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当我终于躺在床上时,我本以为自己能拥有一个酣实、深沉的睡眠,因为旅途的劳顿、乔欣艳的“折腾”以及乡村的寂静,然而实际情况是我几乎彻夜被压抑、痛苦的梦魇纠缠着,那个叫“风手”的恶魔和他那个被丽丽描述过的漂亮小情人在梦中恬不知耻地做着下流的动作并放声嘲笑着我,而任我再怎么拼尽全力也无法接近他们一分一毫。
梦里的无助与绝望往往比真实生活更甚,就好比美梦总是让人无比的留恋与向往一样!
醒来时已经到了中午,可是我到处也找不到乔欣艳的身影,如同五个月前我寻找母亲一样,我又爬上了屋后的秃头山,然极目四望,也一无所获。
不得已我拿出手机给她打电话,她的手机通了三声竟被摁断了!
我愣了半天,再打,响了六七下,终于通了。
“干嘛,干嘛,干嘛呀!长途加漫游手机费用很高嘞!知道吗?我就在村子里逛逛,马上回来了,对了,你赶紧把午饭做好喽!”
乔欣艳没有给我开口说话的机会就把电话撂了。
而我刚把午饭做好,她便出现了,仿佛是嗅到了味一样。她带回来一大袋各色零食,说是逛罢村里唯一一家小卖部的收获。她又贴上了小胡须,好像探险回来一般。
我问她有没有被人识破,她俏皮地说没跟人说话,买东西也是拣好后一并付的钱。
“诶,村里有座‘冯氏宗祠’,你怎么姓胡呢?”乔欣艳吃了口煎鸡蛋,发现新大陆似地问。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哪个村子没有几户外姓人!”我不以为然地答。
“说得也是……那村里姓冯的会不会欺负你这个外姓人呢?”
“不会,怎么会呢,虽然是外姓,但我祖爷爷辈就迁来这里了,和当地人早就融为一体了!”
“不见得吧……”乔欣艳狡黠地看着我,幽幽地道,“你看整个村子就你家是独门独户的,跟谁都不挨着,明显被孤立了嘛!”
“瞎说,这样清静!”我心里却是吃了一惊,自己怎么从来就没想过这个问题呢?
“喂,给你提个建议!”
“什么建议?”
“你娶个当地的女孩做老婆吧,这个问题就解决了!”
“你……”我气得说不出话来。
“好啦,不说这个了,我们抓紧吃饭,一会菜凉了!”乔欣艳转移话题,勾头向一盘咸鱼发起进攻。
没消停两分钟,眼前这位常有奇思妙想、行为特立独行的客人就又“停杯投箸”不能食地托腮望着我了。
我不由得也停下碗筷,问:“又干嘛了?”
“胡图强,你到过泸青河的源头吗?”
“……你怎么知道这河叫泸青河的?”我吃惊地问。
冯家村依山傍水,风景秀丽,只因交通不便,发展滞后,然而正是因为这种阻隔,冯家村才保有了淳朴的民风及如诗如画的田园韵味,而绕村而过、清浅悠然的河水就叫泸青河。
“我不但知道这河的名字,我还知道村北那座大山叫‘鹿鸣山’哩!‘呦呦鹿鸣,食草之萍。’好美的意境呀!”乔欣艳得意地解释道,“你们冯氏……噢,不对,不对,应该说村里‘冯氏宗祠’的门柱上有幅对联:龙腾虎跃泸青河波光潋滟,鸟语花香鹿鸣山峰峦叠翠。难不成有人会在种满牡丹花的园子外题上‘丹桂飘香’的匾额吗?”
我笑笑,不得不佩服这个“小男生”严密的推理能力!
“去没去过?……泸青河的源头啊!”客人催问。
“噢,没有!”
“那更好,更有意义,抓紧吃,完了你收拾下行李!”
“又干嘛?”我心里一紧。
“去泸青河的源头呀!笨死了。”
很多年后,当我偶然想起和乔艳的那次冒险溯源都会禁不住笑出声来,我不得不承认它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虽然当时我曾极力反对乔欣艳的这一疯狂之举。
从不冒险的人生是多么的苍白呀,它甚至不值一过!
乔欣艳旁征博引、口若悬河地消除了我提出的所有疑虑担忧,她向我讲述了哥伦布、麦哲伦以及达尔文的传奇经历,并阐述了冒险探索对人类文明的重大意义,而且不失时机地向我展示了她巨大背包里所有的精良装备:帐篷、防风打火机、短柄铲、指南针等等。
“我们没有船!”我做着垂死挣扎。
“不可能,有河的村子就一定会有船!”乔欣艳一脸笃定。
“可我们没有啊!”
“哦……这冯家村的人真是欺人太甚,姓胡的在这连条船都弄不来呀,真是……”
“人家还得打渔,怎么会随便借你去玩?”
“拿钱砸他!”乔欣艳合上背包的最后一道拉链,拍拍我的肩膀,霸气十足地建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