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均打开坛盖,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纪丰文极为不雅的抽了抽鼻子,大喜道:“果然是好酒,早就听凌大山说你的酿酒技艺当世无双,堪称一绝,现在闻着酒香就知道这坛酒绝对是佳酿,这酒香可比‘玉冻春’、‘三勒浆’之流浓郁得多了。”
陆均勉强笑了笑,道:“我身上有伤,不好喝酒,怕是只能让你独饮了。”
纪丰文皱了皱眉,有些歉疚:“实在是抱歉,当时我和阿四离你们有些远了,在那人出手时,没来得及救你,所幸运气好些,那人没有急着下杀手。”
陆均摇摇头笑了笑,示意没有关系,然后吃力的给纪丰文倒了一碗酒,抬手道:“请用。”
纪丰文也不矫情,端起酒碗,大喝了一口,酒很凛冽,味道自然也很好,纪丰文很是满意,就着卤香居美味,慢慢的喝着。陆均精神萎靡,在一旁陪着纪丰文。
傍晚时分,陆均看着趴在案几上的纪丰文,冷笑了一声,然后从盘子里捻起一片猪耳朵,送进嘴里,慢慢的嚼着。不久以后,天彻底的黑了下来,李歌严带着着黑衫的大汉阿四走进了院子里,李歌严看了一眼趴在案上的纪丰文,撇了撇嘴。阿四捂着额头,尴尬的朝陆均揖礼道:“辛苦世子作陪了!”
陆均也不在意黑衫大汉对自己的称呼,摆摆手,笑道:“可要留宿一晚?”
阿四连忙摇摇头,道:“多谢世子好意。只是家中公子夫人尚在等候老爷,不敢再叨扰世子了。”说罢,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陆均道:“世子神念受创,伤及肺腑,这是老爷珍藏的治疗心肺的好药,世子服用几日,估计也就痊愈了。”
陆均接过瓷瓶,看着阿四将烂醉的纪丰文搀扶起来,然后对李歌严道:“去,送送客人。”李歌严翻了翻白眼,帮着阿四搀着纪丰文送出了酒铺。
不一会,李歌严走进了院子里,对陆均道:“掌柜的,您把那坛酒给客人喝,也太不厚道了,整整一坛下肚,那位客人没有三四天估计是下不了床了。”
陆均笑了笑,道:“一报还一报罢了,你以为我身上的伤怎么来的?利用我还害我受了重伤,竟然还要喝我的酒,我的酒岂是那么好喝的?”说罢,打开阿四送给自己的瓷瓶,倒出了一粒小小的白色药丸,看了一会,没有看出门道,索性吞了下去,然后对李歌严道:“你该去做饭了。”
李歌严闻言皱皱眉,问道:“掌柜的你真没事吧?受了伤还陪人喝酒?”
“暂时死不了。我不陪着,他怎么会把那坛酒喝光?不把那坛酒喝光,我怎么报仇!去做饭吧,我饿了。”
李歌严又盯着陆均看了许久,才走进了小厨房里,不一会,一股焦糊的饭菜味道就从厨房里飘了出来。
陆均闻着饭菜的糊味,嘴角抽搐了一下,又不动声色的捻起一片卤牛肉,慢慢的嚼了起来。一个时辰过后,李歌严面无表情的端出了两大碗面条,其中一碗面条上盖着一个煎得很漂亮的荷包蛋。
李歌严把有蛋的那碗面条放在陆均面前的案几上。陆均看着面前的荷包蛋,无奈的叹了口气,道:“能把煎蛋的手艺练到这个地步,你也算厉害了,可是你做其他菜的时候,怎么就没有做荷包蛋的灵性呢?”
李歌严委屈的嚷道:“我怎么知道,我问谁去,我也不知道啊!”
东市,明德坊,户部尚书府。
大腹便便的户部尚书赵囍看着桌上的烤鸭烧鸡和羹汤,叹了口气,放下筷子,端起茶喝了一口。
一旁的赵夫人担忧的看着赵囍,问道:“今日的菜不合夫君胃口吗?”
赵囍放下茶碗,笑道:“我年幼时家贫,又最喜食肉,咱们夫妻十几年,你怎么会这么问呢?若是今日饭菜不合胃口,也就不会吃成如今这幅德行了。”
赵夫人与同在桌上的女儿掩嘴一笑,赵夫人道:“既然如此,夫君怎么不继续吃呢。”
赵囍叹了口气道:“今日出了点事,不宜多食。”
说罢,也不解释,站了起来,边走出饭厅边说道:“你们不用管我,好好吃饭。”
赵囍踱步到花园里,仰头看了许久天上那不太圆的月亮,突然道:“房先生,白先生可安葬好了?”
一个穿着宽大袍服中年人,不知从哪来到了赵囍的身后,道:“大人放心吧,已经安排妥帖了。”
赵囍道:“可惜了白先生了,我不应该让他冒险跟着纪丰文的。纪丰文纵然被贬谪,六年宰辅的尊严也不该被冒犯。害得白先生身死,是我的错。”
中年人冷笑道:“纪丰文已经不是宰辅了,纵然曾经宰辅,尊严不该被冒犯,可是白兄堂堂‘晦朔’境界的修行者,尸体却像死狗一样被扔在刑部的大门口,又何其凄凉?刑部居然也不追查,纪相威严真是震慑西京啊!”
“刑部尚书薄飞是纪相的好友,又如何查呢?”赵囍道。
“那么白兄就白白死去吗?”房先生有些激愤的问道。
“且稍安勿躁,静等些时日,纪丰文贬谪翰州的路上怕是不会太平静的。”
第二日,东市澜静坊,曾经的郑国公府,如今府内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呕吐声.
纪夫人在一旁拍着纪丰文的后背,一边没好气的道:“活该,让你出去鬼混,喝成这样子,到头来还要老娘来伺候你。“
纪丰文呕吐完之后,接过纪夫人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方才苦笑道:“没有去鬼混,只是在一个酒铺里遇上了好酒,多喝了几杯。没想到后劲如此大。”
纪夫人看着面色苍白,虚弱不堪的丈夫,有些心疼,道:“你被贬官了心里不痛快,借酒消愁,这我都理解明白,只是你不该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
纪丰文笑了笑,道:“我什么性格你还不知道吗?我可没有借酒消愁的习惯。实在是那酒真正是难得一见的好酒,所以贪杯了。”说罢,只觉得腹间一股酒味上涌,又俯身呕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