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就下定决心,一方面和曹魏政权断绝了关系,一方面和蜀汉联合,重建孙刘联盟。他决定派出张温前往蜀汉回访。
张温三十岁出头,家庭出身好,是吴郡四大家族之一的张家人。本人也是一表人才,帅呆了,口才又棒棒的,在那时可称得上偶像级明星。当他没做官时,江东官员看在他是属于吴地四大家族的份上,又倾心于他的渊博的学识,都向孙权推荐他做大官,纷纷保证他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保他做官的呼声这么高,颇有“安石不出,奈苍生何?”的意味,这样的士人如果隐居不出仕,实在是江东政权的大损失啊。这种状况,不能不让孙权都对他肃然起敬,也引起孙权心焦不已---唯恐他不出来做官。好在张温尽管高傲异常,可是也没有看不起江东的官场,他终于出来了。
孙权一见张温的面,小伙子样子长得帅帅的,挺让人满意;一和张温交谈,年轻人口才汪洋恣肆,很不错。管理内政搞外交,这样的人是很不错的选择啊,看来江东权贵们也没有尽瞎说嘛。---还是吃着他孙权的饭,也做了一些实事,没砸他孙家的锅啊。
张温接受孙权的派遣,去蜀汉的回访也获得了成功,蜀汉的大臣们大为欢迎这位和平的使者,于是宴请不断,张温影响是空前轰动。这固然因为张温本人的才华起了作用,不过,诸葛亮的功劳也不小。在诸葛亮的亲切关怀加具体指导下,张温想不成功都难。
在这一次的孙刘结盟中,由于是江东政权起主导作用,所以,蜀汉大臣们也都赔尽了小心,像似受气的小媳妇,江东使者张温也是趾高气傲,威风八面,好好享受了一番上邦使者的超国民待遇。
光荣的完成了结盟的任务,张温要回去了。好客的诸葛亮殷勤的准备了告别酒会践行。益州的大人物都到齐了,可是诸葛亮还是没有下令开席。直到学者秦宓到来后,大家才觥筹交错,喝了起来,气氛也热烈起来。
张温不由对这个秦宓非常好奇。细一看,这个人不过三十岁,长得稍微清秀点,比他张温可差远了。何况,他也不过是两个鼻子一双眼吗,没有什么特殊材料。那大家为什么这么重视这个人呢?
张温有点不服气,他也是江东著名文人,自古文人相轻嘛。大家来比划比划,看看谁本事大!让你丢丢人也可增加宴席的气氛嘛。于是张温对秦宓说:
“你有学问吗?”
秦宓不慌不忙的回答:“在益州,三岁的小孩都读书有学问,何况是我这个学士?”
张温一听,嗬,说你胖你就喘,给点阳光你就灿烂啊,真不知道天高地厚。那好,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笑问:“天有头乎?”
秦宓正色回答:“有头。”
张温紧盯着问:“头在何方?”
秦宓答:“在西方。《诗》云:‘乃眷西顾。’以此推之,头在西方也。”
秦宓这宣扬蜀汉政权的民粹主义思想,不顾孙刘联盟大局的做法,颇让张温有受挫的感觉。他大为不乐就继续问:“天有耳乎?”
秦宓笑答:“当然有。天处高而听卑。《诗》云:‘鹤鸣九霄,声闻于天。’无耳何能听?”
张温不甘心又问:“天有足乎?”
秦宓随即答:“有足。《诗》云:‘天步维艰。’无足何能步?”
呵呵,这家伙看来有两把刷子,不好难呢。怎么办?张温不由头疼不已。转念一想,有了,随即又问:“天有姓乎?”
秦宓一听,这家伙是想干嘛?又一想,管它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大声回答:“怎么会没有姓!”
张温一听,不信,奇了怪了,这也能回答?就问:“何姓?”
秦宓仍然大声回答:“姓刘。”
张温一听,心想,这可是政治问题,一定要立场坚定。他严肃的问:“何以知之?”
秦宓盎然的说:“天子姓刘,以故知之。”
这不是公然宣扬蜀汉政权的正统性吗?张温心中大怒,也大惊,这家伙敢这么说,让我怎么回去交差?孙老板一定要给我穿小鞋。不行,一定要驳倒他。筹思了半天,想到一个主意,自认为妙不可言,能挣回面子,让江东大胜一场的。就傲然说:
“日出于东乎?”就是说,我江东政权是日出之地,顺天应人,是正统啊!你蜀汉,不顺应自然,不过是野鸡政权而已。
秦宓一听,完了,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前头的口舌都算白费了。诸葛亮和大家一定不会让我好过的。怎么办?他开动脑筋,终于让他给想到了一个很不错的答案:
“虽生于东,而没于西。”就是说,你江东尽管是日出之地,不过我蜀汉是日落之地,日头倦了终归要回家嘛,我蜀汉才是太阳温暖的家,是正统的继承者。
张温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瞠目不语。
大家一看,张温怂了,上邦大使不能得罪呀,都赶紧纷纷安抚,一时间上嘴巴赶下嘴巴,嘴巴乱飞,把两人的嘴斗说成是戏言,增加了宴席的气氛等等。好像刚才秦宓胖揍张温时,大家都不是在看热闹,都不在场,在睡觉似的。这有效缓解了尴尬的气氛。
诸葛亮也笑眯眯的,手摇羽扇,心想:“小样的,让你得瑟,还治不了你了!”他刚想说点什么,缓解一下酒席宴的气氛。
不料秦宓还不罢休,他宜将剩勇追穷寇,大声****张温:
“先生是江东名士,我有不明白的地方,请教,共工怒触不周山,天柱折,地微缺:天倾西北,地陷东南。天既轻清而上浮,何以倾其西北乎?又未知轻清之外,还是何物?愿先生教我。”
其实,这就是告诉张温,我蜀汉才是上国大邦,你江东不过是藩属之地而已。不过,如果让你亲口把这个意思说出来,那才叫有意思呢。---能使这宴会增色不少不是?
