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沉沦不醒,
何不破斧沉舟。
要么枯寂终身,
要么化蝶新生。
天帝山的山脚,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写着这么一首诗,谁也不知道这首诗是谁写的,它立在风雨里,浸过了无数年的岁月,依然屹立不倒,粗糙的表面,似乎是在静静诉说着往事成烟。
天帝山的峰顶,有着一块巨大奇石,纵横三十里,气势恢宏,大气磅礴,无规则的表面有着无数的线条,似乎其中有着某种莫名的规则,紫清道人曾经说过,三千大道尽在其中。
长江不急不喘的如玉带般绕过天帝山,从不知名处来,往不知名处去,延伸了不知有多远,河岸,有着一座雄城,那就是大名鼎鼎的长安城。
日暮时分,长安城的大门缓缓向中合拢,即将关闭,关了城门,宵禁再过三个时辰就要开始了,这时候,一骑红尘在长安大道上飞驰,向着即将关闭的城门急奔而来,当值的军卒见此情景,不禁有些恼怒,长安城内虽说达官贵人无数,但长安乃是大夏国都,天子脚下,纵使权贵再高,若是闯城门这样的事情一但被天子知晓,重时便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轻里也少不得斥责几句,至于这罪是重是轻,那得看犯事之人是谁以及天子当时的心情了。
他当值这许多年,可曾未遇到这样欲闯城门的大胆之徒,他向那人看去,欲站出喝止,却见那人身披轻甲,面容刚正,虎目生威,端的是威风凛凛,令人不敢直视,身前带着一个四五岁大小的孩童,却是不见半点累赘之意,速度奇快,可见其骑术高超。
军卒心中一凛,看着那马上骑士,竟没由来的感到一阵自卑之意,但大夏帝国的尊严不容亵渎,他抬起头,大声喝道:“马上何人,竟敢在长安大道上纵马而行,还不快止步下马。”
但马上那人速度却不减,此时城门还未关闭,按照他的速度,绝对可以再城门关闭之前离城而去,军卒心中一寒,正欲出声示警,却见马上那人伸手一抛,而后一物向他落来,他下意识的伸手接过,定睛一看,却见是一面令牌,青铜的牌面上,正面用黄金镶着一条张牙舞爪的五爪金龙,背面却是一朵白银镶成的银色羽毛,一见这面令牌,他失声道:“羽林军。”
他怔了怔,让开了道,又挥手制止了身后两个见情形不对早已执戟在手的同僚,目送着那骑士出了长安城。
城门合拢,把这座城池与外界隔绝,然而长安城的繁华才刚刚开始,城南的花街慢慢亮起一排灯笼,与昏暗的天际余光竟相辉映,街上的游人渐渐多了起来,人们各自享受这个和平的年代,然而,与城南不同,城北的四王府前却是一片肃杀的景象,一队队内庭禁军把王府团团围住,天上的飞鸟也感受到了下方传来的杀气,不敢近前一步,王府***侍女眷都乱做一团,脸上带着惊恐的神情,似乎已经明白了也许即将到来的命运,有着无边的绝望,天色慢慢黑了下来,一弯新月挂上了天际,清冷的月光落满人间,有几分凄凉,庭落里,却有一个年轻男子在饮酒弹琴,对月高歌,不知从何处吹来几缕清风,掠起了他的黑色衣袍,衣袍上绣着的四爪金龙亦随着衣袍的飘动,灵动的似乎活了过来。
天苍苍兮月茫茫
执长刀兮杀四方
千人阻路何所惧
我有一心向帝王
天苍苍兮月茫茫
执长剑兮灭苍黄
刀剑加身何所惧
我有一心向夏皇
天苍苍兮月茫茫
执长戟兮戮蛮荒
马革裹尸何所惧
我有一心向庙堂
……
浑劲有力的歌声从那男子口中飘出,击金穿石,在王府外内庭禁军的耳畔响起,歌中颂扬的勇气,一如那男子的内心,清晰的传入了每个禁军的心中,也许,有那么一个瞬间,会唤起了他们内心的勇气,他们心中的记忆,那血与火的记忆。
一辆马车从大道上驶来,停在了四王府门口,下来了一个昏迈的太监,手上拿着一道明黄圣旨,他走到门前,轻扣了王府的大门。
门外的禁军拥上前来,把他护在中间,他却挥手把禁军斥退,只身一个人站在那门前,他似乎有着足够勇气,也许,他听到了那豪迈的歌声。
王府的门开了,那唱歌的男子站在门前,脸上一片风清云淡,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男子身后,是慌做一团的王府内侍家眷,他们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不能阻止,也无能为力,等待的,是命运的宣判。
老太监看着年轻男子的脸,轻轻的叹息了一声,而后拿出圣旨,道:“李泽接旨。”
