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珊珊无力的靠着门边滑下来,脑子空空的,她不知道应该让自己想些什么,是继续坚持地守着自己可怜的爱情,还是该狠狠地转身离开,成全那些不想成全她的人。为什么连妈妈都不站在自己这边,即使在别人眼里,身份有贵贱,但她至少在妈妈眼里该是最珍贵的。妈妈的反常是不是和龙钰有关?为什么她们会有关系?为什么她提起龙钰这两个字的时候妈妈的脸色会突然一下子变得毫无血色?萧珊珊心里泛起一阵恐惧,这背后一定有一个秘密,并且不可告人。
谢芬如石像一般坐着,早已经过了那种怨天尤人的年纪,无法痛快地大哭,歇斯底里地吼叫,就连对着她恨得牙痒痒的龙钰也能故作镇定。她感觉自己的心早就死了,已经没有什么委屈受不了了。可她实在不希望自己唯一的女儿也要这样走过来,逃避真的是个好办法吗?如果是,上天是在惩罚她逃避得不够彻底吗?她应该在那一天就死去,不该想着如果活下去的可能。
轻微的敲门声将谢芬猛地拉回现实。平时家里几乎没有什么客人,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已经很晚了。她擦了擦自己的眼泪,走到门口,拉开了一条缝,待看清楚来人后,她吃了一惊,门外站着的就是她的噩梦,龙钰。下午才见过了还不够,晚上居然自己找上门来。
谢芬下意识地看了看萧珊珊关闭的房门,微微松了口气,她并没有要请龙钰进来的意识:“你来干什么?”
“你手机关了,不招来还能怎样?”龙钰倒没在意她的态度,反而神情自若。
“你还有要来找我的必要吗?”
“我今天必须弄明白一件事,如果你不出来,我就进去了。”龙钰说着用力推了推门。
“不,我们出去说。”谢芬深吸了一口气,要不是怕她吵醒了萧珊珊,她绝不会任这个疯女人乱来。
萧珊珊当然没有睡着,从进门开始,她就一直贴着房门坐着,她也不知道要坐在什么时候,直到门外的动静引起了她的注意。
妈妈的声音很小,可她隐约能听见两个女人的声音,这么晚了还能找上门的人,该不会…萧珊珊悄悄拉开了房门,从这个角度看不到门口,却能清楚地看见妈妈正神色匆匆地拿着包往外走。
门关上的那一刹那,萧珊珊嗖地一下起了身,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催促着她跟上去,她知道这样有违道德,可她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龙钰乖乖地跟着谢芬来到附近一个公园,灌木丛边有一把长椅,这个时间段,大概除了蚊子都不会有人出现在这里了。龙钰笑笑:“怎么,连杯水也喝不上,你就只能想到这里了?”
“少废话,你到底找我干什么?”谢芬没功夫陪她斗嘴,她只想快点摆脱她的存在。
“坐吧。”龙钰一改笑容,言语中倒是多了几分客气,“我今天来是想最后和你开诚布公地谈谈。”
“开诚布公?”谢芬重复着这四个字,只觉得是个天大的笑话,“有必要吗?”
“我问你!”龙钰没理会她的冷嘲热讽,“当年若不是你我都爱上了君志鹏我们会变成这样吗?”
谢芬万万没料到龙钰会突然这样开场,这是她唯一觉得后悔的一件事:“你的假设有意义吗?”
“若不是你抢走了他,甚至和他…”龙钰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才合适,这也是她心里的一道疤,不管经历了多少年,不管她得到了多少,这段记忆终归让她的幸福永久地缺失了一块,“我不想回忆我们二十年前各自是怎么过来的,我只想好好的提醒你,既然我们不可能在同一个空间和平共处,那就没必要继续浪费时间。”
“现在是你重新介入了我的生活,不是吗?”谢芬冷冷地看着她,她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会有勇气把二十年前的恩怨这么****地挂在嘴边。人心都是肉长的,即便到了今天,她依然无法否认确实是她有负于龙钰的,可她之后的所作所为完全让她的罪恶感荡然无存。
“不,是你女儿。”龙钰斩钉截铁地回了她一句,“是她闯进了锦锋的生活,我的生活。换作是你,你会怎么做?”
