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小船离对岸越来越近，风暖雪更加的警惕。周围的怨气突然变得浓郁，风暖雪的耳边隐约能传来怨灵的惨叫声。
忘川之上莫名的多了些白雾。
雾气之中，连对岸洁白的曼陀罗华都看不真切了。风暖雪心下暗忖:莫不是怨灵作怪？不愿放我们离开？
时间紧迫，风暖雪不容多想，一道术法打向白雾。只见白雾散开，又迅速聚拢。
竟真是有了灵智，这下麻烦了。风暖雪有些着急，不断的攻击聚拢的白雾。可是攻击往往落空，不过是让白雾包围两人的速度放慢了些。
白雾渐渐把两人围住。风暖雪感到因大量的怨灵围着自己，身边的温度似乎都下降了好几度。
一部分怨灵围住风暖雪，其他的怨灵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向处于半昏迷中的苏飏袭去。风暖雪见此，担心不已，出手的招式越发凌厉。
一个怨灵在离苏飏最近的地方，眼中带着怨恨，贪婪的咽了口口水，露出锋利的獠牙准备撕咬。此时风暖雪刚打散另一个怨灵，赶不到苏飏身边，看到这一幕，不禁急红了双眼。正准备不顾身边怨灵的攻击，去护住苏飏。
突然，一道白光打中了那怨灵，怨灵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彻底的消散了。
风暖雪愣住了，看向光源。
只见，苏飏脸色苍白的靠在小船上，眼神不再是柔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凶狠:“小雪，你快用法力划船……我来抵御……他们的攻击。”说完，又是一道白光打出。
可是在风暖雪看来，却是苏飏的灵魂又变薄了。
虽然有意关心苏飏，但是风暖雪也知道此时不容多说，否则这一劫怕是难过了。
漆黑的鬼界之中，如墨的忘川之上，一大片雾气之间，有白光闪烁。那白光是如此的微弱而又清晰，就像此时的小船，缓慢而又真实的向对岸靠拢。
鬼界，鬼域。传说中连鬼都不敢靠近百米范围之内，禁地般存在的鬼君寝宫之中，有两人对峙，气氛不算和谐。
“素素，你真的要走？”鬼君开口，阴气森森。
风素晚站在鬼君对面:“莫渊，你真的不肯打开‘苍穹路’？”
鬼君大笑，听起来却像凄厉的哭声:“素素，开启‘苍穹路’后，你可还会回来？”
风素晚神色复杂的看着对面的鬼君，当年鲜衣怒马的少年，竟成了现在这幅模样。知道自己不会再回来，又何必明知故问？
鬼君的脸色渐渐冷凝:“你不会，你再也不会回来了！”一股君王的气势从鬼君身上散出，附近游荡的鬼魂纷纷下跪，“素素，你果真不愿留下？”鬼君语气中带着不悦，和一丝威胁。
风素晚感受到鬼君霸道而又强势的压迫，脸色有些难看:“莫渊师兄，你说过不会逼我的。”
“莫渊早就死了，我现在是——鬼君。”
“你说过，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依旧是我的师兄。”风素晚眼眶有些发红。
鬼君沉默良久，“死人说过的话，不当数了。”
“你说过，要我不要怕你，你变强大也是为了保护我。所以师兄，你现在……是要我怕你吗？”风素晚的眼角已然带泪。
鬼君伸手，想要抱紧对面伤心的人儿。可是手一伸出去，又攥成拳头:“从你有了韩霆轩开始，你早已不再需要我了。”
风素晚愣住，眼角的泪滑落:“师兄，你……你不是说祝福我们吗？”转而脸色又刷的一下变得雪白，“师兄……我……一直把你……当哥哥……”
鬼君像是没听到一般，不过眼睛中藏着深深的痛:“我知道。”说完转过身去，不想再看风素晚，“你走吧！‘苍穹路’我会帮你开启。”
“师兄……”风素晚欲言又止，感觉自己和师兄之间已有了一道鸿沟。那段诗酒年华，再也回不去。
这时鬼君脸色一变，吐出一口鲜血，红色的血液，缓缓变化成一段字。风素晚因离得近，也看清了文字，不由脸色大变:“忘川，怨灵，大乱！糟了，暖暖还在忘川附近！”
鬼君正欲赶往忘川，听见风素晚的话，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风素晚向自己点了点头:“师兄，时隔多年，我们又要并肩作战了呢！”
记忆中的美好似乎又要苏醒了，鬼君看着风素晚，又像透过风素晚看向那段无忧的岁月。
两人神色的都带着些许怀念。
忘川。风暖雪和苏飏仍在苦苦支撑。苏飏的灵魂已经快要消散了，好几次都隐在白雾之中，让风暖雪以为他就这样消失了。
苏飏感受到风暖雪时不时的担心，抽空用法术把两人的衣服变成了大红色，“这样……我们……就能……看……看到对方……了……”苏飏温柔的看着风暖雪，断断续续的说。
风暖雪没时间在意这些细节了，一袭红衣的苏飏像浴血似的。
散发的强大气场，令风暖雪侧目。风暖雪这才记起，苏飏可是收购了风氏的人呀！自己一直看着他黯然的模样，险些忘了，苏飏并不是个软柿子！
微微松了口气，可是情况依旧不乐观。
