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盘一头简单婉华的飞天发髻,独插一支木簪。褪去一身繁重的凤冠霞帔,一袭月白裙裳拖泻地面,披一层素白轻纱,莹白的手臂朦胧可见。水袖长拖地面,无一绢花绣上,却留的素雅。脸上妆容极为素净,如玉的耳垂上带着淡黄的缨络坠。透过午后恰好的晨光,不经意间便明艳不可方物。袖身轻挽菱纱,乐声起,缓缓作舞。
忽如间水袖甩将开来,衣袖舞动,似有无数花瓣飘飘荡荡的凌空而下,飘摇曳曳,一瓣瓣,牵着一缕缕的沉香。舞姿轻灵,身轻似燕,步步生莲花般地舞姿,如花间飞舞的蝴蝶。突闻笛声渐近渐急,折下腰去,身体软如云絮,双臂柔若无骨,舞毕,惊煞众人。霎时宴席没了声音,怔怔而过,才响起一阵赞声。感叹之余,席边的沈贵妃唯抬着头,静静望着我,轻轻地鼓着掌。笑容仿佛是,纯净出淤泥不可染。
“皇兄得此倾世佳人,果真三生之幸。”闻声后望人,千瑾夜--皇帝的亲生弟弟,今朝沐风王爷。
高高举着酒杯,摇摇晃晃站了起来,醉红的脸上晕开一阵苦笑,不顾身旁王妃再三阻挠,硬是站了起来,眼神炽热直抵我。
“承蒙王爷赞誉,不敢当。“我避过他的眼神,轻轻几字略过,便朝高座千瑾辰望去。不用想便也知道,若是我与他有过多的纠缠,那岂非生生打了千瑾辰的脸。
”颜娇,过来。“千瑾辰半倚着龙椅,眼神邪魅,嘴唇勾着一抹笑,懒懒地朝我招着手。
我被这笑容盯着极不自在,便垂下眼,无奈走到他身旁坐下。
不料他一脸凑过来,温热的气息吐在我脸上,脖子里。我硬生生怔住,脑子里纯纯都是他身上好闻的龙涎香。腰间一紧,便被他搂入怀中,轻轻呢喃道:”娇娇的舞,日后只准舞给朕一人看。“
只见席下沈贵妃脂粉如花的脸上一阵煞白,长长的指甲狠狠扣住手里的锦帕,嵌入掌心,压着毒辣的眼神轻轻望了一眼席上两人缠绵。转而一瞬松开手,拿过锦帕拂了拂嘴,一抹清浅清浅的笑容绽放开来,连眼神好似也变得清澈起来。
”皇后娘娘的风姿果真如传言所般,曼妙不可方物。“
脑中瞬间浮起那年凤荃国,寝宫无故一场大火,千万士卒汹涌入北宫门,我的父皇,母后,双双倒入血泊,至后在大火里消散。被抓入囚娇阁这四年来,我是曾想过千千万万种法子将身边这个男人,南蔺国的君主,千瑾辰杀死。可我如今怎能忘记四年前的亡国之仇,着锦衣躺在弑父母的仇人怀里?
我极其厌恶地推开他,别过脸去。
可我又有什么办法…他如今重兵在握,且竟然可以破格立我这个亡国公主为南蔺国的一国之母,可想而知他掌着实权,旁人大都不敢言论。而我这一条贱命,亦是他大发慈悲留下来的,我哪里还有资格去谈复仇?
耳中重新响起大殿里嘈杂的乐舞声,我强忍着心中波涛汹涌的情感,,抬眼望去席下沈贵妃,那一张宫门边恶狠狠地眼睛,一眼我便认出来了。浮起笑容:“妹妹过誉,小技俩罢了。“
她的脸色,硬生生被气得煞白,:“姐姐的技艺,亡国里教导出来的,自然是极好的。”
千瑾辰反之握住我手,力道更柔和些。声音,有些许久未开口的沙哑,却不可抗拒,道:“你怕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罢?”
沈冰清瘫在座上,目光呆滞,手心全然掐出血丝……喃喃道:“皇,皇上...”
“来人,贵妃沈氏不识规矩,以下犯上,即日起,须日日跪在佛前忏悔思过,无朕旨意,不得踏出殿门半步。”
沈冰清自小便是被娇生惯养,宠着作明珠养大的,丞相就这么一个女儿,自是事事顺她的意来。
如今嫁进了宫,虽说风光无限,却是空有名头,千瑾辰的面算下来也不过屈指。好在依着这层相国府的嫡女,日日争相刁难嫔妃也可抵抵后宫寂寞。可这深宫夜夜苦短,空着这娇颜日日虚度年华。
从前就算是再大的错千瑾辰都是睁一只闭一只眼。
如今多出来一个身份低贱的皇后,深受千瑾辰宠爱,还令她承如此之大的羞辱,叫她如何能够忍住气?
千瑾辰除新婚那晚进了她的寝宫一次,再也未踏进去。沈冰清只觉着千瑾辰心系天下国家不近女色,对他那份欢喜更是打了紧的。却如今见着自个儿日日心念的夫君,每年仅只是在各大筵席上望却着他。如今他却同那下贱女人耳鬓厮磨,数年来积攒的忧恨汹涌而来,竟然当众失了分寸,连她自个都未曾意识到。
沈冰清回神过来,甩开欲持她的婢子,冷冷望着座上的一双人,奇怪地勾了勾笑:凤颜娇,我今日所受的苦难与委屈,终有一日会尽数向你讨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