下头说,“来一碗热汤呗,雨看样子短时间是不会停的。”
安宁这会儿肚子的确是有点饿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冷的原因,肚子里寒冷的肠胃也提出了抗议。
“好吧。”
“老板娘,这儿来两份热汤。”林明朗去身后柜台边的老板娘说,老板娘应声答应到,“好嘞。”
两个人就近找了一个座位。
“安宁,你是刚下班吗?”
“嗯。”安宁点点头,“你在这里做什么?”
“噢,我在附近那座大厦,就是学校不远处那座很高的大厦当保安。”
“噢。”安宁点点头。
“安宁,你是学什么专业的呢?”
“外语。”
“为什么选择学外语?”
“不知道。”
“嗯?不知道?”
“嗯。”
“我是学画画的,因为我妈妈是个画家。”
“噢。”
“我大三了,大家都开始实习啊,或者天天跑图书馆学习去了,我也不知道未来要做什么,别人问我为什么不去想呢,我说我也想过不过每次想这个问题的时候都很头疼,所以就不起想了,只想也没什么用吧。”
“嗯。”
“安宁,你想过这个问题吗?”
“嗯?什么问题?”安宁不时听着,有时观察玻璃窗外面的纷纷扬扬的雨水。
“你有在听我讲话吗?”林明朗讲起话来好像全然忘记了外面下雨这件事情。
“嗯,不好意思,刚才有点走神。”
“我刚才说好多人都问我将来要做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我问你你自己有想过这个问题吗?”
“没有,我也不清楚。”
“安宁,真是个话少的人呐。”
“你真是个很吵的人呐。”安宁低声说,
“嗯?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
刚好这时老板娘端着的热汤上来了,谈话才再次终止。
安宁拿起小勺来,抿着嘴喝汤。
林明朗端起来大口喝下去,“哇,真的很好喝呢!”露出像孩子般满足的神情,安宁抬起头看着林明朗如此自然不加掩饰的样子,眼前这个人就像还没长大的孩子一般,爱吵爱闹。
安宁终于一小勺一小勺地喝完了汤,此时林明朗已经拿起手机开始来玩。
“哎~安宁,你吃饭从来都这么慢的吗?”
“我没说让你等我啊。”
“嗯?可是外面还下着大雨呢。”
“安宁,你还真慢呢。”林明朗看了一下时间,“你再喝得慢一点学校就都关门了。”
“嗯?”热汤温暖的味觉,以及安宁边喝汤边想心事的这一习惯时间已经忘记时间,明明刚开始还边听林明朗讲话,边看外面雨水的大小呢。
“啊?糟糕,还有五分钟。”安宁急忙拿起伞往外跑,都已经忘记付钱,林明朗在身后急忙付了帐。
可是外面的雨仍旧肆无忌惮地下着。
“管不了那么多了,得赶回学校啊。”安宁拿起伞来,再次冲进雨里。
林明朗也紧紧跑在安宁身后。
可是任凭安宁再怎么着急,雨水都已经浸满了鞋子,不时地上还滑几下。好不容易踏着雨,踩着风,奔来了学校门口,学校大门紧锁着。
“唉~”安宁重重叹了口气,垂下头。
“啊?怎么办?”林明朗显然也有些着急。
安宁靠在落满雨水的门上,用手重重敲门。
林明朗也开始喊保安,可是这样的暴雨的夜晚,估计保安早早就进入了梦乡。
旁边的安宁任由雨水不断拍打着,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林明朗举高伞来帮安宁挡住雨水。
安宁才抬起头来望了林明朗一眼。
“我知道一个地方,不知道你介不介意和我一块儿去。”
安宁安静地听林明朗讲完。
“是我当保安那儿一个值班室,那儿通常有的人回不去了就会空着。”
安宁向前走了几步,“都怪你,说喝什么汤,现在好了,一碗汤搞得都回不去了。”
“诶?难道不是因为你喝汤喝得太慢了吗?”林明朗提出抗议来。
“都这个时候了,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安宁叹气,蹲下身子来抱住自己,刚好那把伞把娇小的安宁包住。
“不行,这样下去我们一晚上都会被雨给淋坏的。”
“淋坏就淋坏了呗。”安宁好像也是从心底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开什么玩笑?因为这点小雨就把自己淋坏,明天的太阳还在等着我们呢。”林明朗也不管那么多了,拉起安宁就走。
安宁想挣脱,可是在那样一个雨夜,安宁却感受到仿佛有一股强大的力量似的,好像这种力量可以让自己不再那么无助。
和林明朗走到值班室后,值班室是一个很小的屋子,有一张小床紧挨着墙,床前面是一张办公桌,桌上有一台电脑。在桌子的另一端是一张长沙发。走进屋子时两个人的衣服都淋湿了。林明朗递给安宁一块毛巾过后,自己开始换起衣服来。
“哎?你干什么?”安宁惊恐万分。
“噢,不好意思,麻烦你转过去身子。”林明朗才意识到男女有别的问题。
安宁紧张地转过身子,默默走出门外,瑟瑟发抖。
林明朗换好衣服后出来,“你怎么出来了?不冷吗?”
