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姑娘，你怎么在这里哭？”我坐在潭相随的旁边问她。
潭相随匆忙地抹脸，道：“我没有哭，你看错了。”
“可……”
“没有可是，”潭相随叫道，“这么黑漆漆的天，连星辰月牙都不见踪影，你哪里看得清！”
好吧，我忘了我根本说不过她，甚至还打不过她，“好好好，你什么都对。”
潭相随拍拍尘，起身问我来花园做什么。
我对她说，我是来散心的，然后反问她。
她回答也是来散心的。
她的脸色我是看不见的，但听语气就知道是在撒谎了。
我递了一块干净的手帕给潭相随，是晚饭时
潭相随问我：“这是在做什么？”
我回答道：“最近天气湿气大，怕你感冒，弄脏了你自己的手帕。”
潭相随怔怔得看着手帕，似乎想到什么。再叫她时就不理我了，只是睁大眼睛，目中无神。
“你在想什么？”
“没……”潭相随说着，倏忽，一阵雨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她赶紧拉着我到最近的山洞里躲雨。
“哎呀！”潭相随被绊了一脚，幸好有我扯着她才没有摔倒。
是什么绊倒了潭相随呢？我想要拿灯来照时，脚下突然发出亮光，针一般刺到我的眼睛。待我要习惯光线后，又瞬间暗下去，整个山洞都黑蒙蒙一片，眼前只剩下一团乱糟糟的绿点，撒在我的眼皮下。
“你看清地面上是什么东西吗？”我睁开眼，还是有光点停留在眼睛上，只是变成了黄色。
“什么都看不清啊！”潭相随揉着眼，“刚刚有一瞬以为自己失明了。”
我晃悠下脑袋，感觉清醒了许多，“要不仔细看一下？”我握着灯笼把柄，小心翼翼地放下来。我的眼睛倏的飞入了烟花，绚烂漫延了整个山洞，漫延了整个天空。我的眼睛被光照得刺痛至极。
这是怎么回事，两眼都是白花花的一片，什么东西都没有。周身还包裹着一片膜，我恨不得要张开双臂，从里面逃出来。膜，破了。云舒，雾降，山盘，路直，日出，月落，花开，叶败。深吁一口气，整个人都畅快透了。
我这是在哪里？如此仙境，竟不像是在寻常山上。
“想不到你的目像是这样啊……”一个看上去二三十岁的人出现在我的面前，“鄙人名为杨戬，身位二郎。”
杨戬身着白衣黄冠，脚踩白鞋，衣上绣有黄线。一身正气，双臂有力。身修八尺，而形貌昳丽。
我问杨戬，这里是哪里？
杨戬说，这是我的目像，是因为他的需要，才开的。
“不知是为了什么？”
杨戬背手道：“鄙人被雷劫所伤，动弹不得，也说不了话。法术时而用不了，不能自救。只得用目像叫经过此地的行人，以来助我活下。”
“你是仙怪鬼神？”
“鄙人被封为神。”
我急忙一个大躬，“忙我自然会帮，不知怎么帮？”
“只需要把鄙人放入水中即可。水为仙水恢复至妙，无根水恢复辅之较佳。”
我为难道：“仙水……我们凡间没有……”
“要是九度仙人在此便好了。”杨戬扶颔，“若是不行，也可以用无根水将我浸泡三七天，恢复部分法力……”
等等，说到九度……师父也常常叫骂九度，还曾和我说关于他的故事。对了，师父还常说要找他，不如就问问杨戬他在何方。
杨戬却告诉我，由于仙、怪、鬼、神、魔、妖、灵自身长寿，天道便设有雷劫，使天地万物彼此循环。身为仙，每五百年就要雷劫一次。九度的仙籍，有一日在天宫中被雷轰裂了。
“那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明白。
“九度仙魄失，被雷劫杀灭。”杨戬闭眼道，“他的仙器，琉玉瓶，是治疗雷伤的大器物。若是他在天庭渡劫，不定不能活下来。即使不活，他的法器亦不会留在凡间。也不会使此次雷劫，借用它不得。”杨戬停顿了一下，搔头说，“按理说，仙器入了凡间总会有人接来衣钵……可多年来无人是接有琉玉瓶成仙魔神类。亦是一件怪事。”
我细细听着，不敢漏一丝细节。不知师父听到这些话会有何感想……
“那九度仙人身边有没有一位高姓弟子或朋友之类？我的师父曾说，九度仙人递给他琉玉瓶后，便自己消失了。师父也不能再回去。由此，我想要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我拱手道，希望套多一些有关九度的事——师父常常惦记的事。
“依此，琉玉瓶定在你师父手中。”
“是。”
杨戬大喜，“那定是琉玉瓶不见他独立成仙，而不让他离开。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九度仙人带携一位兄弟上天了，可他没料到他的兄弟会被好意所累。你速速带我去找你的师父，问他借用琉玉瓶吧。”
“可惜……”我手握拳头，放在心头上，以示我的痛心，“师父被国师抓走，琉玉瓶也被他夺去。那国师根本不是好人，为此仙器不惜杀人数千，谎话连篇。一时说他眼睛看不清了，一时说是二郎神君所逼迫……”
没等我说完，杨戬咬牙切齿道：“鄙人洁身自好，从不为非作歹。今日居然有人辱没鄙人名节，实在，实在是愤恨不能！”
此时，眼前事物逐渐发红起来，天红，地红，水红，山红。就连杨戬也红了。我揉揉眼睛，手上湿湿的，留下了血泪。
“看来，你的目像似乎过久了，”杨戬挠头道，“只需要浸无根水三七日，鄙人便能活动自理。到时候定答谢二位。”
“可我……”我还没打听到，我的亲生父亲如何验知，是不是算命师——那个蛇蝎心肠的人。
目像要结束了，天沉，山升，花谢，果结，成子。眼前事物皆涌向那颗种子，化为白花花的一片。我被裹在种子里，闭眼，又再次睁眼。睁闭之间，膜消失了踪影。我还在山洞里。山洞外，天已经亮了。蜡烛也被风吹熄了。潭相随坐在旁边，倚着山壁睡得正香甜。
我摸摸我的双颊，确实是留下了血印。昨夜绊倒潭相随的物体，黯然无光。仔细打量，那人形焦木，正是杨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