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接近晌午了,陆陆续续有人来观赏园子。
对于这些闲在宫里无聊的美人,杨挽悦根本不想搭理,反正自己在这儿也没人看见。看戏的话哪天都可以,但是如今重任在身,自然不是好机会。
“红莲,一品红,牡丹,芍药……”她蹙眉往前复习一遍,生怕自己一转脑就忘了。
“啊!”一声尖叫余音传入耳膜,挽悦叹了口气,认命地合上书站起来。
刚刚知道有人过来她便想偷偷地来看个热闹,这下更是忍不住了。这周围可是有不少粗壮大树,藏在后面倒是个看戏的好位置。
杨挽悦推开嵌在院墙中的木门,拨开垂下的层层绿色枝条,正大光明地从小路向小湖走去。
刚刚尖叫的女声没再出现,倒是亭子中立着的几位美人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湖中扑腾着一个狼狈不堪的人,鹅黄色的宫裙在水中起起伏伏,双手拍打着湖面,挣扎着生怕自己死掉。
在亭子靠近湖边,也就是刚刚那人落水的地方站着四个人,看那服饰,是两个美人和两个奴婢。
“妹妹,这水根本不深,你就不要挣扎了,越挣扎,使得自己越狼狈。”嫩粉色宫裙的美人摆手按捺住其他三个慌乱的人儿,神情讥讽地望着如今跟笑话一样的“出水芙蓉”。
“月容姐姐,陆美人她不会出什么事吧。”旁边衣着碧色襦裙的少女忧心忡忡,秀气的小脸亦对着那湖中的陆宁安。她较于她口中的“月容姐姐”明显朴素不少,头上的钗子也很简单。
杨挽悦蹲在树丛后面,瞪大眼睛观望——又是三个女人一台戏。哦不,那边小径上还有几人也闻声走过来,场面不小啊。
“就是这蚊子……我这付出的代价……”她皱着眉头驱赶了几下,靠着树干继续看下去。
李月容看着渐渐要被自己呛死的陆宁安,瞥向站在边上的环儿:“怎么还不下去救你家小姐?”被叫的人现在正一副焦急万分的模样,对着湖水不停探头探脑,但就是不跳下去。
“李美人,救救美人吧,我这,这不会游水啊!”环儿急的直摆手,身子前倾一些,想要把陆宁安拉上来,却远远够不到。
另一个宫女却忽然出现在她身后,一个指头就把她戳下了水,姿态好不潇洒。
“扑通”一声巨响和环儿的尖叫交相呼应,水面再次溅起极高的水花,差点把亭子边上的人溅上一身水。
杨挽悦幸灾乐祸地倒抽一口气,伸长脖子看那湖水就刚刚能淹到人的脖颈,踩着湖底的泥就能爬上来。刚刚那个李月容旁边的那个就是接收到主子的眼神才做出这么个举动的,当即又退回原地,当什么也没发生。
环儿这一跌,把她的主子推得更远了,陆宁安又呛了好几口水,继续扑腾。环儿就掉落在亭子边上,当即挣扎到岸边,趴在沿上朝小径上大叫:“王美人!快来救救我和美人!王美人!”
李月容和旁边穿碧色宫裙的焦欣欣早就看到她们几人前来,但李月容装作没看见,焦欣欣也只好立在原地。
来的人也是三个美人,但是却各有一个奴婢,只有焦欣欣没有随侍。
王熙冉抬手让身旁的宫女率先进入亭子,拉了环儿一把,又下水把陆宁安揪上来。三个人均是浑身湿透了,杨挽悦倒是有几分羡慕她们在这温热的夏风中凉快了一把。
“妹妹没事吧。”王熙冉走到坐在石凳上不断咳嗽的陆宁安面前,俯身轻轻拍打她的后背。这么一折腾,陆宁安原本精致的妆容一片不忍直视,头发也全散乱,湿漉漉地贴着脑袋,几支精致的簪钗挂在头上的,也所剩无几了。
挽悦相信,就她这副在湖中大伤元气却还能凶狠瞪人的模样,若是不咳嗽了,定是会对作俑者破口大骂。
她死死盯住李月容,面色狰狞,然后边咳嗽着边费力站起来,却狠狠打了也想上前关照的环儿。顿时,环儿被打翻在地上,刚刚“啪”的一声脆响让人听来就疼。
杨挽悦已经能猜到下面的结局,无非就是两方人马破口大骂,再就是惩罚奴婢。她们这样的宫女就是专门充当牺牲品的。
她环顾这台戏其他人的神色。王美人身后的两人都是一副看戏不嫌事大的神色,而李月容身后的焦欣欣是一副抿着嘴生怕生事的表情。
杨挽悦不想猜测她们究竟是不是面上表现的样子,草窝里蚊虫实在太多。她刚想离开,就听见了“争宠”的戏码,只好忍着继续猫着腰望向十米开外。
“陆妹妹刚刚把淑贵妃赏我的牡丹金丝簪扔到了水里,然后我就让她下去捡了,”李月容挺了挺胸脯,娇媚的面庞气势不逼人,“王美人可是马上要侍寝承皇恩的娘娘,怎么管起这等闲事了?”
杨挽悦看着周身气质优于其他美人的王熙冉,想起这些盼春宫的美人都是选入宫里不久的,都望眼欲穿地排队等着皇帝宠幸呢。想来,这王熙冉的家室怕是不低,而李月容敢跟她对上,身后自然也有撑腰的。
“我放心不下陆妹妹,听程妹妹说起便过来看看。”一句话把另一人拉入战场,但好似那人并不在此地。她话音一转继续说:“盼春宫里还有不少姐妹等着我呢,陆妹妹,我们先回去吧。”
她为何要维护陆宁安,挽悦并不知原因,听到这儿,她立刻要站起来离开。但是蹲的久了,起身又快了些,“砰”地一声就跌在地上。她暗叫不好。
“美人,那边有人!”李月容旁边的那个一直低头的宫女忽然警觉地看向这边,大声提醒道。
于是,看戏人的藏身之处瞬间被几名戏子的目光轮番轰炸。杨挽悦不管不顾了,双手在背后撑着,小心却极速地抽身离开树丛,在她们看不见的地方站起来顺着一排绿竹跑开,方向却与来时相反。
等到几个宫女被派来察看的时候,杨挽悦早就不见踪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