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乖乖地依偎在自己外祖母怀里的天赐,心中却不由得思绪翻滚,如果说方才为两位舅舅解围是出于礼节,那么现在哄这位外祖母开心却是出自真心,发自肺腑。
只因为,上一世,全世界的人包括自己的父母都对自己冷漠无情以待,只有她愿意陪在自己身边给自己温暖。只因为,上一世,忍受不了痛苦的自己试图逃跑而又被抓回来时,她抓住了母亲那只因愤怒而朝自己扬起的手。只因为,上一世,自己因为她的孩童性情而瞧不起她,将无数的怒火迁怒于她时,她在默默忍受后的温言安慰。只因为,上一世,在自己终于铸成大错后,性命不保时,只有她在那座秘密审判自己的众生殿里站了出来,对所有人说:“你们凭什么这样对天赐,这一辈子,他从来不欠你们的,是你们所有人欠了他的。”虽然,逃过了死亡的自己过上了生不如死的日子,但是,在那无尽黑暗的世界里,她曾经给过自己的温暖是自己坚持过一天又一天的唯一的力量。想到这里,天赐抬起头来看着自己外祖母那张慈爱的脸,仿佛是想把那个唯一带给过自己温暖的人永远铭刻在自己的心里。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可是如大海般宽容而又不计回报的爱,纵使粉身碎骨亦无以为报。
而此时的简梦秋在小外孙抬头看着自己的时候,也在低头看着他,看着天赐的眸中不时闪过的感激与孺慕之情,虽脸上依旧挂着笑,心里却不由得重重叹了一口气:这孩子肯定是从父母那里得到的关爱太少,所以被自己抱着的时候,才会这么感动,自己虽是一付孩童性格,却也看得明白,女儿和女婿的性格说好听了就是拿得起放得下,说不好听就是心狠,就算对自己的儿子比旁人要好些,该决断的时候也绝不会心软,若是没出那样的事也就罢了,偏偏天赐又是带着使命出生的,以后还不知道会怎样。如此想着,更是对自己怀里抱着的小外孙生出了不少怜意,下定决心一定要对他再好些,一时之间,竟抱着天赐不肯撒手了。
而旁边的四人只当她是见着自己喜欢的外孙,高兴地过了头,只要她不再哭就好,其他的怎么高兴都随她。而互相拥抱着的一老一少却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是不约而同地想到:“若是时间永远停留在这幸福的一刻,该有多好。”
直到一位底下的奴婢来询问是否呈上晚膳的时候,天赐才知道原来自己从佛域来兽域竟花费了大半天的时间,这与他前世的认知有些不符。可天赐不知道的是,原本坐麒麟兽车赶路用不了多少时间,那玄清泠一大早从兽域赶到佛域也不过花了一个时辰,只是返程的时候,为了天赐的安全考虑,尽量挑着安全的地方走,兜兜绕绕,才花了这大半天时间,这也是一开始玄清伏抱怨等得久的原因。
迎接天赐的晚膳十分丰富,而且都是兽域中的特色菜,像红烧蹋震牛筋(蹋震牛是高级妖兽哦)、清蒸血鲤鱼(血鲤鱼是上千年的哦)之类的,还有照顾天赐的年龄,专门蒸的蛋羹(带有一丝玄武血脉的玄元龟的蛋),食材珍贵,功效也强,一点也不比佛门的那几道斋菜差。只见,天赐在佛侍迦叶的服侍下吃得很欢,而其他人都早已辟谷了,除了简梦秋和玄清伏这对稚龄母子外,都吃的很少,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看着这三个人吃。
其实,在上一辈子,天赐就很喜欢吃兽域的饭菜,原因很简单--有肉,因为第一世的天赐是在孤儿院里长大的,而在孤儿院里除了过年基本上就没有多少吃肉的机会,人总是越得不到的越在乎,所以天赐对肉有一种偏执感,第一世的他在长大了能赚钱的时候,就少不了隔三差五地买点肉吃。再后来重生在了这片大陆上,即使生活地很悲惨,那也是有钱有势的上流社会人士,按理说不应该缺肉吃,只是他偏偏生在了佛门,虽说这里的佛门并没有像天赐第一世里的佛门那样严厉地要求一口肉也不能吃,但是饭食还是尽量以朴素天然的素食为主,甚至大部分人都辟谷,很少有人追求口腹之欲,所以天赐只能“顺应大势”,虽没有一颗跟和尚一样朴素的心却与和尚一样吃着朴素的饭。
