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阳偏北的那个地方,有一条大河。
这条河将龙阳和北离域彼此分开,若是从很高的上空俯视下来,这就像是一条明显的界限。
河水几乎蔓延整个九阳大陆的西半部,起自北离域少阳城外五千里外的沧澜大雪山,流经北离域后到达龙阳城的北,进而东临群岛,再从南祁洲东进入内陆。
这条河绵延几万里生生不息,如同所有生命的母亲。
九阳大陆的人们,称之为“阳河”
然而,在蛮族文化中,它有着另一个名字。
额峔河。
是母亲的意思。
北阳河码头,曾经的主人名为张怀远,龙阳四大家族之一。
而如今他的主人却是萧星浩,南祁萧家。
遥遥望去,码头如同一条横在阳河之上的一条青龙,大大小小的船只在口岸处停泊卸货,一箱箱木棉被几个****着上身的伙计,手把手的搬了下来。啪的一声,伙计竟然是一屁股坐在了箱子上面。早已经是汗流浃背的他,随手拿起一把木瓢向着大河中舀去,盛出慢慢的河水,仰天张开大口,便是向嘴中倒去。
一股清凉的水瀑冲击着伙计的神经,从喉部到身体,都如同灌溉一般。
“哈哈哈哈哈,妙哉妙哉,这等甘甜的乳水,凭甚叫大爷停下半分劳作?”
说罢,那爽快伙计扔下木瓢,继续投身于舞动的人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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码头最远处的停靠岸,此时正站着一个人。
这人身高马大,虎背熊腰,沉默不语,一双炯炯虎目正紧紧盯着眼前一望无际的暗幕的深处。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岸口处竟然起了大风,河水如同上下波动的帷幕,时而上下,时而平缓。
河水汨汨流淌,一颗破碎的月亮在其上圆了又破,破了又圆。
“按照老爷心中所言,此时应该已然到达,为何等着这么久依旧没有半个影子?”
自张府的那个雨夜之后,萧星浩改名飞鸟斋,做了小掌柜。萧劲风的身影就再也没有在龙阳城中出现过。刚刚接纳过来的码头,总是需要人去打理和疏通,而且遥遥而来的萧家也自然需要必要的接应,这需要一个人的能力,也同样需要足够的忠诚。
所以,这其中最佳的人选,自然是萧劲风。
正如如今所看到的那般,一切都在萧家的掌控中进行着,就如同一个精致的军事沙盘。
萧劲风站在河岸,耳边呼啸着风声。遥远望去,疯狂摇曳的衣衫如同一面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三天前,萧劲风收到过一封书信,字如风雷,苍劲有力,这手字他是识得的,这封信的主人自然是当今萧家大掌柜,萧海明。
还是一如往常的简练爽朗。
信中只有两个字:如常。
因此,萧劲风已经在此处静静守候三天了,无论如何,风雨不动。船工伙计们看着他的背影,眼神中有三分佩服,七分尊敬。
忽然间,河水掀起无数大浪,起初仅有一人之高,随后竟然是越来越高,竟然达到四五丈之高。河岸的水开始缓缓漫了过来,几十只停靠在岸的船摇摇欲坠,正在卸货的船工手忙脚乱的摸爬到穿上,连忙收起风帆。
哗哗哗。
一道又一道巨浪从远处打来,碰溅起的水花在船岸的石墩处如同形成一片雨幕,萧劲风依旧站在石墩的最前方,瞭望着水的尽头,心中有些狐疑。
任由河水击打在自己的身上,他依旧不动如山。
一道火焰从萧劲风的眼睛中闪烁,他想要利用元气,让自己可以看得更远。
水雾越来越浓,可他还是看得真切。
遥遥水面之上随着巨浪翻涌,有着十数道庞大黑影从视线的尽头缓缓驶来。这让萧劲风始终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那自然是家族前来的货船。
可阴影渐渐逼近,原本的十数道黑影,竟然莫名的少了一道,然后是两道。萧劲风觉得有些古怪,可下一秒,即使风雨不动的他,也还是动了。
滚滚江水,踏浪而去。
因为那十多道庞大黑影的上空处,竟然出现一片更为庞大的阴影。
萧劲风如同一道浪潮在水面蔓延。
眼前的那片阴影越来越近,渐渐浮现出舟船的轮廓开来,巨大的风帆在风中支离破碎。再然后,萧劲风看到最北方的那两只商船已经破碎不堪,水面上漂浮着崩碎的木板和零件。
果然出了问题。
可萧劲风心中就更加疑惑,这究竟会出现什么问题呢?
