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瞳抬头看,天空依然是蓝色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穿越到逆世界……已经忍受了太多的痛苦,她迫切地想要知道这些天来煎熬着内心的谜底。
又走了好长的一段路,前面依然是路,看不到任何能让她驻足的东西,越来越焦急的心怂恿着她跑了起来,因为还没到达目的地,决不能够半途而废!
路一直飞快地向前延伸,那两侧的景物都在向身后飞逝,她在路上跑,不知疲倦的。
“呼……呼。”不知道跑了多远,她吁吁喘气,心里的希望又被恐惧攻占了几分,她喋喋不休地提醒着自己,不能停下,不能停下,也许下一个拐角的地方,就会看见他们向自己挥手了……
那残存的意志支撑着她又跑了一段路,这时,她更加害怕了,再这样无休止地跑下去,恐怕见的就是死神了!
“凌骏翊……”她虚弱地喊了一声,可是,她始终等不到回答。
她慌张地四下张望,凌骏翊,你在哪里?她没有力气大喊大叫了,只是眼睛在迫切地寻找着,凌骏翊,是她唯一的精神寄托了,可现在,怎么和他走失了呢?他是离开了吗?
恍然间,她看见前面不远的地方伫立着一个身影,他的背影看起来……好像是凌骏翊。那个身影回过头,对她笑了笑。那张无与伦比的脸是她永远都忘不了的。只是,他的嘴动了动,他唇上的伤疤在她眼中变得异常惊悚,他说的是——
再见。
她向他跑去,可是,就在要抓住他的时候,他消失不见了。她再看向四周,那远处的青山、那重峦叠嶂的建筑,都变得好朦胧、好模糊……看不清了。
这个她生活了十四年的世界,此时此刻竟好陌生……陌生得像是一场梦——一生也做不完的梦、一个足以毁掉一生的梦。
“也许是他跑得快,或者是自己跑得太慢了,只要我再努力一点,一定能追上他的,一定会找到的!”她自欺欺人地想着,又振作着再向前跑。
脚下的每一步都使她感到可怕,她每跑到一个转弯的地方,迎接她的是新的绝望,好像是故意捉弄她似的,她看见的依然是一条蜿蜒曲折的路——看不见尽头。
她不时地抬起头看看天空,可每次都是失望的蓝色,那蓝色,似乎要坠落下来,把她覆灭!她诚惶诚恐地前行,却感觉这条路永远也到不了终点,她心里所渴求的、希望的、憧憬的、依靠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消逝。
厄运终于还是追上了她,它拼命抓住她的脚,不让她前行半步。她也累得跑不动了。
“咚。”她的腿一弯,就直接跪倒在地。她用双手支撑着身体,拼尽全力地想要站起来,可这时,她发现手腕上那紫色的手环滑落下来,她怎么也抓不住,直到它像凌骏翊一般烟消云散。这是她在逆世界存在过的剩下的最后一个证据都被残酷的销毁了……她还记得,有人说过这个联络器永远也摘不下来的,永远。直到——你死去。
突然之间,那种不安感强烈得要从心里喷涌出来,她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远处一个轮廓模糊的东西,她的心在战栗,只不过还想尽量安慰自己——我是个大近视,一定是看错了!
其实,她早猜到会看见的。也明白看见的是什么。
在残酷的事实面前,她不能再欺骗自己了,她拖着疲惫的身躯一步一步地走向那个轮廓模糊的东西。
终于——
一切的努力都白费了,曾经的坚持和希望是那么的可笑。她拼命地奔跑是为了什么?仅仅是为了回去吗?可现在,该面对的始终是逃不过的。
就在她面前近在咫尺的地方,那地面上,赫然躺着一个女孩。
是不是尸体,她不清楚。她蹲了下来,仔细端详着那个女孩的面容。
那女孩的面容似曾相识,可她怎么也想不起是谁。那女孩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既没有对死亡的恐惧,也没有绝望,更没有痛苦,有的似乎是一丝浅浅的满足,好像早知道会有那么一天,也早有预备了那样。
那个女孩也背着一个背包,和她的背包几乎是一模一样,就连哪里磨损了、擦破了,颜色的隐褪程度都完全吻合。
紫瞳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的是真的,她慌乱地挪动着手脚,想要逃离这个令她害怕的地方,只是一个趔趄,就瘫坐在了地上。她又再抬头看着好像随时要崩塌的苍穹,还是奢望着它会变成绿色、记忆中那种绿色……
“不是这样的……不是、不是!为什么……我不要……”她的手脚不听使唤地乱舞,嘴里也在不断地胡言乱语——她简直就是要疯癫了!
终于。她冷静了。也麻木了。许久,她像个机械人般支配着自己的肢体,她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了,只是听从着大脑残存的念想,她打开了那个女孩的背包。
她小心翼翼地一层一层地拉开背包的链子,眼睛急切地想要察觉到什么蛛丝马迹。然而那个背包里除了一个残破的笔记本外再没有其他东西。
她打开了笔记本,一页一页地翻开,看那熟悉的字迹,写着——
再一次地,我不得不逃出学校。在离开学校的这段时间里,我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经历了一番异想天开的奇遇:
1.我跑得好快,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速度,莫不是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中那个超越光速?
