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前挂着一个写有“伏岺”的牌子。
我有点不敢进去，但在侍女小河的督促下，还是哆嗦地排在甄公子的前面敲了敲门。
伏岺开了门，见是我，扯着我的领子进屋，一下把我甩到地上。莫非她知道我花了她十万两？
“你看看她变成了个什么样子！”伏岺指着角落里的女孩，“你对她做了什么？”
角落里的那个女孩低着头，头发弄得乱糟糟的，手臂上都是掐痕，衣服上沾了泥印，却看不出她是谁。
我走近她身边，听到她在小声的、不停歇的、反复的说着一句话：“我要修仙。”
听到这个声音，我顿时明白了。
“潭姑娘怎么突然变成这副模样？”
“你不清楚？她醒来就是这样。难道不关你事？”
我问伏岺：“她在醒来前就这样了，她醒来后发生了什么，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她去了晕倒前去的那个山洞，像是在找那个神像。找不到便刨洞，劝也不听，一直重复着她现在还在说的那四个字。”
“然后呢？”
伏岺指指桌子的另一边，“晚饭时候，我命人带相随去你房间，好照顾她。你不在，她竟抱着神像不放手了，一直问神像问题。得不到回应便躲在角落里了。”
原来如此，我奔向桌子的另一边，杨戬完好无损地端坐着那里。我赶紧抱起他，要抱他回我房间，继续浸泡才能救我师父。我记得木桶还剩余一些无根水……
“等等，”伏岺按住我的手，“那相随呢？”
“我想她会好起来的，你不是大夫吗？治啊！”我抱着杨戬不松手。
伏岺说：“心病还需心药医，她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说：“我不知道。只记得我进了目像，她也进了目像。就这样而已。”
伏岺挡住即将要离开的我，说：“我当初是和相随约定好，只要我帮助她，她就带我进王宫杀了怀香王妃。现在看来相随是不行了，除非相随在这一晚上治好，否则别怪我翻脸，把将军和你交给官府。”
我吓了一跳，潭相随用杀人来交换救人，她对将军也是情深义重了。可如果我和将军都被捉去官府，不用说，我肯定救不了师父，自身都难保。只有先让潭相随清醒了才行。
我轻轻地放下杨戬，蹲下来，端详潭相随。
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甄公子伸头进来，道：“貌似我今晚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伏岺一拍额头，说：“瞧我这记性，竟忘记邀来甄公子了。是了，甄公子，你与这人熟悉吗？”说着，指了指我。
“大概……或许不算熟悉……他姓甚名谁我一概不知。”甄公子提着琵琶说。
伏岺上前握住甄公子的手，皮笑肉不笑地说：“那人叫做离世。他得罪了国师，师父被国师捉了，现在只能靠他看见的神仙来救他师父了。”伏岺拍拍甄公子的肩膀，“怎么样，是否清楚了。”
甄公子抽不出手离开，只好问伏岺为何告诉他。
伏岺说，如果潭相随天亮之前不恢复正常，她会将甄公子当做我们的同伙，一并交给官府。
吓得甄公子连忙答应伏岺让潭相随醒来，也随我蹲下查看潭相随。可无论怎么样看，对我们来说，其实没有用处。我们既不是大夫，也不是神仙，哪里会治她。
甄公子瞄了一眼坐着的伏岺以及围在我们身边的侍女，又继续盯着潭相随看，悄声抱怨说：“逃又逃不了，治又不会治。唉，简直是为难。”
每一秒都像河流的泥沙，涌入时间的海洋，消失不见。一更敲过，二更来，二更敲过，三更到。
不管我和甄公子问多少遍，潭相随都只重复一句话：“我要修仙。”即使是大夫，也需要病人说出病情才能治。现在我们像无头苍蝇一样，找不到方向。除非我们是神仙……杨戬就是神仙！
难道要去问杨戬？这不失为一个好方法。但杨戬可以用目像叫我，我却不知怎么开目像叫他。
丝毫没有办法，我眼睁睁的看着一旁的蜡泪，一滴接一滴地流着。离天亮的时间不多了。
甄公子拍了拍我的肩膀，颤抖着问我：“人是否会发光？”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杨戬居然在发光。一道白光覆盖住我，以及手还放在我肩上的甄公子。
白幕化为平旦之时，杨戬从远处出现，漫步而来。甄公子发呆地看着暗暗道，原来真有神明。
我冲上前，抓住杨戬，问他：“潭姑娘现在疯了，你对她做了什么。”
杨戬道：“鄙人想，她是有了执念。”
“怎么讲？”
甄公子拉开我的手，“他既然是神仙，你不能做如此不敬的事。”
“无妨。鄙人当初开那位姑娘的目像，她的目像乃是一片村庄及些凡人。当她看到这些时，曾追问鄙人是怎么回事。鄙人就告诉她，这些事物都是她心中所想，她便问能不能成真。”
甄公子听得目瞪口呆：“那究竟能不能成真。”
杨戬点点头：“自然是可以了，仙、神都可使目像成真。而最容易成的是仙。她听到便说要成仙。”
“若姑娘真成仙了，她当真能使目像成真？”甄公子说。
“目像乃是鄙人所创，即使成仙，没有得鄙人传授也不成。”
四更到，天将亮，我心切如焚：“那你可有方法能使潭姑娘从执念中醒来。”
“有，但鄙人才浸泡无根水半日，法力恢复不足一成，身困神像中。不能化为人，亦不能救那位姑娘。除非……”
“除非什么？”我焦急道。
“你学会鄙人的气成三目，便能使被你目光照到之人神清目明。”
“那要多少时间？”甄公子问。
“不用多久，仅一天时间。”
我们现在根本没有更多的时间了，有没有更快些的。杨戬便说，还有一个办法非常迅速，不过痛一点。
我说：“那我忍着。”
杨戬点了一下头，袖子一挥，手中出现三尖两刃刀，大手一画，朝我头顶来。我吓得闭上了眼，只觉额头一痛，一道温暖的东西嵌入其中。想要伸手摸时，杨戬说别动，还没好。
杨戬开始念道：“目像连，道法自然，结。”
“好了。”他说，“睁开眼睛吧。”
甄公子盯着我的额头，张大嘴巴，惊讶得说不出话。
杨戬推了我和甄公子一下，我们往后躺去。日光如梦如幻，化成一烛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