这条河道,近些年萧家近乎摸清了全部脉络,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差错。哪怕是有丁点意外,但是以萧家在的实力来看,也断然不可能有人敢做些趁火打劫的生意。
啪,又是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拍打在水面的声音。
应声而起的是一道近乎十丈的巨浪,向船队拍去。
萧劲风心中有些焦急,脚踏八方,一声轻喝后,转眼消失在原地,只留下残影在空中破碎。
正是萧家“八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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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大船队中,其中的一艘主船中的甲板平台上,此时盘膝端坐着一个中年男人,尽管此时看起来有些许狼狈,但终究遮盖不住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富贵之气。他此时的面色铁,却看不出什么表情。
究竟是谁?
是谁敢阻我萧家的路?
萧海明,当今萧家大掌柜,南祁掌舵人。
一生算计,多有树敌,却无人可敌,
一生磊落,眼光毒辣,却高朋满座。
这般评价出自听风阁,或许有些矛盾,但他却又的的确确得成了此人的一面旗帜。
正如此言所讲,敌人眼中挥之不散的恶魔,亲朋口中的豪迈的汉子,千金不如其一言。
三十年前,只因太过无趣而弃权萧家族选。
萧海明一人走马赴北离,从身无分文到一掷千金,从孤身寡人到家大业大,这短时间萧海明仅仅只用了八年。,从北离域万千家族中脱颖而出,成为北离中敢与乔家当面叫板的一方势力。
乔家自上古以来便扎根于北离域,其底蕴自然不是独自出来闯荡的萧海明可比。也许是当今乔家掌门人,实力有余,而魄力不足,又或者是从始至终乔家都没有正眼看过萧海明,当然萧明海在某些方面的狡黠奸诈也让乔家觉得头疼难缠。八年中,双方几次正面碰撞的商战中,乔家既不会狼狈落败,也同样占不到便宜。
可萧明海对这种结果却极为满意。
声称他乔家家大业大的,每动用一次资源,收获不到相应的利益,那便是巨大亏损,然而我萧某人,不过烂命一条,我便这样耗着他,拼实力我不如,拼亏损,他不如。
当时的萧家大掌柜说他是个劣子,乔家掌门人说他就是个无赖,商海中人则多评价为混账。就是这样一个背满骂名的人,却偏偏受到了北方道家魁首天颐观观主的称赞和欣赏。
没有人知道其中的原因,也没有人知道这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可当萧星浩多年后拜见观主的时候论到此事,萧星浩才终于知道事情的始末,不免有些脸热。
混账自然有混账的活法,无赖也必然有赖的目标。
两方势力常年碰撞不断,萧海明如同巨树下的嫩苗,疯狂的吸收本应该是巨树的养分,逐渐崛起。
可天意纵然古怪难言,原本形如水火的两方势力,偏偏萧海明与乔家二小姐情投意合,难以分离。萧海明自知理亏,索性带着家业和姑娘离开北离,重回南祁。
那年冬季,大雪连天。
乔家屋顶之上,萧海明亲口起誓。
“我萧某人生自诲帝四十三年,生于南祁,长于天地。虽阴险狡诈一些,但也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今日起,我便带着你乔家的姑娘重回南祁,有生之年,不会再扰你们北离的一分生意。再见。”
这一走,便是八年荒废。
这一誓,便已经是二十余年。
这一句再见,便是再也不见。
只为,一个心爱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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