年轻男子没有丝毫犹豫,跪了下来:“儿臣李泽接旨。”
老太监缓缓打开了那明黄布帛,缓缓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祖十四世孙李泽,不守祖训,不遵律法,弑父弑兄,逆天而行,其罪迢迢,罄竹难书,天理不容,赐千机引一杯,念其拓土有功,后可入祖坟,王府其余人众,各赐白绫三尺。”
千机引,世上最毒的酒,三息之内,便可令人肝肠寸断,老太监宣旨的同时,早已有人把酒端了上来,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那年轻男子,年轻男子并不动容,恭敬的行了个礼,道:“儿臣领旨。”
说完,他站了起来,接过了圣旨,看着那杯千机引,对着那老太监道:“刘公公,李泽死不足惜,只是有句话,还想请刘公公转告给父皇。”
老太监看着他,郑重道:“请说。”
年轻男子道:“请转告父皇,儿臣喝下这杯酒,这一切便都结束了,还请父皇保重身体。”
老太监道:“王爷放心,臣一定把话带到。”
年轻男子再没有说话,他拿过那杯酒,一饮而尽。
这一夜,天上的那弯冷月蒙上了一血色,凄艳而又美丽。
……
小羊镇外有一座小山,名唤羊谷山,羊谷山不高,但山上多有野兽出没,镇内多人都以猎兽为生,王小四没有多少本领,上了几次山,都没有什么收获,几次下来,又累又渴忍着一身疲惫,却灵机一动,生出个在羊谷山下开间饭馆的想法,于是便同媳妇李小花商量,李小花见着陆续上山的猎人,没有多想便同意了,于是一翻辛苦,便把小饭馆开了起来,起了个名字,叫做平安饭店,取个上山下山平安之意。
饭馆开了起来,生意也还不错,猎人们平时上山打猎累了,都愿意去平安饭店里坐坐,没事喝点小酒,炒两个小菜,解一下饥渴。
这天,风和日丽,天气大好,几只黄鹃在柳枝上鸣唱,清脆动听,上午时分,猎人大都已经上山了,店里没什么生意,王小四搬了把椅子,坐在饭店门前的空地上,斜靠着懒洋洋的晒着太阳,半眯着眼睛感受着阳光的温暖。
“店家,现在可还营业。”
一道声音忽的传入王小四的耳中,王小四一惊,慌忙站了起来,口中连道:“营业的,客官要些什么酒菜。”
说完,他向那发出声音之人看去,却见那是一个道人,一身灰白的道袍洗的边角泛白,手执一柄拂尘,黑发黑眉,面容清霍,三络长须,他站在那里手捋长须,竟有几分出尘之意,王小四怔了怔,竟无端生出几分拘谨,而后霍然起敬,忙把那道人请了进去。
那道人找了个位置坐下,叫了些酒菜,王小四应了声好,便和李小花去准备了,李小花见那道人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也是一惊,来到后厨,便一边准备酒菜一边问王小四:“这道长是谁,好不风雅。”
王小四摇了摇头,道:“谁知道呢,看这道那仙人一般的模样,定是个修真炼道的神仙人物。”
李小花道:“我看也是,都说修道之人有着移山填海的力量,我们得把那道长伺候好了,要是道长看出我俩有仙根,引领我们做个仙道之人,那可就发财了。”
王小四深以为然,脑中幻想着一堆金山银山,点头应道:“嗯,是得好好伺候。”
王小四把酒菜端上,对那道士道:“道长,你要的酒菜都上来了,还有什么吩咐吗?”说完,他看着那道人,眼中深藏着一丝期待,心中想着要是那道人出口说一声明珠蒙尘,你与我有缘之类的话语,那他便跪地而拜,大叫三声师父了,只是那道人终究是未能如他的愿,挥了挥手叫他退下,而后慢慢的吃,吃完后,付了银钱,走出了店门,未看王小四一眼,王小四心中不免有些失落,看着那道人走了出去,也不忙着收拾桌子,而是跟了出去,想看看那道人究竟会往哪里走,亦或是会做些什么。
那道人走出店门,却是看向那羊谷山,良久,忽的感叹道:“好一座山。”
王小四看着那座平平无奇的山峰,嘀咕道:“这山有什么好的!”
那道人忽的向他望来,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而后却是笑着摇了摇头,也不说话,径直向着羊谷山走去。
王小四一怔,不明白那道人怎么会这样看着他,摇了摇头,想那么多做什么呢,那些人的心思,怎么会是他能明白的。
道人走后,王小四也没有太在意,只是过了几天,听那上山打猎的猎人说,羊谷山的山顶,建了座道观,叫做青云观,观里只有一个道人,自号临玉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