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说“人世间,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爱憎会,怨别离,求不得。轩儿,你最怕什么?”
多年之前,爹爹不过地方小小官吏,为了一家温饱低三下四,整日看人脸色行事。连带着他都会被孩童指指点点,说三道四。
娘亲如此问他,他尽管不能尽解其意,却依然告诉娘亲“最怕求不得,所以,娘亲,总有一天我会站在最高的位置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求必得!”
他记得,那时候的娘亲只是看着他微微摇了摇头“追名逐利。轩儿,权利并不能让你什么都能得到的。”
他只低低开口“娘亲,但是没有权利什么都得不到是真的。”
小小年纪,面上却是对无上权利的执着。
回答他的,却是一声绵延无边的叹息。
数十载的光阴一晃而过,朝堂更迭,变幻莫测。凭借着心狠手辣爬上高位的他,手染鲜血无数。
坊中有诗“见相道过,小儿夜啼。花好月圆,声声催命”来形容他的心狠手辣。
花好月圆。本是人长久的美满之意,偏偏他一管长萧名为“花好月圆”,以气御音,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曲未成,生不如死。
那时的他,冷面如霜,所有的情感都隐藏在心里。不管做什么,只有娘亲懂他,他知道,一直都知道。
德裕二十八年,娘亲病入膏肓,临终前,他立在娘亲床头,听娘亲又问了一遍那个问题。
“佛说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爱憎会,怨别离,求不得,轩儿,幼时你告诉娘亲,你最怕求不得,是怕无权无势被千人踩万人踏。而今,你再回答娘亲,最怕什么!”
娘亲几乎是狰狞着脸色吐出来的话,他沉默许久,还是给了娘亲答案“娘亲,还是求不得。”却并没有告诉娘亲原因。
娘亲却笑了,“你还是不明白。”
娘亲终究离世,追随父亲的脚步而去。留下他一人。
娘亲,现下我求不得,只是想求你平安,却无能为力。终究求不得。
德裕三十年,他回乡拜祭娘亲回途中,救下了一个女子。
原因无他,那个女子顺服的跪在地上仰视着他的时候,那双清澈的眼,如同娘亲的安静激然。相像却又不同。
他带她回了相府。
她说她没有名字,求公子赐名。他给她取名时澄。她不解。
他说救你时你的眼睛澄澈无比。她笑,说公子取名好随意。他默然。
他不问她来历,她不惧他恶名。
他吟诗,她便在旁作对。
他饮酒,她便陪他对酌。
他上朝,她伺候他起居衣着。
他染疾,她侍奉左右亲力亲为。
转眼时光飞快,已至年关。
他说相府不容你了,你回家吧。
她盈盈跪倒在地,小女子无家可归,愿以身相许,不求名分,只求在公子身旁能有一席之地。
槿户轩仿若忘了时澄这个人在府中一样。
时澄在府中碰不到他了。怎么样都碰不到他。
她自嘲,相府之大,想要避一个人又怎会避不开。她不知,为什么,为什么他要避她?她想找他问清楚,却没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