安宁转过身来看到林明朗穿着一身警服,“哎?”
“我在这儿没有放多少衣服。”
“进去吧。”林明朗突然有点害羞,“你脑子里不要想象一些什么不好的东西就好。”
“什么不好的东西?”安宁突然有点生气,心想;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的吧。
“噢,可能我的表达有点问题,就是那种事。……这儿都有摄像头的,所以你放心。”林明朗有点紧张到语无伦次。
安宁拿起毛巾擦自己的头发。
“不好意思,我还有一身衣服放在这里,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不介意的话可以换些干的衣服。”
“不了吧,反正应该一会儿就干了。”安宁谨慎地说。
“噢,那我给你开热扇。”林明朗把热扇打开。
两个人把已经完全湿掉的鞋子放在热扇旁边,安宁坐在旁边的沙发的一端,林明朗坐在另一端。
气氛略尴尬。
安宁突然打了个喷嚏。林明朗拿起床上的被子裹住安宁身上,安宁看着眼前这个顶着一头乱蓬蓬头发的男生默默坐到了沙发另一端,穿着宽松夸张的警服,不自觉想笑。
“你笑什么?”林明朗挠挠头,说。
“没什么?”安宁摇摇头,“你不冷吗?”
“还好啊。”此时林明朗已经开始拿起桌上的一张纸胡乱地画着。
林明朗突然说;“要不我们来列一个愿望清单吧。列在一张纸上,未来互相监督看谁真正完成了。”
“为什么要列这个愿望清单啊?”安宁问。
“因为这会儿刚好有时间吧。“林明朗抬起头来认真地说。
安宁环顾四周,除了窗外的雨声,无事可做。
“我刚刚发现你和我都是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的人,列出一张来才知道未来具体要做些什么吧。”
“我先说吧。”林明朗说,“我的愿望是希望我的漫画可以受人喜爱。”
还有什么呢?希望我可以一直这么帅气吧!还有什么呢?想不出来了呢?”林明朗抬起头来望着窗外,本来是想沉思自己还有什么愿望的吧,可是看到下个不停的雨,说,“下一个愿望希望明天的雨会停吧。”
安宁听着林明朗认真的却又让人发笑的梦想。
“安宁?你呢?”
安宁有点羞涩的语气说,“我没有什么愿望啊。”
“诶,是吗?”林明朗抓抓后脑勺。
“我帮你想好了。”林明朗嘟起嘴来,把笔放在嘴唇上。
“安宁,你有喜欢的国家吗?”
“嗯~没有”
“那你为什么学外语?”
“这个嘛~你问过了啊,我不知道的啊。”
“噢,我知道了,你肯定也期待着和一个外国帅哥来场浪漫的邂逅!”