饭桌上,天赐吃的很开心,因为这是他重生于第三世以来,吃到的第一顿肉。而玄如烈看到那跟随天赐而来的佛侍迦叶,并未因为天赐吃荤食而表现出任何不满之情,暗中点了点头,觉得女婿还算会看人,没找个太过迂腐的僧人把自己外孙子给教坏了。
其实,玄兽皇这样想,是因为他并不了解佛门中人,一来,在佛门中,吃肉虽不被提倡,但也不是什么一定要遵守的清规戒律。二来,佛门弟子重苦修,讲究严以律己、宽以待人,你可以为了戒掉口腹之欲自己不吃肉甚至干脆什么都不吃,但是你不能以自己的观点来要求别人,那就成了执念,而别人无论吃不吃肉都叫随缘。再者,迦叶作为被忘忧佛陀选出来照顾天赐的人,也是很知道眼高眉低的,自然不可能在天赐的外公家,因为小小的吃肉问题而扫众人的兴致。
晚饭毕,除了陪老婆之外已经不怎么晚上睡觉的玄兽皇玄如烈不知为何突然起了兴致,说今天晚上要带着天赐一起睡觉,而且还很固执,谁劝也不肯改变注意。
于是,希望天赐得到更多父母关心而坚持让天赐跟着玄清泠回寝殿的简梦秋,被逼的没了办法,便撒起泼来:“不行,你这老骨头,晚上睡觉不老实,要是把天赐给踢到床底下可怎么办?”玄如烈反驳道:“我什么时候睡觉不老实了。”这一问似是勾起了简梦秋一段悲惨的经历,只见她怒吼道:“你忘了,咱俩新婚之夜的时候,你喝醉了酒,啥都没对我干就上了床呼呼大睡起来,这也就算了,半夜突然把我踢下了床,害的我在外面的矮榻上睡了一夜。更惨的是,第二天,床单上的贞洁帕上没有落红,婆婆以为我是不洁之身,差点把我休了,你还傻乎乎地站在一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所以,简梦秋从那以后只要一想起这件事就委屈的不行。
这段黑历史,玄如烈和简梦秋的三个儿女可是第一次听到,不由得都提起了耳朵,专心致志地等待着下文。连天赐也是好奇的很,只有迦叶双手合一,无声地念起了经文,一付非礼勿听的架势,至于心里好不好奇就不得而知了。那玄兽皇见众人的这幅架势,只觉得颜面尽失,不由得恼羞成怒地放起了狠话:“这都啥时候的事了,有必要记着吗?还当着这些小辈的面说,把我的脸都丢尽了,我看你是欠揍。”当然,话虽这么说,但实际上,就是借玄如烈十个胆他也不敢朝自己的妻子下手。
可一向被自己丈夫宠着让着的简梦秋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重话,竟然当了真,愤怒地道:“好啊,你竟然敢朝我动手啦,说,你是不是又看上什么狐狸精了,把我打死,好给她腾地方。”玄如烈刚才话一出口就后悔了,眼见着妻子当了真,一瞬间就把维护男人的自尊心什么的,都抛到了脑后,赶紧安慰了起来:“我哪有女人,你知道的,我心里只有你一个。”可这玄兽皇年轻的时候的确比较风流,留下了太多的“前科”,这般信誓旦旦的保证听到简梦秋的耳朵里,竟更像是狡辩,于是深爱着自己丈夫的她一下子伤心地流出了泪,说道:“要我怎么相信你,你这个负心汉,连在御花园里扫地的侍女你都牵扯过。”那玄如烈见到自己妻子哭了起来,更加着急了:“我什么时候跟御花园的侍女有牵扯了?”简梦秋愤怒地哭喊道:“就是有过,在我刚嫁进来没多久的时候,我看见你拉她小手了。”由于时间太过久远,玄如烈对这些事情其实没有一点印象,不过不管有没有这件事,此时都坚决不能承认,承认就完蛋了,只见他极力地向自己的妻子否定道:“这种事肯定没有,你当时可能眼花看错了。”简梦秋却来了劲,非要把这件事跟他掰扯清楚。
结果,好好的一个晚上却变成了他俩的掐架时间。直到夜太深,天赐被迦叶抱着跟着玄清泠离开的时候,他俩还在为“拉小手”这个问题争论不休。不过天赐一点都不担心自己喜欢的外祖母吃亏,因为面对自己的外祖母,自己的外祖父从来就没有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