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告诉你!你的资质非常差!差到了极点!”
“是!我告诉你!你的资质非常差!差到了极点!”
“是!我告诉你!你的资质非常差!差到了极点!”
这句话就是个魔咒不断萦绕在他脑子里,就算他在哭的时候,就算他在埋葬老人的时候,就算他在做任何事的时候。
老人埋葬的地方是在陆川用拳头打裂的那树底下,那里只有一块木片静静地竖着,上面写着六个血字“下棋老人之墓”,陆川到这一刻才发现他连老人叫什么不知道,只能以下棋老人之名来称呼。他不敢到上面加上师傅两个字,是因为老人最后说的那句话。
你不是我的徒弟。
陆川的心很痛,他把剩余的棋子与老人一同埋葬的时候有好多次都握不稳掉了出去。棋子洒了一地,黑的白的四处相间,最后陆川又把它们一颗一颗地捡起来。他知道,老人一定不会反对他把棋子也埋下去。
虽然,老人最后并没有承认陆川是他的徒弟,但在陆川的心目中他永远是自己的师傅,永远是。
老人走了,棋盘也散了,这儿一片狼籍。陆川躺在墓旁静静地看着他一拳打裂的大树,那上面的痕迹依旧清晰可见。
难道我的资质真的很差吗?他有些气馁,还没有正式向武道这一条路出发就被告知天赋资质奇差,差到了极点。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让人绝望的事吗?
他不知道什么样才叫好的资质,他甚至以为一拳能打裂一棵树已经算好的了,因为这在陆川的认知中这已经非常恐怖了,至少他以前在小镇上还从来没有看见过谁能够做到。可没想到,老人仅仅看了一眼就气死了,也许在他老人家的心目中不论什么样的资质都是差的。不然一个高人若是收了一名普普通通的弟子,多少都不符合高人的身份。
想想老人家对他的前后态度,真是讽刺,陆川想。
树林里很静很静,到了夜晚一般都会有风吹过,吹得树叶哗哗作响,只是不知道为何今夜没有。
陆川的心很乱,他忽然想唱歌,以前在小镇上他老爹有时会望着大海唱起歌谣。老爹曾说过,这首歌谣是一个老猎人为了纪念他最忠实的伙伴唱的,现在陆川情不自禁地哼了出来。
于是,静悄悄的森林里响起了一阵苍凉悲伤的旋律。
陆川也仿佛看到了那条老猎人的伙伴,那是一条非常苍老的黄狗,他也看到了那个老猎人。老猎人心有骄傲地抚摸了几下黄狗的脑袋,把手往前一指,那条黄狗嗖地一冲了过去。
结果是那条黄狗再也没有回来,老猎人很悲伤,所以他唱起了这首歌。看到那条黄狗陆川忽然想起了自家院门口的那条尾巴脱了毛的老狗。他哼地更动情了,他想要借着这股悲伤的情绪把心底的抑郁宣泄出去,可惜老天不答应。
天上下起雨了,一场很大的倾盆暴雨。
暴雨下的很突然也很及时,它打湿了陆川的面庞,暴雨绵延不绝的嘀嘀声掩盖住了陆川的哼声。陆川看着暴雨反而笑了,他笑得非常痛快,三声后他一跃而起,朝着森林中那座最高的山峰狂奔而去。
这是一个无人的雨夜,森林中也绝不会有第二个人。因为没有人会愿意在下雨的夜晚留在森林中,只有陆川,也只有陆川会躺在山峰上让暴雨彻底淋湿自己。
果然还是这儿的雨大,陆川心想。
他喜欢这场雨的是因为它们可以掩盖住一切,在这个世上除了雨,没有别的东西能够在同一时间遮住大地了。它们就像一个巨大的出水口,及其公平地在遮住所有的同时也会将所有的痕迹冲刷干净。
一直到第二天,陆川发现了一件让他更悲伤的事,因为他想起来自己的包裹忘记拿了。
他其实并不想再回去那里,他的心中多少有些抗拒,他也不知道这丝抗拒是由何而起。但是他必须要回去,他所有的东西都在包裹里面,如果没有那个包裹只需要两天他就会饿死渴死在去长安的官道上面。
陆川本想拿了包裹就直接走的,在经过老人墓地的时候他又停了下来。
“是!我告诉你!你的资质非常差!差到了极点!”这一句话又在他的脑中想起,这一刻他忽然发现这句话似乎成了一句头痛令,只要他想起来脑袋就很疼。于是陆川用头撞了几下大树,发现更疼了,然后他又放弃了这个以毒攻毒的荒唐想法,然后盯着墓地一言不发。
还好,昨夜的大雨把这里已经洗得非常干净,却并没有冲垮他做的坟墓,再看的时候陆川又看到了坟墓上的其它东西。
那是野草,长得真快,才一夜坟墓的土上就发出了一些翠绿的嫩芽。陆川觉得他就像那些野草,不知从何而来不知落在何处。
可是看到这些野草陆川又开始悲伤起来,因为他知道这里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掩盖住,最终只会留出一块木片来提醒路过的人这儿有一个坟墓。他们也不可能会知道这儿住着的是一个拥有绝世风采的老人,他们也不会知道那个绝世老人是因陆川而死。
陆川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师傅,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这是陆川在老人死后说的第一句话,这也是老人对他的唯一一个请求。
虽然陆川已经接受了自己资质很差这个结果,但他还想试一试,并不为别的,只为他曾答应过老人。
想到这里,陆川终于想通了。
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以后的事没人说得清。
反正老人也说了,如果可以帮他杀掉那个人就杀,如果陆川杀不掉也不会怪他。
走出了这里并没有陆川想象的困难,仅仅是一咬牙不去看后面直接往前走,直到他回头时那块小墓已经和森林融为了一体。他这才吐出一口气来,他发现自己心里面其实是轻松的,就像一个包袱被卸了下来,只要他不去想就不会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