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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27、母亲

此时,原本漆黑的夜晚已微微地透出了些许光亮,兽皇殿里虽依旧灯火通明,但是里面的人却都已经放弃了希望,只有简梦秋还在不死心地问道:“真的找不到了吗?不是说有人无意中掉进去后又自己从异界回来了吗?我们能不能派人到异界的边缘处再找找。”

而玄如烈的话却让她彻底死了心:“如果天赐掉进去的是界面裂缝,那你说的还有可能,甚至有些通往熟悉的异界的裂缝,我们派人进去找找也未尝不可,可天赐掉进去的是时空裂缝啊,时空裂缝的终点是不停地变换的,并且从起点到终点之间的通道里有无数的时间结点,那些时间结点各自通向不同的地方,有的是异界,有的是外域,甚至有的直通幽冥黄泉之地,所以根本不知道天赐到底去了什么地方。而且通道里有能够浇灭神魂的时间逆流,也有能够损毁肉身的空间飓风,甚至还有许多其他未知的危险存在,也许,天赐还没来得及进任何一条时间结点就……”简梦秋听到自己的丈夫这么说,顿时觉得连哭都不会了,只是心如刀绞,既心疼小小年纪不知道是否还活着的外孙,又心疼躺在内殿床上依旧不省人事的女儿。

玄如烈见事已至此、无法挽回,就决定面对现实,于是对玄清镇说道:“事到如今,只能先把实情告诉女婿再作打算了,他就是怨我,我也无话可说,谁让我这把老骨头没有金刚钻,偏揽瓷器活,要是天赐没来兽域,指不定现在还好好的。”想到前景堪忧、下落不明的外孙,玄如烈再一次忍不住地落下了泪。

看到平日里坚强硬朗的老父今晚在自己面前几度落泪,玄清镇心里也不好受,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把老父嘱托之事先办好,于是走到殿外,就要发起通讯灵符,只是这道符还没来得及发出,就听到了忘忧佛陀温和的问候声:“许久不见,大哥可还好吗?如今我已至此,就不必发这道符了。”

原来,忘忧佛陀在收到迦叶的密信后,十分后悔送自己的儿子到兽域去的这个决定,只恨不得马上把天赐给接回来,却又因为岳母的信不好提前去接,便有几分犹豫不决,但在犹豫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感到了一阵心绪不宁,只觉得肯定出了什么大事还是跟天赐有关,又想起了迦叶在信中最后提到的话,于是再也顾不上会不会失礼,连夜急速赶来,只是他还不知道天赐出了这么大的事,只以为天赐在这受了委屈不开心,所以还能对自己的大舅哥保持如此温和有礼的态度。

而玄清镇也没想到自己的妹夫会来的那么快,又听他的语气,便明白他并不知道天赐已经出事了,却也不知该如何与他解释,只好先把他请到殿里去。跟随玄清镇入殿的忘忧佛陀,看着自己的大舅哥一付愧疚的表情,便觉得虽然妻子做事不尽人意,但自己岳家的其他人还是好的,竟然因为自己彻夜赶来的失礼生出了几分愧疚,不过,如果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就不会这么想了。

到了殿内,忘忧佛陀先是向殿内众人包括自己的岳父岳母在内一一问好,然后一脸歉意地说明了来意:“小婿收到了岳母的来信,本该体谅岳母的一片慈爱之心晚些来接天赐,只是那轮回佛陀之事,事关重大,还是把天赐早点接回去做些准备更为妥当。”说完,看看殿内众人的脸色有些不太好,觉得自己天还未亮就来接孩子确实有些唐突,于是,有些愧疚地补充道:“若是岳母实在是舍不得天赐,此番可与小婿一同回佛域,并与天赐同住一段时间,让小婿也能尽尽孝心,当然,如果岳父和两位舅兄弟也能一同前往,那就更好不过。”

听到忘忧佛陀后面说的话,殿内的四人只觉得越发开不了口了,就在他们为难之际,却听到了一道从一旁传出来的虚弱的声音:“忘忧。”

只见原本躺在内殿昏迷不醒的玄清泠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她在醒来后便走到了外殿,却正好碰上来接孩子的忘忧佛陀,看到眼前足智多谋、几乎无所不能的丈夫,玄清泠仿佛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于是,她神情激动地走到自己丈夫面前,言辞急切地说:“忘忧,你那么有本事,我知道你一定会有办法的对不对,你快想办法救救天赐,救救我们的孩子。”

方才见到玄清泠时还算淡定的忘忧佛陀,在听到自己的妻子说出这样的话之后,不由得大惊,于是,他猛地转过头去,用既惊又惧的目光询问着自己的岳父,那玄如烈见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便语带悲切地把今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向他的女婿说了一遍,说完之后,他自己都觉得没有脸面再见面前的女婿了。

而忘忧佛陀听闻自己的儿子可能掉入了时空裂缝,生死不明下落不知的时候,只觉得一阵天昏地暗,恨不得现在就从那道时空裂缝处也跳下去,亲自去寻找自己的儿子。索性还有一份原本性格中带着的理智让他没有这么做。

