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跌坐在地上,门还打开着,就那样灌着风进来,吹进了我的整个身体,毛孔全都收缩在了一起,寒冷,是寒冷的感觉,可这也比不上我的心更加冷。
我垂下的手重新抓紧了头发,刚刚我都干了什么,我打了她,我用这只手打了她,我的妹妹,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她离去时的眼神是那样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恨我吗?
从小,我就不舍得伤害她,因为她是我的妹妹,我和父亲一样总是站在落地玻璃窗前静静地看着她,看她呀呀学语,看她歪歪斜斜地走路,直到现在她已经长为一个落落大方的女孩。我依旧在窗前看着她,看着她孤独地数着天上的星星,看着她睡熟了以后仍然残留的寂寞。
她那副模样,是决定再也不会回到我的身边了吗?这是我一直以来的目的啊,让她远离我,因为她是我的妹妹,我知道她有多脆弱,如果她依赖着我,那么那一天的来临时她就会崩溃的。即使我无法再预料自己还可以看见这样灿烂的阳光多久,我希望她能带着我的那份心情一直看下去。
不是不明白她渴望我给的拥抱,我是她哥哥,世上唯一的亲人。可是,智慧啊,你会原谅哥哥的吧,哥哥只是不希望那一天到来时你会绝望。
大嫂在门口注视着我,眼睛里盛满了担忧。我朝她勉强地微笑,摆摆手让她出去了。
阳光从书房的窗户照射了进来,使所有的事物都度了层金光。有一样东西在我的眼里却那样的刺眼,呈现在我眼前的我的手上是我的头发。刚离开头皮的它们还没有完全丧失生命力,在阳光下也泛着金色的光芒。
我细细地数着,却怎么数不清楚。头发是那么的多,头也晕得越厉害了。
我转头看着灿烂的阳光,它能维持多久?每天这样照射进来,然后又消逝,重复着,而我的生命不会这样的重复,也许那一天很快就会到了。
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了,智慧你就当从来没有我这样的哥哥吧,就如往常一样的生活下去吧。
角落里飘落着那张如阳光般灿烂的笑颜,我费劲地抓住了它。
曦娅。缓缓地念叨着属于她的名字,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曦娅,心里轻轻地唤着这个名字,双手将那张照片捂在胸口。你听到了么?我的心在为你的离去而颤抖着。
我知道,这一次你不会再回头了,就像智慧一样,会永远离开我。
我知道,那样的话对你来说确实太过于沉重,可我必须这样说你才会死心,才会离开我。我不想绑住你的人生,你正如朝阳般才开始的人生,而我只是黯沉的黄昏,我的生命就快消逝了。
我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从我记事以来,还没有妹妹的时候,父母经常会带我去你家玩。那个时候,你也一样还没出世,家里只有你的哥哥桢勋,他比我大一岁,我们年龄相仿,总是一起捉弄家里的大嫂。
后来,妹妹的出世,我瞬间就没有了母亲,只有面对父亲的无尽哀叹。我知道,这些都是我造成的。若不是我得了这样的病,母亲怎么会冒着危险生下妹妹?我开始远离所有属于我的快乐,连带桢勋我都开始远离了。我的转变被父亲察觉到了,他以为我得了自闭症,又开始带着妹妹和我频频造访你家。我还是远离你们,不管父亲和叔叔、阿姨怎样的催促或者哄骗,我都始终站在远方观望着你们。
小时候的你脸胖胖的,红嘟嘟的,我很想去捏捏,可我只能看着桢勋在你脸上捏捏。你呀,常以为一点小事就和智慧吵闹起来,吵不赢的时候就哭得惊天动地的。等到桢勋来安慰你时,又和智慧一起恶整他,然后你们在他背后偷偷笑。以为没人看见,却不知道我就在那个角落里看着你们肆意的笑容。
虽然看起来和智慧一样是个疯疯癫癫的家伙,但你很懂事,不像智慧敏感脆弱,而是充满着快乐,还经常仗着别人的宠爱“蛮横”。
你看见了总是在角落里的我,带着傻乎乎的笑容冲到我面前,非要把我拉过去一起玩。是我不好,没有拒绝掉你。如果当时的我能够坚决地拍掉你的手,从一开始就斩断的话,现在的你就不会这样的痛苦。你可知道么?智慧说的没错,伤害你的我会比你更痛。可我想念你温暖灿烂的笑容,所以没有拒绝你,微笑着看你们疯闹。而后的你越来越喜欢在我的身边转悠,我都知道,可你却不知道,我的眼神也是随着你在转动的。
我还记得你被父母送出国外读书的时候,哭得那样的惨烈,弄得在机场里的路人还以为我们把你给绑架了,差点报警。
你红着小鼻子,颠着脚在我耳边撒娇说:“哥哥,你要等着我回来哦!”
我也想等着你回来,我也想带着你去海边享受潮起潮落,我也想和你并肩看着夕阳。可我什么也不能做,因为我陪不了你那么久,我的生命如同沙漏中的沙子在慢慢流失。就让我在你眼里保持着一个铁石心肠的形象,在那一天来临的时候,你就不会为我这样的人伤心。
曦娅,你一定要记住,哥哥最喜欢看你的笑容,如同朝阳般灿烂的笑容。
“少爷,您都坐了一上午了,吃点东西吧。”大嫂敲着门,却不敢进来,看来是怕了我吧,我自嘲地笑着,我总是习惯性地与人保持着距离。
我扶着桌子慢慢地爬起来,脚因为长时间地坐着而有些不稳。
“智慧有打电话回来么?”不知为何,我的心里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大嫂摇摇头,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明白她是在怕我,什么时候我竟成为了这样令人害怕的人,我还记得小的时候,大嫂曾经微笑着对我说:“我们Andy少爷是最可爱的人了。”
她抬眼看了看我,缓缓地说着:“少爷,为什么不让小姐知道,其实您是爱她的?”
我愣在原地,原来她都知道了。
“我看见您在小姐出去以后,半夜偷偷去小姐的房间呆到天明才出来。您对小姐显然不是小姐想的那样糟糕。”
我向她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她不要说。这是个秘密,也许在那一天过了以后也不会让智慧和曦娅知道。
阳光在我身后拉出了阴影,长长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