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景天的师傅见了我,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我便跟着蔡景天进了客房里。
客房也是干净整洁,桌面上摆放着一盆花,我瞧着和我原先屋里的那盆一样,便问道:“这花是什么品种?”
蔡景天笑道:“这不是花是药。”
我瞪大眼睛说:“这是什么药?”
蔡景天说:“金银花,清热解毒的。”
我眨眨眼睛,低下头看那花,我一定没有认错,解肃和我亲手种下的便是这味叫金银花的药,我看了它三年,怎么会认错。我记得这种花,常常三月开花,但是因为解肃怕我冬日里冷着,在院子里埋了地龙,所以九月十月的时候,有时候我们那株花也会逆季而开。
它的香味很淡,花蒂是红色的,刚开花的时候整朵花都是白色的,过两三日便变成金黄色。我才知金银花的名字来自这里。
医馆里的这株金银花正常,并没有开花,我只看着它的叶子回忆我的那盆花开花的样子,想起那花一蒂二花,两条花蕊探在外面,成双成对的,方知这才是解肃的用意。
见我盯着这花看很久,蔡景天方才发现我的心思,他想了想说:“若说这是花,倒也可以,也有人种这个,不过就不叫金银花了,叫鸳鸯藤。”
鸳鸯藤——
我呼吸一滞,遂捂着胸口坐下来。
蔡景天察觉我的异样问道:“怎么了?”
我皱着眉头说:“没事。”
蔡景天取下我身上的鹤氅说:“那你坐一会,我去打些热水来,你洗个澡,不然淋了雨该着凉了。”
他转身,我便瞧见他衣裳后大块的异色,是被雨浸湿的颜色,我张口想叫他,却觉得无话可说,于是只得乖乖的坐着。
一会他便搬来浴桶拉上屏风对我说:“你就在屋子里洗吧,咱们院子里之前都住的男人,你去别处恐怕也不方便,我就在门外守着。”
客随主便,我没有反对。处于对自己的负责态度,我认真地洗去了身上的寒气。洗好后才发现自己的包袱也被淋湿了,仔细翻找,竟找不到一件干燥的衣裳。
我于是披着湿衣裳站在门后说:“蔡景天,我的衣裳全湿了。”
蔡景天闻言说:“你等等!”说罢我听到离开的脚步身,过一会有敲门的声音,蔡景天说,“你开一条门缝,我递几件我小师弟的衣裳给你穿,都是洗净了的,他年纪小,身量和你差不多,你先凑乎着穿着吧。”
我说好。于是开一条门缝,接过他递进来的衣裳。
我换好衣裳,开了门准备清理自己洗澡后的那些事物,蔡景天连忙拦住我说:“你且喝杯姜茶,这院子你也不太熟悉,还是我来吧。”
我被他塞了一杯温热的姜茶,便空不出手去做别的事情了。
就见他麻溜的把水倒了,把地弄干净了,然后将我的湿衣服统统拿出去。他拎起我的包袱看我,似乎在问我的意思。
我摇摇头,示意他里面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他便把包袱打开,将衣物拿出去,别的东西统统放在桌上晾着。
我除了衣物,带的都是一些杂碎,可是杂碎不是一般的杂碎,大多用途广泛,若是放出去,想必也是很多人趋之若鹜的,只可惜我觉得我或许再也用不上了。
于是我在屋内寻一抽屉,将他们统统放在抽屉内。
蔡景天麻利的做完一切才坐在我对面轻轻地喘气。我说:“你对我这样殷勤我也没有钱付给你。”
他说:“谁要你的钱了,你只要好好地住在这里就好。”
我说:“你师傅不会说你养个闲人?你师兄弟不会说你闲话?”
蔡景天说:“只要你不跑,我就养你一辈子。”
我握着杯子沉默了一会,然后开口说:“那我就和你过一辈子好了。”
这回轮到蔡景天愣住了,他呆望着我,好似不相信我的话,他伸手抓住我的手,像是要确认一般急切的说:“楚楚?你刚才才说什么?”
我笑笑,逗他说:“听不到就算了。”
蔡景天连忙说:“你可别骗我。”
他师弟趴在窗外探头进来说:“没事,师兄我听到了,我替你做见证。”
蔡景天一转头瞪走了他的师弟,他心情似乎很好。
晌午一些的时候,雨便停了,于是蔡景天也被他师傅叫去忙碌,我便坐在屋子里想事情。
蔡景天要养我一辈子,他说的。
我不知道别的女孩子会不会这样,但是听到这句话,我的心底还是一动。
对我讲过这句话的人不止一个,在蔡景天之前,解肃便对我讲过,那时候我青春年少,尚且感动得稀里哗啦,更何况如今我不过剩下一点点寿命,蔡景天仍将我视若珍宝。我不该辜负他。
蔡景天的小师弟此时正扶着一个不知怎么缺了条腿的老人家散步,说着什么笑话,那老人笑起来声音洪亮畅快。别人尚且知道求生,我又何苦寻死呢?
医馆和我想的不一样,凡是来医馆的人都是想活命的,而不是我想的死气沉沉的气息,反之欣欣向荣。我突然想好好让蔡景天救治我了。
想活下去。
我不得不承认自我病后我就总是思绪混乱,刚才明明想着解肃曾说过养我一辈子的话的,和蔡景天一样,这会子怎么突然又想到治疗了?
我不得不主动地将思绪扯回去。我想回忆一下那时候的事情,强烈的渴望着。
解肃和我关于养我一辈子的言论并不是很快乐的回忆,他第一次说这个话的时候,我还在小楼里。他说:“楚楚,你跟我走吧,我养你一辈子。”
我当时有开心,可是心底却有些悲伤,到底哪里难过我那时候说不上来,直到后来我才知晓,我受不得解肃对我的看法,受不得他讲我看做宠物一般,他的养就是供我吃喝,我就供他玩乐一般的养。
一切取之于有没有感情。
解肃说:“楚楚,你别在紫情楼做了,跟我回去吧,我不想你在别人面前低声下气抛头露脸,我不想你受委屈。”
我那时候的骨气早就被解肃养的稀薄了,我只是略微挣扎的说:“那怎么行?”
解肃说:“楚楚,我想把你藏起来,想把你藏起来,不让任何人发现,你只属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