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繁星点点,天赐侧躺在自己的竹床上,双眼定定地看着摆在自己床头边矮几上的一对水晶球,想用手去触摸,却又缩了回来,因为只要手一碰,水晶球就会发出猫叫的声音,天赐可不想再领教一下佛侍们诵经式的哄睡模式,不过到底是小孩子的身体,天赐看了没一会儿就眼皮打起架来,带着疲惫和对未来的担忧深深地睡去。
这时,迦叶进来了,他看到天赐那安稳的睡容,心里微微地松了口气,却又无奈地想到:“最近哄小佛爷入睡是越来越难了,特别是近几天,年幼的小佛爷总是闹着自己睡,他不放心却又不敢违背,只好估摸着小佛爷睡着的时候进来看看。”确认好天赐已熟睡后,迦叶又回头看看,发现屋里的竹窗还未关,他知道自己的小佛爷晚上睡觉不爱关窗,但此时已入秋,不关窗很容易半夜着凉,于是,他便开始犹豫了起来。在犹豫中,迦叶不禁对忘忧佛陀的命令再次产生了疑惑之情,想着,本来外面刻一个大阵,竹灵院内便可四季如春,这些问题都不用担心,偏偏佛爷下令,小佛爷在7岁之前要像凡尘里的孩童一样长大,衣食住行由佛侍们亲力亲为地服侍,竹灵院乃至小竹峰的景物也要任其四季变换。因此,整个小竹峰包括天赐所居住的竹灵院在内,只布置了有抵御外敌之效的防御阵和可以聚拢天地灵气的固灵阵,而并未像其他峰脉那样也布置上除尘或是恒温之类的一些常用阵法。
想到这里,迦叶又觉得自己魔障了,佛爷如此自有深意,岂是自己可以妄加揣测的?摇了摇头,仿佛这样可以甩走他脑子里的那些荒谬想法。在确定自己不会再胡思乱想后,迦叶又考虑起了之前的那个问题,考虑之后,还是决定把竹窗关上,于是,迦叶走到了竹窗前伸手关窗,只是他刚把竹窗上的两张扇叶合上,就见自己面前一道金佛圣像的光影一闪而过,这金佛圣像在苦寂寺就相当于召集令,只有遇到事关佛域整体安危的大事时才会发出,看到金佛圣像的苦寂寺僧人,都要在第一时间赶到苦寂殿报道,所以迦叶不敢怠慢,在念下一段佛门咒语开启了竹灵院的防御阵后,便化影而去,连用来插紧竹窗扇叶的窗衔都忘了插,给本该紧闭的竹窗留下了一丝微小的缝隙。
与此同时,小竹峰的其他僧人,苦怨、苦恨、苦嗔、苦痴、苦妄、苦情等各主峰及其侧峰的僧人,还有苦寂寺在佛域里各处分寺的僧人,乃至佛域内各方附属势力的人马在看到一闪而过的金佛圣像后,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边正在做的事,纷纷向苦寂殿赶去。
只见今夜佛域的天空到处佛光闪现,如白昼般明亮。在佛域里凡人们生存的城市和村落中,无数的凡人被这铺天盖地的光芒惊起,再也无法入睡,纷纷披上衣服,走出家门抬起头看从自己头顶上飞过的道道佛光,偶尔这佛光里也掺着一道锋利的剑芒或是各式各样奇形怪状的法宝的光芒,而这一切的一切都让这些渺小的凡人们感到既神奇又敬畏。
终于,在天空中闪过一个带紫光的巨大葫芦的影子后,一个跟着父母夜里起来看热闹的男童忍不住地发出了惊叹声:“那葫芦真大!”话音刚落,就被一旁的父亲捂上了嘴,怒斥道:“别胡说,小心恶了仙人。”说罢,叫上儿子的母亲,不由分说地拖着自家还想看热闹的儿子往家赶去,那男童挣扎着身子,扭来扭去地反抗着,却不及自己父亲力气大,还是被硬拖着往家走,只是在进家门的那一刻,他倔强地抬头望了望天,心中发誓:“自己长大以后,一定要坐个比这还大的葫芦在天上飞。”然后,便被拖了进去,房门似是“嘭”的一声被无情地关了起来。这时,这个男童还不知道,有的愿望似被无心插柳的弱枝,没有人关注也不被人期待,但是一旦入土就会坚强地扎根于土壤之中,默默地生长着,历经磨难也绝不动摇,直至长成参天大树。