“那就是嫁个比林明朗更帅的帅哥(虽然说这很难遇到了),拥有梦幻的婚礼!”林明朗拿起笔来,刷刷地写上去。
安宁笑了,“你还真是自信啊。结婚?我没想过结婚啊。”
“嗯?我以为这是每个女孩从小就开始幻想的事情呢。”林明朗不解。
“那这样,我们每个人来说说自己喜欢的事情好了。”
“我喜欢想笑又忍住笑的时候。”
“喜欢自己跑完步流汗时的样子。”
“喜欢篮球在沿着篮板圆圈转了一圈后终于投下地面的时刻。”
“喜欢樱木花道做傻事的时候。”
“安宁,你喜欢什么呢?”林明朗抬起头来,用认真地眼神询问。
“喜欢什么呢?”安宁认真地想了又想。
“喜欢透过玻璃投射在地面的阳光。”
“喜欢下雨时路人赶路的样子。”
“喜欢晚上抬起头看夜空,刚好自己头顶上空有一颗星星的时候。”
“喜欢坐在公交车后排靠窗户位置,轻柔的风吹着头发的时候。”
林明朗看着安宁此刻的不自觉地嘴角上扬的样子,说“再补充一点,我喜欢安宁笑起来的样子,感觉全世界都明亮了呢。”
“对了,还有你叫我名字的时候,声音很好听,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名字原来是这么好听。”林明朗微笑着一字一句地说。
安宁感到一阵脸色发烫,这种话怎么可以这么坦然地说出来。
安宁听着林明朗这一字一句的话,仿佛有重量似的,重重地落在安宁心里,突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像在品尝一杯巧克力味儿的咖啡。
“你……你这是在表白吗?”安宁小心翼翼地问。
“嗯?”林明朗迟疑了一会儿,“表白?表白是这个样子的吗?”
“嗯?”安宁顿时又感到一阵阵尴尬。
“不是表白啦,不是表白啦。”林明朗解释说,可能林明朗也不太相信自己的第一感受。
“可是你刚刚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安宁有点生气。
“是什么意思呢?就是喜欢看到你笑的样子和说话的声音,嗯?这是一种喜欢吗?因为我看到可爱的猫咪也会这么说,难怪我会觉得你和小猫在某些方面也很像呢。”林明朗解释得费力又认真。
“像猫?”安宁本来心中有那么一阵虚无缥缈的窃喜,可是转眼都落空。
“你是说人和猫是一样的吗?”安宁生气地说,
“只是我的感觉。”
“你真是个奇怪又不可理喻的人呐。”安宁此时真的很想把身上的被子朝林明朗狠狠扔去,可是想到扔过去会觉得冷,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话说回来,我为什么要生气呢?”安宁心想,又想不起自己生气的理由。
两个人陷入一阵沉默。
林明朗开始打起哈欠来,说:“我要到那个小床睡一会儿。”
“哎~林明朗,你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睡着?”安宁大声说,
“这个时候,现在夜里两点?这个时候不睡哪个时候睡啊?”
“可是房间只要我们两个人啊,你怎么可以在这种情况下睡得着?”安宁说。
“没事,我相信你不会对我怎么样的。”林明朗打着哈欠说。
“哈?”安宁难以置信刚才听到的话。
“喂喂喂~你睡了我怎么办?我不要一个人醒着待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两个人正在说话时,门被推开了,安宁下意识地坐到林明朗身边,用被子捂住头。
“噢,林明朗,你在啊,我刚出去吃了个夜宵,困死了,我要先睡了啊。”那个男人走进来,似乎还带着点酒意,和林明朗说完话,倒头就睡。
安宁从被子里悄悄露出头来,问,“那个人谁啊?”
“和我一块儿在这儿打工的人。”林明朗望着从被子里露出一个脑袋的安宁,安宁的脸色泛红,借着灯光,安宁的脸上好像被披上一层温柔的神色,林明朗痴痴地看着安宁出神。
安宁感到异样,马上躲闪到一边。
“这下倒好了,晚上睡不了了。”林明朗小声抱怨。
“那我们就说话吧。”安宁低声说,突如其来的另一个人的到来,安宁心中更是充满不安。
“林明朗,你说说上次我遇见你的那次为什么哭吧。”安宁开始问。
“因为我失恋了啊,我女朋友喜欢上别的人了。”林明朗幽幽道来。
“真的是没出息呢,当时看到一个男孩子哭成那样,把我吓得啊。”
“男孩子哭成那样?男孩子不能哭成那样吗?你是对男孩子有什么偏见吗?”
“没,没有。”安宁开始吃吃地笑起来。
“那具体说给我听嘛,故事你只讲了个开头啊。”
“还是不要了吧,不是有句老话嘛,不要在别人伤口上撒盐。”
“你就说说嘛又死不了人。”
“这比死人更厉害。”
“噢,这么严重?”
