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尘,少女沾水的鞋底沾满落尘。
狠狠踩下。
“食物渐渐没有了呢。”潮湿的仓库散乱的垃圾,少女看着几乎见底的最后一盒压缩饼干和矿泉水,好久不见光的瞳孔暗淡下来。不如说,本来就没有希望,现在已经彻底绝望。
蜘蛛从蓬乱的发间垂下开始织网,少女轻轻动一下睫毛,细细的蜘蛛脚立刻从她眼帘上离开。
14岁,还是平板的身体,可惜了啊。看来没办法长大了啊。
“末日”的那天,她刚满12岁,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懂,看着大人们在眼前血浆四溅,满满失去恶心而粘黏的气息,变得直接,变成怪物,她只是懵懂地看着,直到在场的第一个孩子死去,失声尖叫,慌忙逃跑,把自己死死地关在仓库。
没有食物的时候,她曾经逃跑,从一个仓库转移到另一个。渐渐失去了信心。
逃,今天活,明天说不定就死。活,有何意义,吃着食物维持心跳?未来,那是什么,和一个从来不曾有过未来的人谈未来?
记忆飘到过往,回忆过无数次打发时间。
爸爸是一个脸上都是胡子渣的穿着白袍的人,喜欢呆在工作的地方。他的工作的地方从来不让她进去,有一次记得妈妈打她,她跑到冷清的工作室外面去找他,门口穿着沉重黑衣的两个大人狠狠地把她砸晕,醒来的时候躺在冰冷的地上。
妈妈是一个疯女人,不,这样说不太好,但是妈妈和其他人不太一样。她被关在一所奇怪的医院里,偶尔可以透过玻璃窗看到她。她的双手被绑在一起,身上总是被紧紧的拘束衣捆住。
妈妈曾经打伤过看守,打破过玻璃,大人们说妈妈很危险。妈妈踢碎玻璃,用捆在一起的手打了她。从此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妈妈,去医院,他们说妈妈被带走了。有人说,妈妈是被爸爸变成这个样子的,爸爸拿妈妈做实验,失败了。她不懂,也没有人希望她理解。
她也被爸爸做过实验,但是不是记得很清楚。好像是脑袋里的。从此就常常看到幻觉。
“pong”门,被箱子堵住的门动了起来。对哦,食物都吃的差不多了,重量没了,门已经挡不住外面的怪物了。
怪物都是16岁以上的姐姐哥哥叔叔阿姨爷爷奶奶,跑了这么多次,她一次也没有看见过同龄孩子大小的怪物。怪物们没有呼吸,有的时候,不,是经常用奇怪的干涸的嗓音叫唤。他们做事很鲁莽,身体经常很残破。他们好像经常,最近,毫无目的地原地踏步,看上去很迷茫。但是只要她一接近,他们就会扯着嗓子呻吟着已极快的速度奔过来。
跑不过的啊,估算一下吧,50米的成绩大概4秒左右吧。他们有的时候会逮住人,一口一口地吃掉他的每一块肉,每一滴血,有的时候骨头也会吃。有的却只喝血,血液流干的人过不多久就会站起来,变成一样的怪物。
门打断了她,死神好像在向她招手。怪物一边喊着一边靠近。好久,大概几周没看见他们了吧。潜意识地迈动步伐,却一头栽倒。她不再愿意逃了。但是死还是可怕的,因为未知。
不知道这些怪物是吃肉的还是喝血的呢?不管哪种都疼。她年龄不大,怕疼,所以双手挣扎着逃跑。但是脚却没有一点力气。逃走了以后去哪?继续吃继续想,继续逃到下一个地方?出生的意义在哪里?结束在这里好了。
为首的一只咬住她的脖子,热量渐渐流失。
“……这只是喝血的啊,算了,总比生生撕碎好受。”
“不知道能不能重新站起来呢。”
“重新站起来之后还是自己么?还能不能想东西呢?”
“无所谓了。”
血液——生命在流失,很奇妙,害怕伴随着好奇,最多的是满不在乎。
不,不,不!!不是!