2.我看见了传说中的妖精,他们是有尾巴的。
3.有点难以置信,我居然长着一双美丽的翅膀,以前它们都隐形了吗?
4.那个地方的天空是绿色的,好奇怪……
5.他们喜欢喝茶,听说这样就不会感到空虚了。
6.他们吃的是一种叫“魔芋糖”的东西,吃一颗就可以一个月不吃东西。
7.有一个空间,那里没有太多的色彩,仅仅是黑白灰的色调,却让我有一种莫名的感触……
8.有一个地方的门总是层层叠叠地出现,方圆之间竟是是无限与永恒。
9.我在那里见过两种花儿,一种很漂亮,却也很危险;另一种长着四色的花瓣,却惟有我不会为它所感。
10.雨有时不是从天空下到地上,而是从地面上到天空去!不认真看的人都不知道。
11.有一个地方的镜子要用泪水才能把它融化。可实际上它是一个池子。
12.老枍是一棵普通人都看不见的古树,它会说话,它可以解答世界上所有的问题。
13.有一支神笔,想到什么都能画出来,还能变幻出以假乱真的事物。
14.有那么几次,我听见了一些奇怪的笑声。
15.有一条裙子,很好看。却是要付出不可计数的努力才配得上把它穿在身上。
16.这是一个虚幻的画面,有一个少年给一个女孩唱了一首歌,那首歌叫做《广陵散》。
17.他的书很奇怪,想要看见书上的字,需要流眼泪……
18.那个地方原来没有海,因为他们畏惧大海。
19.那个地方有些虚幻又有点冰冷,却让我感动。
20.那个地方,叫做“逆世界”。
21.不知道为什么,我离开了她。
……
最后的最后,是飘逸而秀气,深刻而隽永的四个大字:
爰其适归!
紫瞳算是看懂了字里行间里那恣睢的嬉笑怒骂——竟都是空洞!后来,再没有人会记起那一个从另一个世界闯入的暴戾少女;后来,他们都遗忘了那一个至死不渝的誓言;后来,思念都凋谢了,离开的人仍未归来;后来,原来真的没有谁会在乎;后来,再没有后来!
“如果能重来,我愿意为她建造一个美丽的花园。我想要她幸福……”紫瞳傻傻地呢喃道。她明知道这一切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却还是放纵着触目惊心;明知道那女孩再也不会醒来了,而她。在劫、难逃。
她看见四周的事物都变得狰狞可怖,所有的一切的一切都在威逼着她,她听见了无数的声音咄咄逼人地咆哮道:
回不去了!
就连她的心也在哀叹道:回不去了……
此时此刻,所有的艰辛、痛苦,都不值得一提了。那些幻想都已经覆灭了——全完了!泪水从她的眼睛里夺眶而出。
她不是不想跑下去的,只是累了——真的没有力气再跑了。如果再继续跑下去,即使再有一两步就来到梦想的地方,她也是会死在门前的。此时的她像是被判了刑似的万念俱灰,她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只知道有个地方——再也回不去了。
她涕泗横流,眼泪湮没了回忆中那些虚幻的艳火,只剩下心灵的灰烬。疼痛的意志被厄运侵蚀着,她再也不想站起来了,没有人在她耳边给她鼓舞打气,也没有人愿意去扶掖她。
她用冷漠的眼睛又看了看跟前的女孩,那张安详的脸让她感到非常可怕。那女孩就像睡着了那样,那双紧闭的眼,倘若睁开,就能看见紫色的眼瞳!第一次,紫色令她觉得毛骨悚然……她好像看见了前方不远处,死神在向她招手,她不再期望回到什么地方,也就不再害怕去到什么地方……
再也不会有任何奇迹能拯救她了,她也假装无所谓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她像个将要受刑的死囚守在那女孩身旁等候着死神的到来。
凛冽的寒风骤然而起,她打了一个寒颤,倒在了地上。
这里是人迹罕至的郊区,好不容易有一辆车途径此地。那眼尖的司机一下子就看见了路上有障碍物,及时地刹住了车。
车上的人下来了。他们看着躺在路上的两个人——是两个年龄相仿、样子也长得相似的女孩。其中一个已经没有了呼吸、没有了心跳,冰凉冰凉的。车上一个略懂医术的人把她的眼睑打开,看着那乌黑的散大的瞳孔,无奈地摇摇头,便去检查另一个女孩的情况。须臾,他嘶哑着声音喊道:“快叫救护车,应该还来得及!”
许久,远方的鸣笛声越来越响亮,她隐约听见——
“哔——咘——哔、咘!哔!咘……”
在刺耳、纷乱的车声中,那辆车和救护车对接上了。似乎……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