“一看你就是没怎么谈过恋爱的人。”
“我就是没谈过恋爱啊,那些爱来爱去的啊,死去活来的啊,好像也没什么意思吧。”
“不是每一段恋爱都是爱来爱去,死去活来的啊,生活又不是演电视剧。”
“噢,那我倒有点好奇了。嗯……恋爱会给生活带来改变吗?”
“嗯!“林明朗半仰着头,满是幸福的神色,说;”恋爱时,你会感觉每天醒来,呼吸的空气都是新的,会更宽容地对待这个世界吧。”可是又想到悲伤的结局,林明朗欲言又止,转移话题,“你今天晚上怎么话这么多?”
“为了不让你睡着啊,我一个人在这个地方是不可能有睡意的。”
“可是我都已经很困了啊。”
“哎呀,想点好玩儿的事情啊。”
……
那天晚上两个人不知道说了多久,也不知道是谁先睡的,窗外电闪雷鸣好像与他们谈话的心情完全没了关系。果然如果是难熬的时间,有人和你一起分担,也许难熬也能变成享受。
早上第一缕光透进来,照醒的不是这两个谈了一晚上话的人,而是在昨晚突然走进来的那个值班的人,看到在沙发上互相依靠的两个人。
“哎~林明朗,醒醒。”那个值班的人喊到。
安宁听到声音,慢慢睁开了眼睛,强光又迫使自己眯着眼,安宁才发现自己整晚都是靠在林明朗肩上睡着的,又看到眼前这个陌生人,马上用被子捂住脸,推推林明朗。
林明朗才慢慢睁开眼,迷糊着望着周围的一切。
“林明朗,你昨晚带女朋友过来的啊。”那个值班的男人说。
“嗯?”林明朗看着旁边用被子再次包裹住自己的安宁,才回想起昨晚的事情。
“噢,不是。”林明朗说。
“嘿嘿~你小子,赶快醒醒,你不是今天还要上课呢吧?我走了啊,你快收拾收拾上课去吧。”
安宁马上从被子里露出头来,看看墙上的钟。
“天呐~我快迟到了。”安宁马上挣脱了被子,找到自己的鞋子穿上。
林明朗慢慢地开始换衣服。
安宁走到门外,背对着林明朗,说,“我先去上课了。昨晚……”安宁吞吞吐吐地说,勉强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来,“谢谢收留。”便马上跑去出了。
安宁来不及吃早餐匆匆赶到教室便随便找了座位坐下了。陈曦看到安宁后,马上坐过来说,“安宁,昨晚你去哪儿了?我给你打了好多电话呢。”
“电话?”安宁才想起自己的手机来,昨晚就没看到过,安宁想起是落在书屋了。
“嗯,我忘在书屋了。”
“安宁,你昨晚你去哪儿了呢?好奇怪,你平常都不这样的吧。我还想今天早上我还没看到你,我就报警呢。”陈曦从书包里拿起书来,说。
“噢……因为雨太大了,所以我在杨阿姨那儿过了一晚。”安宁一边翻着书本一边说。
“噢,这样啊。”陈曦抬起头来听讲。
安宁暗暗松了一口气。
安宁和陈曦中午一块儿去学校餐厅吃饭的时候,陈曦鞋带松了,对安宁说;”安宁,你等等,我鞋带松了。“陈曦蹲下身子,系鞋带。安宁站在那儿等陈曦系好鞋带一起吃饭。四处张望,视线里走来对面的林明朗,林明朗微笑着向安宁走来,背后就是太阳的光芒,满眼含笑。
“我昨天许的愿望成真了啊,今天真的放晴了呢。”
安宁抬头看天空,白色的云随意地游荡在湛蓝的天空中,心情好像也变得轻松自在。
“所以说,还是要有对未来的期许的啊,要不然为什么活着呢?”
安宁抬头看着林明朗,说,“你以为你演电影呢?”
“可是生活要比电影精彩得多了。”
“也比电影艰难得多了。”
林明朗无奈的耸耸肩。
“适可而止吧,你们这些沉浸在自己世界的主角们!”陈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们身边了,终于忍不住吐槽两个人的对话,开玩笑地对着空气说,“那个什么……灯光师,麻烦也给我这个配角打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