张温瞠目结舌,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是个老实人,不会就是不会。一时间,他颇为尴尬,不由避席认输说:
“想不到蜀汉这么多人才!你刚才的话,让我很受启发。”
诸葛亮面子有了,心情大爽,又担心张温羞愧,把好事变坏事。就安抚张温说:
“这都是戏言,你深通安邦定国之道,怎么会在乎这些戏言?”
酒席过后,诸葛亮派邓芝和张温同行,入江东致意答礼。
张温是个老实人,他回见孙权后,大肆赞美蜀汉人才之多,之美。又不住口的称赞诸葛亮治理能力出众,把个蜀汉治理的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等等。这些都是实话,孙权也听得满脸堆笑,口中连连应和。
其实孙权在心里可大怒:“小子,让你出使一次,考察考察你,现在你都成了蜀汉的吹鼓手了,竟说蜀汉的好话。我江东呢?难道我江东在我治理下不行吗?你在吃谁的饭?你的政治立场哪去了?当心祸从口出,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史书是这么记载的“权既阴衔温称美蜀政。”
让领导惦记了绝不是好事。这不,来了。
后来,江东发生了著名的暨艳案。暨艳是江东的吏部尚书,掌管着江东官员的升迁贬谪,也是当时声名遐迩的士人,是张温推荐给孙权任用的人才。他像张温一样,是眼睛里揉不得半点沙子的主儿。他替孙权严厉的考核三署,说是严厉,其实暨艳就是按照正常的程序,考核一下三署而已。
江东的官场上,都知道三署是藏污纳垢的地方,把江东的官二代,富二代们都给搜罗了进去,让他们在官府里混日子,积累一下资历,将来好去做牧民的大官。出于这样的目的,三署里的官二代、富二代们自然不会规规矩矩去上班做事,没事倒是经常去逛逛青楼,视察视察酒店。当然出于我们都了解的原因,他们一般都没有公事干。
却不料暨艳上任后,把他做事认真的习惯,给带到了官场里。他认真的按照程序要求考核一下三署。结果一考核,也出于大家都理解的原因,三署里不合格的人太多了。他是如此认真,就按照正常要求,把在三署里边混饭吃的不合格的官二代、富二代们,全部降级,送往战场去当兵,送给了他们珍贵的机会。让他们也有机会抛头颅洒热血,血染一下风采,为江东立下点汗马功劳,将来也好晋级呀,不能把这个机会让穷人的孩子垄断了不是?垄断可不好。
不料江东权贵们可不领情,暨艳像是捅了马蜂窝一样,让他们群情激愤。他们班都不上了,纷纷麇集首都,或者上书或者当面提建议,坚决要求最高领导孙权处理暨艳这个扰人清梦的害群之马。
孙权本来站在暨艳一边,坚决支持的。暨艳这么办也为的是他的江山社稷着想,他也是唯一的受益者。这时一看,整顿吏治却整出这么大的麻烦。江东政权还要各位大佬支持呀。没法办,那只好借暨艳的脑袋用一用了---委屈你做一下曹操的粮官吧。
于是,孙权果断出手,赐死了暨艳,用实际行动告诉大家:要相信政府,相信领导。领导一定会给大家一个合理的说法的。暨艳搞的冤假错案,领导还不是给大家平反了吗!
暨艳没想到用心为老板打扫卫生,结果老板翻脸不认人,最后,把自己给打扫除了。
暨艳是张温推荐的。孙权在处理这个案子的同时,高瞻远瞩,看到了张温的险恶用心,就把张温也拉进去,打入大牢,最后遣送原籍,劳动改造,出了这口憋了许久的恶气。
出于礼貌,孙权也见了邓芝,对他的到来表示感谢,对两家联盟的前途也表示乐观。他展望未来说:“如果我们两家团结一致,吃掉魏国。那时,天下太平,我们分别治理自己的国家,岂不是一件乐事?”
天下是刘家的。在这个大是大非的问题上,邓芝可不会马虎。他立即理正词严的对孙权说:“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如果消灭了魏国,谁当皇上?如果江东不识天命,那么我们臣子们就会尽忠竭能,双方就会开战啊!”
孙权哈哈大笑。说你很诚实呀,光说大实话。
至此,江东和蜀汉算是恢复了联盟关系。孙权也和曹魏断绝了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