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的一场春雨过后,天气渐渐暖了起来,由于皇帝在祭祀时负伤,尽管皇室及朝廷尽力的隐瞒这一消息,可是不过半日,信都城最大的茶肆里,皇上在祭祀时离奇昏迷的消息,不胫而走,甚至还有了‘玉疆国将遭遇不幸’的传言。
两日后的黄昏聚云堂里,座无虚席,所有人都在期待这一出《九歌》。这出新戏《九歌》不同于玉湖祭坛上的祭舞九歌,而是讲述上古云中之神的一首诗歌。
浴兰汤兮沐芳,华采衣兮若英。
灵连蜷兮既留,烂昭昭兮未央。
蹇将憺兮寿宫,与日月兮齐光。
龙驾兮帝服,聊翱游兮周章。
灵皇皇兮既降,猋远举兮云中。
览冀洲兮有余,横四海兮焉穷。
思夫君兮太息,极劳心兮忡忡。
新戏以一首《九歌·云中君》开场,最先出场的,是身着迤逦拖地长裙,水袖与长裙叠在一起,缱绻翻飞间,宛如天上的云朵一般,正如歌中所唱‘与日月兮齐光’,不过一转眼光渐渐黯淡,夜幕降临,月华长衫的男子,似是凭空出现一般,柔媚胜过女子的模样,让众人看痴了去,男子与女子相拥,好似云月相伴,陡然间狂风大作,暴雨倾盆,黑云遮月,风雨蔽日,九天之下的人间如炼狱一般,满目疮痍,云中女子看红了眼眶,清泪化作纷纷扬扬的雪花,洒向人间大地,站在她身后的男子,手还悬在空中,只能眼看着,那漂浮的云从指缝中溜走…
故事仍旧是一个算不得结局的结局,帷幕缓缓落下,云光不再,空留一轮弦月挂在天边,日日守望着女子用生命换回的人间。
故事与那个关于云中君的传说一样,尽管众人都听过这个传说,可是,都没有舞台上的这出戏来的震撼,那滔天的洪水,那撕心裂肺的哭喊,那白骨成霜…无一不震撼着众人的灵魂,阁楼雅室中,寂静无声,三个男子都低眉敛目若有所思。
“皇兄,这一出《九歌·云中君》来的还真是时候,这出戏不出明日黄昏便会传遍大街小巷,届时若是传的得当,或可解了那惶乱人心的谣言。”皇甫威的一番话没有得到回应,不过,皇甫轩渐渐舒展的眉头,却是认同了这一想法。一旁的墨君麒一双棕色的眸子,还落在那落下的暗红色帷幕上,不知为何,看到那戏中的云中女子,他脑海中浮现的竟是云中雪那厮,清冷孤傲的嘴脸。
“当当当”一阵清脆的敲门声打破了屋里的沉闷,花兮依旧一袭薄纱红衣,腰间肚脐上的红晶石若隐若现,好不妩媚。
“花兮见过几位贵人,我家公子已在盘云阁备下薄酒,相请贵人,移步共饮。”
花兮说完便退到了门外,躬身候着,三人相继出了雅室,“劳烦姑娘转告你家公子,我等还有要事,今日的酒暂且记下,改日再聚。”
花兮应是,送三人出了云中城。
花兮扭着柳腰圆臀向着盘云阁而去。
盘云阁中白缎铺地,正对着暗红木门的,是一张贵妃榻,榻上男子白衣胜雪,慵懒的倚着。
“公子,贵人走了”花兮声媚入骨,温热的气息喷吐在云中雪的耳畔,话音才落,便是一个不稳,跌入一个温软的怀抱。
“公子?”花兮瞬间羞红了脸,声音越发酥软。
千寻直起身,长臂揽着柳腰,有些凉意的手指,还在腰间轻轻一捏,惹得怀中人儿,一声娇喘。
“真是调皮,走了便走了,来,给你家公子唱个曲儿,聊以慰籍这慢慢长夜…”
第二日,这一出《九歌》就传遍了信都城的大街小巷,伴着这出新戏一起传开的,还有大祭司为皇帝设了祈福坛,得出的结论便是,皇甫商这是为玉疆国挡了大灾祸,才会昏迷不醒。城中百姓奔走相告,一时间,无论是城东桃花谷的净邪观,还是城西的听风观都是门庭若市,为皇上祈福的人,络绎不绝。
四月中旬一过,山上的春花已经落了个七七八八,只有一些长在山坳里,多了些山石庇护的,还散发着幽香。花虽落了,杨柳已经发出嫩绿的芽叶来,千寻正慵懒的倚在榻上,春风裹着青涩的香,扑在那张金色面具上。
“公子”
春歌的声音从暗门传来,千寻挂着浅笑的脸上,笑意一凝。
“是他?”
虽是讯问,却是肯定的语气。
春歌一袭竹纹长衫,腰间一排竹叶闪着冷光,发丝凌乱,风尘仆仆,一看便是刚刚回来。
“正如公子所料,玉湖异象却与雪峰有关。”
千寻眼眸微眯,露出一丝笑意来,那笑却让春歌后颈一凉。
“春光明媚,想必玉湖风光定是醉人心神,去给城中的公子贵女送上帖子,就说雪某将在玉湖坊上设宴,请众友人游湖。”
千寻笑意盈盈的望着玉湖的方向,眸中满是期待。
春歌应声退去,坐上一辆普通的马车,从西侧门出了云中城,要请的人还真是不少,春歌这一出去就是大半天,临近黄昏时,马车从西城门出了城。
游湖约定在三日后,湛蓝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各府的马车一大早就等在了府门口,而云中城的马车却在天微亮时,同样由西城门出了城。
太阳升到半空的时候,玉湖边上已经停了几十辆马车,玉湖坊是玉湖中的一条客船,客船共有上下三层,由于基本是作为游湖而用,所以甲板极为开阔,甲板上三五成群我的公子贵女,几乎都在一轮着同一件事,那便是三皇子皇甫威与慕凝儿的婚事。
自三年前,在萧尚书之女萧舒雅与牙城太守之子大婚前,萧府举办了一场家宴,邀请的自然是城中的勋贵世家,慕凝儿也在受邀之列,萧慕两家本就交好,所以慕凝儿对于萧舒雅的远嫁,心中还是存了几分同情和不舍的,这份情感再无处宣泄时,很自然的转换成了对华诗宁的怨怼,宴席之上为了羞辱华诗宁,几番挑衅不成,气急败坏的慕凝儿竟然想到了迷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