风暖雪一边用法力加快船速，一边打散几个怨灵，减轻苏飏的负担。她想帮苏飏，可是毕竟只学了一段时间的法术，往往会消耗大量的法力。
虽然她也奇怪，为什么苏飏会法术？为什么苏飏法力比自己高深？他不也是现代人吗？但是，此刻，风暖雪只恨自己和苏飏都不够强大。
长时间的作战，苏飏的灵魂渐渐黯淡无光，白雾翻腾的越发厉害，隐隐的能感受到怨灵们的兴奋。
风暖雪干脆放弃了划船，一边用法力护住苏飏，一边攻击怨灵，如此才能护住苏飏。不过这种做法，让风暖雪不能离开苏飏五步范围之外，所以风暖雪难免有些不好施展法术，愈加的吃力。
“罢了，大不了不要来生，我也要帮你把灵魂补全。”风暖雪喃喃自语，看着周围密密麻麻的怨灵们。风暖雪不再攻击，只是用法力把自己和苏飏裹成一个光球，迅速向岸边奔去。
一刹那，风暖雪不想去管什么前世今生，也不想知道苏飏有什么来历，只希望苏飏能度过这一关，灵魂能被补全。或是愧疚，或是责任，如此便可求得心安，死而无憾。
怨灵们见苏飏和风暖雪快要逃脱，发出一声大叫，猛烈的攻击光球。
光球的速度也有些放慢了，光芒也渐淡。
光球中的风暖雪脸色已经雪白，额头上也泛出冷汗，可是她依旧小心的保护着苏飏快消散的灵魂。
无数的怨灵在光球外撕咬，如同咬在风暖雪的身上。
风暖雪感到灵魂被撕扯的痛，也体会到灵魂缺少的空虚，最后是一种将被生吞的无力感。不过此时风暖雪只是温柔的看着苏飏，“这是不是就是你救我时，所承受的痛苦？”
风素晚和鬼君赶到忘川，看到的就是眼前这一幕。
风素晚忍不住大哭，连鬼君都不忍再看。两人二话不说，跳到小船上，以雷霆之速把怨灵从风暖雪和苏飏附近赶跑。
白色的雾气像被激怒了似的，猛烈的翻腾。忘川河水也如愤怒的怪物一般，掀起层层涛浪。怨灵们凄厉的惨叫，带着某种奇怪的音律，使人心烦意燥，头晕目眩。
怨气冲天，鬼君也要暂避其锋芒。
灵魂力量弱些的鬼魂们，在这怨气的压迫之下发出惨叫，然后直接魂飞魄散。而灵魂力量一般的鬼魂，竟也被压制，不能再移动半分。
怨灵，鬼君，风素晚化为三道光，撞在一起。巨大的冲击成波浪状散开，两岸的花海都变得萎靡。
风素晚有些狼狈的被撞飞，瞬间脸色大变，只见余下的冲击竟直直的向风暖雪二人袭去。
“师兄，怨灵是调虎离山！”风素晚急忙向离风暖雪更近的莫渊喊道。
鬼君身形一闪，赶紧打出一道法术，却只是把冲击打散了一部分。
两人再想援救已经来不及了。风素晚的眼泪忍不住直掉，鬼君暴怒:“忘川，你敢！以后我鬼界，必不容你！”此话一出，怨灵的速度有所减慢，一瞬间又暴涨，带着肆虐的情绪和同归于尽的决心，冲向光球中的风暖雪和苏飏。
风素晚绝望的望着小船上的两人。
风暖雪和苏飏之间气氛无比和谐，远远看去，如天作之合。两人穿着大红的衣服，就像穿着喜服，正在举行一次盛世花嫁。可是此时风素晚却感觉自己将要参加一场葬礼。
风暖雪对身边发生的一切充耳不闻，依旧源源不断的把法力输给苏飏。苏飏再次醒过来，虽然灵魂依旧单薄，但是勉强有精力与风暖雪对话:“小雪，别给我法力了……我灵魂太过虚弱了……多余的法力……只是浪费……”风暖雪停止了法力的输送，想了想，问:“那我可以把灵魂给你吗？”
苏飏脸色一变:“小雪，不要有这样的念头！”因为激动，身体晃了几晃，吓得风暖雪脸色雪白。
“小雪……我的灵魂……会补全的……那些怨灵……还不能……真正伤害到我……”
风暖雪淡淡的一笑:“如果不是娘和鬼君及时赶到，我们怕是连灵魂都消散了。”
苏飏有些尴尬，仍然坚持:“小雪，有些事情……现在说不清楚，以后……我会……告诉你的。”
这时冲击已经出现在风暖雪的背后，苏飏脸色大变，表情冷峻的看着怨灵。
怨灵渐渐化出一张狰狞的人脸，像是戏弄般看着苏飏。苏飏神色复杂的看着那张脸，一把把风暖雪拉到身后。“本想让你在此赎罪，现在看来不需要了。今天我就算拼着灵魂永远残缺，也要让你魂飞魄散！”
怨灵巨脸突然神色大变，似乎苏飏勾起了他的某些极端恐惧的记忆。
“爆！”苏飏深深的看了一眼风暖雪，不再看向准备鱼死网破的怨灵，淡淡的开口。
一道白光在怨灵体内膨胀，越来越大。怨灵惊恐的看着体内的白光，发出凄厉、痛苦的叫声，最后在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中消散了。
风暖雪呆呆的看着发生的一切，直到白光爆炸，眼角滑下一滴泪。她感觉，苏飏的灵魂再也无法补全了。
风素晚和鬼君飞到神色风暖雪身边，神色复杂。
风素晚看了看风暖雪怀中已经昏迷过去的苏飏，再看看失魂落魄的风暖雪，轻轻叹了一口气。
鬼君的眼中带着惊疑，这忘川存在了几百万年，历代鬼君都不能收服，只能约法三章，大家相安无事。这苏飏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让忘川魂飞魄散？
依鬼君的眼力自然看得出，眼前的苏飏灵魂残缺。仅仅付出一个灵魂残缺的代价，就让忘川消散了，这苏飏必不是一般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