完全不是不在乎!
虽然生命从来没有感觉有意义过,但是……还可以去找啊?!
不……找的方法都不知道,说到底根本就没有活着的意义吧?从最开始就——
不对,如果想死的话最初就不应该逃啊!是对未来的一线盼望才支撑着逃走的不是吗?!!
一只怪物狠狠咬在她腿上,背后是尸潮,潮水般涌来。
只是想至少在最后,可以知道寻找生命意义的方法啊!!!在仓库里反反复复想着以前,折磨自己,就是想要找到哪怕一线希望啊。
全身都火辣辣的疼,真是个笨孩子,死到临头才悟出来,已经一切都晚了。
晚了啊。
在尸潮离开之前,就跌入了深海。
不甘心。
迷蒙的感觉在浪中荡漾。
像梦一般,不,这就是梦?十分的朦胧,声音却很清晰。清爽的小哥哥的声音,和从没有感觉到过的奇妙的温暖的大姐姐的声音。
“要不要在她复活之前把脑袋切下来啊?”
“不……这只我有把握。”
“每只你都这么说!”
“这只不一样……她身上有什么很清醒的东西,和‘思念’的气息很接近……”
“那随你便……完全不明白在说什么,总之我相信你。”
“嗯……”
仿佛被从后面抱住一般,温暖涌进身体里。好暖。小时候,有曾经被妈妈这样抱过的时候呢。像被尘封的记忆,奇怪的情愫在心头激荡,想了很久,这个叫依恋,叫信任。
麻木的身体渐渐有了知觉,思维也渐渐清晰了,只是好冷,和刚才对比的,戛然不同的冷。
像爸爸把丢在外面一样,透心凉的冷,冷的好像要失去刚拿回来的知觉。
好害怕!
“……!!”猛地睁开眼睛,她的脸上都是汗。
“7酱!喂7酱,别睡了,她醒了欸!”刚才的大姐姐的声音。
僵硬地在水泥地上转动脖子,视线朦胧。说话的是一个盘着保姆做家务的时候会盘的发型的大姐姐,身上的运动服颜色很鲜艳,很有活力地站在她面前。
——活着的……大人?
“别叫我7酱……”男孩从废弃的油桶背后站起来,埋怨着看向她。
白发……原来这样的发色也存在啊。男孩头上飘逸的白色短发,纯白的固有色,被夕阳渲染的通亮。身上绑了很多小包,虽然不显得杂乱,看上去却很重。
“……很漂亮呢。”大概16岁左右的小哥哥和17,8岁左右的大姐姐,好久没有看到的大人,身上却没有其他大人那样给人恶心的感觉,很清爽,很直率。
欸……我这是?!!她突然想起刚才的尸潮,手一撑地迅速撑起上身,却迎来一阵严重的眩晕。大姐姐接住倒下的她,有些心疼地看着她幼小的身板。“七酱你干了什么?!”
“我的错?!”被称作7酱的小哥哥夸张地做出冤枉的表情,“怎么不夸奖我成功把她的意识拽回来了呢?!”
她摸摸好些了的脑袋,看着闯入她的世界的奇怪的两个大人。
这么欢乐的气氛……原来现实中也存在的啊。感觉心里很舒服。
“没事吧?”姐姐关心地问道,见她确认地点头,便介绍自己道。“我的编号是——算了,并不重要,城市都没了。叫我紫薯吧姑且!”
这个城市中,每个人的人口登陆都是编号,原先的名字被抹去,随机发配编号。
“然后这边是7!哦哦不是本来的编号啦,我不是那么老妖怪级别的东西,是被赋予的新编号。”小哥哥爽快地笑笑,把细节一笔带过。
…这些人,可以相信么?
“先不说这个,我是被你们救活的对吧?”她警惕地退后一步。不管对方看起来多友好,在这个城市,至少以前是这样,如果被坏人知道了编号,是很危险的事情,因为跑到天涯海角都可以被找到。
“哦哦,对的。”
“你们可以告诉我,你们是怎么做到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