一个人的夜更加寂静了,小竹峰里,只剩下山风盘旋的声音和小动物外出的索索声,忽然一阵山风吹来,吹开了天赐屋里留有一丝缝隙的竹窗,似有意、似无意。一丝星光微微地透了进来,给原本有些暗的屋里增添了一点神秘的亮度。突然,那星光像被什么东西吸引了似的,如一阵风一样地向竹床处缥缈而去,然后慢慢地朝着熟睡的天赐靠了过去,等到距离天赐的身体很近了,就忽然猛地一扎便消失不见,竹屋里又恢复了原状,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过了一刻钟,熟睡的天赐身上竟然发出了耀眼的光芒,那光芒虽似满天星辰般璀璨,却像生了灵智般地把自己的辐射范围控制在天赐竹床附近的三米左右,此刻,院外的防御大阵照常地运转着,并未察觉到什么端倪。
而竹屋里的光芒在控制好自己的辐射范围后,就发生了新的变化。片刻间,原本凝聚成一团的光芒开始呈现出散射弧状,并按照圆圈的形状浮动运转起来,像经纬线一样稠密。这般运转了不知几圈之后,不知道发现了什么,浮动运转的光圈竟然集中起来变成了光束,向竹床前矮几上的两只水晶球袭去,像一支百万雄师以摧枯拉朽般的气势浩浩荡荡地攻向敌人的城池。
而此时,熟睡的天赐却突然眉头紧皱,仿佛在做一场永远挣脱不了的噩梦。梦中,天赐走在一片比沙漠还要干涸的黄土地上,每走一步,脚都会深深地陷在因干枯而变得松软的黄土中,要费尽全力将脚拔出来才能走下一步,看起来无比艰辛。可是天赐还是在不停地走着,因为他总觉得这个地方仿佛隐藏着什么未知的东西,而未知有时就意味着危险,所以一定要在危险来临之前离开。
不知走了多久,天赐只觉得眼冒金星,身体发软,只好暂时停下脚步休息一下,却不敢坐下,怕一坐下就再也站不起来。就这样静立了片刻,待眼睛看的清楚东西后,他抬头远望,只见前方还是那一望无际的黄色,没有一点活物的迹象,也找不到丝毫脱困而出的希望。于是,天赐终于忍不住了,喊道:“有没有人?这是哪?”连喊了十几遍,只觉得嗓子都要喊哑了,可还是没有一点回应,天赐有些失望但又不是轻易放弃的人,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
不知道又这样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多久,天赐终于走不动了,双腿失去了知觉,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因为黄土地太过松软,即使是一个孩童的身体,在屁股着地之后,还是坐出了一个大坑。这时的天赐累极了,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但奇怪的是他的身体上竟然没流一滴汗,这让他不禁有些怀疑,怀疑这只是一场噩梦,梦醒了,一切都会好。但这样的梦境又太过真实,身体上那真实的疲惫感,仿佛在告诉他,他即使永远地走下去,也依旧会被困在这个梦境里,无法脱困而出。
天赐在地上坐了好一阵子才平息下来自己有些紊乱的气息,他决定先不四处乱走,保存体力,以静制动,同时脑袋飞速运转,思考着离开这里的办法,但依然理不出来头绪,因为,在他两世的记忆里,根本找不到半点与这个地方有关的线索。而且,天赐还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他感觉自己对这个地方很熟悉,仿佛自己曾经来过这个地方,但他又很确定自己从来没有来过这个神秘的地方。这样的感觉,让他的内心深处产生了一种强烈的矛盾感,这种矛盾感促使他迫切地想要获得一切疑问的答案,但又不可能获得,于是,内心比身体还要疲惫的他,只能苦恼地躺在了那个他自己坐出来的大坑里。
天赐躺下之后,一片星空自然而然的映入眼帘,幽蓝深邃的夜空中繁星密布,神秘又虚幻,轻而易举地把苦恼的天赐拉入了另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天赐仿佛可以暂时放下心中的苦恼,尽情地欣赏着繁星、探索着其中的无限奥秘。也许就像哲人说的那样,换个角度看世界,一切皆不同。
今夜,天赐的天空中,无数繁星闪烁,只是这数不清的繁星,仿佛都不是真实的存在,只是虚幻的投影,好像在等待着什么把它们填满,然后化虚为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