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寻独自在房中吃饱喝足了,便倒在胡桃木拔步床上,枕被上清香淡雅,还有一抹她从未闻到过的味道,清冽寡淡,千寻回想着皇甫轩的种种举动,陡然想起那日在桃花谷墓中,他在自己耳边说的一句话——
大祭司若是肯嫁与玉恒,玉恒便可不用成为断袖,平白惹人轻贱了。
若是他早就看穿了自己,已然确信云中雪与雪姬是同一人,那为何不拆穿自己呢?想着想着,这个没心没肺的丫头还真的睡着了,她还做了个梦。
梦里一片漫无边际的梅花林,有雪梅有腊梅,花香清幽醉人,偌大的梅林中,只有自己一人,一步一步踏在雪地上,发出吱吱的响声,隐约中听到身后传来呼唤声,“千寻…千寻…”千寻回转身向后张望,只看见一个十六七岁模样的少年,一袭白衣几乎融入漫天白雪之中,视线落在雪地上,一串串小小的脚印,让千寻一怔,呼唤声不绝于耳,“千寻…”那少年越来越近,千寻努力的想要看清他的容颜,可是,除了白茫茫的一片,自己什么也看不清,直到那少年来到身前,将自己揽入怀中,那熟悉的体温和清香,让千寻莫名的心安。
“千寻,我终于找到你了…”
“玉恒…”
一声轻唤,千寻从梦中惊醒,梦境是美的,可是,依偎在皇甫玉恒怀中的感觉,让千寻心惊,那种莫名的想要靠近,想要守护的感觉,太过强烈,强烈的让千寻感到害怕…
千寻醒来时太阳已经西斜,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薄汗,戴上面具。唤了一声:“项副将”
“卑职在,公子请吩咐”
“劳烦副将送些热水进来,雪某要沐浴”
“是”
热汤很快就备好了,千寻刚刚踏进浴桶,边窗便传来轻轻的叩击声,三长两短,千寻便知来人是自家人了。
“进来吧”
千寻背对着边窗,墨发倾泻而下,春歌轻巧的翻窗而入,来到千寻身后,“歌,我头疼的厉害,给我揉揉吧。”
“公子,不只是那位佑堂主,亦心也去了,执意要入墓室,还与灼华交了手,净邪师太赶到,亦心才收了手。灼华都已备好了。”春歌停顿了一下,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千寻睁开眼,淡淡的问到:“心有不忍了?”
“出了墓,她一直跪在墓前,一直再说‘是亦心无能,护不了小姐,也害了太子殿下’我怕她会…”
那种眼看着亲人死去,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她尝过,刻骨噬心之痛,所以,她实在是不忍看着她,活在自责的阴影中。
“放心,她的心,坚强着呢。”千寻缓缓起身,窈窕的身姿,映在屏风上,只披了一件中衣,走出浴室。
“近日让思无多留点心,许伯伯那边传来消息,数十间医馆药堂的艾草,半枝莲,土茯苓,连翘等解毒药草,日日售罄。让许伯伯回城,临行前将回春堂的解毒方子贴在门垣上,就说辞春迎夏之际,蛇虫鼠蚁都跑出来了伤人了,施医赠药之日,凡来就诊的都赠与一份。”
“是”
春歌退去,千寻喝了杯茶,开门走出内室,“素闻太子府中藏书堪比八宝阁,不知雪某可否一观?”
常乐嘿嘿一笑,“殿下说了,只要公子不走出太子府,去哪都行。”
“那便劳烦常副将为雪某引路了”
“公子,请!”
太子府该算是信都城中较小的宅院,府中只有一个正厅,东西两个苑,东苑连着颜玉阁,也就是藏书阁。西苑连着那做无名楼。正厅的后面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花园,园中都是寻常的景致,鱼塘假山,花草凉亭。转了两个弯儿,一座二层木制阁楼就在眼前了。
夕阳西下,华灯初上,禁宫中已是灯火通明,凌云殿前,一众朝臣躬身立着,已经足足站了大半天,一些文臣已经是面色苍白,虚汗涔涔了。
一辆白马白蓬的马车疾驰而来,马车上的红梅标志十分醒目,一声嘶鸣,马车停在了凌云殿前,车帘掀起,一白衣女子跳下马车,纱帽遮住了容貌。
“见过大祭司”
敬礼一见来人,连忙施礼相迎。
“去通传吧”
“是”
敬礼来到殿门前,提声说道:“娘娘,大祭司到了”
迟疑了片刻,殿里传来了回音,“进来吧”
也不等敬礼相请,千寻提步跨入殿内。
要说着千寻不是应该在太子府的颜玉阁吗,怎么这一转眼就到了凌云殿呢?时间回到半个时辰前,千寻走进颜玉阁,灼华正在安静的翻阅着一本医书。
“若是喜欢,带走也无妨。”
千寻来到灼华身侧,看着两人的背影,还真的难分彼此。
灼华依旧看着手中的书简,也不抬眼,回了一句,“不必了,”
“我已让许伯伯回城了,得了空儿,去迎迎吧!”
“好”
千寻转身,翻窗而出,一点一踏便消失在了昏黄的余晖中。
千寻一步入殿内,迎面便是一道寒气,缓步走近冰池,梅凌子,冷玉娘,皇甫轩三人,守在冰池旁,而皇甫商则整个没入冰中,四肢上四根丝线握在梅凌子手中,冰池中不断有细微的碎裂声传来。
“雪姬参见娘娘,殿下”
“见过梅先生”
皇甫轩盯着千寻,仔细打量着,千寻便这般垂首立着,看着青石地面上的水墨花纹。
直过了半柱香的时间,皇甫轩才悠悠开口,磁性低沉透着几分冷淡的声音,亦如那梦中的呼唤一般。
“过来”
千寻亦步亦趋的走到皇甫轩身边,福身施礼。
皇甫轩陡然间靠近千寻,戏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温热的气息喷吐在耳后,丝丝缕缕的轻痒,让千寻僵在了原地,就算隔着纱缦,那红了的脖颈也依稀可见。
“怎么大祭司也喜用本宫那倚梅泉的水净身?”千寻闻言,心头一突,心道,这厮是属什么的啊?鼻子这么灵!转念似是想到了什么,嘴角直抽,竟然笑了…
皇甫轩有些纳闷,看着那因忍着笑,而抖动的纱缦,面色一沉。
“殿下可知那倚梅泉的源头,正是桃花谷的雪月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