只见他转过头来,对玄清泠怒目而视,再也没有了半分平日里的温和自持,让人觉得如果他的眼光能杀人,玄清泠早就被碎尸万段了,而玄清泠因为把天赐弄丢了的事,今夜既受到了父亲的严厉责备,又受到了自己良心上的谴责,心里面的承受能力早已到达了极限,见丈夫此时也把责任全都推给自己,就再也忍不住地把心中所有的情绪全都倾泻而出,此刻的她也是一脸愤怒地望着忘忧佛陀,怒吼道:“别人都可以指责我,唯独你不能,当初是你亲自把那魔域来的奸细放到我们儿子身边的,如果能够早点察觉到,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事,天赐的失踪,你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而那忘忧佛陀见自己的妻子到了如此境地还把责任往外推,一下子失去了理智,疯狂地咆哮着:“我真是瞎了眼昧了心,会答应把天赐交到你这个无情无义的女人手上,就算当初是我没选好人,如果你肯对天赐稍微多用一点心,而不是成日里沉浸在自己的怨气里,天赐怎么会落得如此境地,要是天赐在佛域,就算他身边所有的人都是外域的奸细,我也有自信能护他周全,而不是像你一样把孩子丢了还把责任都推到别人身上,我真后悔,早知道当初哪怕娶你那几个庶出的姐姐,都好过娶你这个蛇蝎心肠、连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也没有半点情义的狠毒女人。”

玄清泠听到自己的丈夫竟然如此贬低自己,更加失去了理智,召唤出自己的灵兽冰麒麟后,便一道寒光向丈夫劈去,而忘忧佛陀本身实力高强,对此当然没有任何惧怕,又见是自己的妻子率先动起了手,索性不管不顾了起来,因为双方实力差距太大,忘忧佛陀连法宝都没拿出来就轻而易举地把玄清泠的攻击给挡了下来,并且在挡下来以后,竟又朝着玄清泠发起了一道佛光攻击,但玄清泠的应对就没有那么轻松了,她借助了灵兽的力量才堪堪把忘忧的那道攻击给挡下来,而且在挡下来后身体还向后退了几步,即使没受伤也显得十分狼狈,这还是忘忧佛陀手下留情的结果。此时的这对夫妻抛下了所有的身份和原则,变成了一对因为痛失了自己的儿子而疯狂不已的父母。

站在一旁的简梦秋看到女婿竟然对自己的女儿动起手来,自己的女儿还这么狼狈,出于母性,她用最快的速度闪到了女儿身旁并挡在前面,对女婿说:“够了,你今天要是想伤她,就先伤我。”而本想再给妻子一些教训的忘忧佛陀见自己的岳母挡在了妻子前面,只好收回了在手里蓄积的法力,同时愤怒地把身体转向一边,仿佛不愿再看对面的妻子一眼。

见到女婿还肯留些余地,简梦秋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然后开始慈母心肠地劝说起来:“我知道此事是阿泠的错,可出了这样的事,她作为孩子的母亲,心里的痛苦比起我们来只会多不会少,你们是夫妻,难道就不能念及彼此之间的夫妻情分去体谅一下她,而且你作为丈夫,在遇到大事的时候,应该与阿泠一同承担,不能问题还没有解决,就夫妻之间先起了内讧。”

本来对自己的岳母还有几分尊敬的忘忧佛陀,在听到自己的岳母在这个时候还偏袒她那“宝贝女儿”,只觉得连最后一点尊敬之意也没有了,此刻又因为悲痛而失去了理智,便有些绝情地说:“要说别的女人在自己的孩子丢了后心疼我相信,但您的‘宝贝女儿’可不是一般人,她现在难过是真的因为愧疚而伤心,还是因为受了别人的指责而委屈,我一点都不确定,至于这夫妻情分本就是为了天赐才定下的,如今天赐不在了,不要也罢。”说完,竟一阵佛光闪现马上就要遁走,仿佛再也不愿意在这个地方多呆上片刻。

看到自己的姐夫要走,从刚才开始一直保持沉默的玄清伏,突然开口喊了声:“等等。”出于最后的一丝冷静,忘忧佛陀停下了离去的脚步,回头看着喊他的玄清伏,只是眼中再也没有了往日的亲近之意,反而充满了悲痛和厌恶。

玄清伏此刻也不在乎自己的姐夫是如何看待自己的了,只见他拿出了一只西瓜大的水晶球,难过地对忘忧佛陀说:“这是天赐留下的最后一件东西,是天赐打算送给你的礼物,本来是想要带回佛域之后再送给你的,现在只能这样给你了。”说完,想起了天赐昨天乖巧地对自己说要给众人买礼物时,自己心里的感动,玄清伏就再也忍不住地又留下了泪。

而忘忧佛陀听说自己的儿子还给自己准备了礼物,是又感动又愧疚又痛心,只是事到如今,再怎么样也没有用了,于是,他卷起了那只水晶球,佛光一闪,便离开了这个伤心地。

在忘忧佛陀走了以后,心疼女儿的简梦秋忍不住地对自己的丈夫和儿子们责备起来:“刚才,你们竟然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女婿对阿泠动手,既不阻拦也不为阿泠说一句话,天赐丢了,阿泠就已经够难受了,要是你们还不怜惜她,她可怎么活。”

听到自己妻子的责备之语,玄如烈有些失魂落魄地说道:“女婿再生气也是有分寸的人,没看到刚才阿泠虽被击退却没受伤吗?”然后又心灰意冷地说:“恐怕以后咱们也没有女婿了。”玄如烈说完了这些话就站起身来,缓缓地向内殿走去,原本高大坚定的身影此时看起来竟然有些脆弱。而玄清镇和玄清伏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都深深地望了玄清泠一眼,然后与自己的母亲道了声告退,便双双离开了。

简梦秋看着疲惫的丈夫和心冷的儿子们都离开了,便走到了玄清泠身边,伸出双臂,把早已绝望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女儿紧紧地抱在了怀里,想用这种方式告诉自己的女儿自己还在。

在这个世界上,谁都可以不要她的女儿,唯独她不能,即使她的女儿做错了再多的事,她也不能,因为她是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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