“所以你要我怎么办?”龙钰的话正中谢芬的软助,“学我一样,隐姓埋名地过完剩下的人生?”她说着,眼泪不听使唤地流了下来,“我真的…真的很想问问你,当初为什么不再狠一点,把我的命都拿了去,这样就不会有今天了。”
“我会让锦锋出国。”龙钰咬着牙说出这几个字,“如果你答应我,不再出现,不让君志鹏知道你的存在,你们可以不用走,我会让锦锋出国。”
“这算是…恩赐?”
“萧珊珊…到底…是不是你和君志鹏的女儿?”龙钰的语气是那么的小心翼翼。眼睛里散发着近乎是哀求的神色,“你到底在隐瞒什么?”
“是与不是有那么重要吗?”谢芬笑得很凄凉,“如果我说是,你还准备怎么办?”
萧珊珊呆住了,从头到尾她都躲在灌木丛后,她们的谈话一字不漏地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可唯独这一句,她不想听到,即使听到了脑子也不愿意接收。她感觉自己的世界正在天翻地覆,到处在坍塌,连站着力气也没有了。
她紧紧地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君志鹏的女儿?那医院里的那人是谁?她叫了那么多年的爸爸,那个记忆里会把她捧在手心的男人,居然一瞬间换成了别人。
“你把萧珊珊的生日改了。”龙钰自言自语地说着,“我猜到了,你还真是绝情…”
“绝情?”谢芬狠狠地打断她,“你不配用着两个字,我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还有,你若敢伤害珊珊,我发誓你和君志鹏的下半生会不得安宁。”她说完就扭头走了,连余光也没有瞟一眼龙钰。
她太了解这个女人了,能屈能伸,冷漠到无懈可击。然而,她觉得自己很软弱,这么多年了,连扇她一个耳光的勇气都没有。那一年,父亲的公司被人卷走了巨款被迫宣布倒闭,他们每天过着被人追债的生活,每天看着冷漠的嘴脸。她还清楚地记得父亲站在天台上凄凉的大笑,她记得她是怎样跪着求他不要扔下自己。可他就那样突然消失在自己的面前,就那么一秒钟的时间,她的天塌了下来。曾经有那么一刻,她觉得自己上天在惩罚自己,不该做了自己最好朋友的第三者,她起初能理解龙钰的恨,不管她如何羞辱她,她都默默承受着。直到钰带着君志鹏的父亲给了她一张一百万的支票,强行把她绑到了医院,她说她会帮她把债务一笔勾销,可唯一的代价是她肚子里的孩子。那天下着倾盆大雨,她已经记不得自己是如何让从手术台上逃出来的,从医院出来后,她发了疯似的沿着公路一直跑一直跑,知道撞倒在一辆黑色的轿车前。那男人没有抛下她,她拼命地用最后一点意识哀求他不要送她去医院,绝对不要去医院。谢芬思绪混乱地停下了脚步,她捂着脑袋慢慢地蹲下,就在龙钰问起萧珊珊身世时,她的心才狠狠地痛了起来,那个时候她只是希望龙钰能失望,能刻骨铭心地记住她的丈夫君志鹏直到死的那天都不是完完全全属于她的。
龙钰还没有离开,谢芬的话还在耳边回响着,虽然她一直相信自己的直觉,但直觉成为事实的那一刻,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她还是不知道如何承受。这么多年来,谢芬和她肚子里的生死未卜的孩子一直像颗定时炸弹,埋在她的人生里,她不确定什么时候会爆炸,让她这么多年苦心经营的家庭和幸福化为灰烬。此刻,她只是静静地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萧珊珊没看过她那失魂落魄的样子,那个高高在上的贵妇如今像只丧家犬一样,有家归不得。可笑的是,最能理解她心情的人居然是自己,她和君锦锋突然变成了同父异母的姐弟,太荒谬了。更荒谬的是,即使是姐弟也不能相见,不能相认,她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居然到现在还想着怎么才能和君锦锋相处。即使能天天在一起又怎样?她只能看着他们的感情变成笑柄,然后各自隐忍地生活,各自不去触碰禁忌的冲动。这样的生活才是他们最后的结局吗?如果君锦锋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会怎样?知道他心底里尊敬的父亲居然在外面有个私生女,对象还是自己正在爱着的女人,他要怎么去接受这样可笑的事情?他甚至会讨厌她,或者厌恶整个世界。萧珊珊不安地想着,私生女、姐弟,这些词顷刻变成了无数双手正掐着她的脖子,不能动弹也无力挣扎,她闭上了眼睛,仿佛看见了自己快要死去的灵魂。萧珊珊,应该清醒了,以后的生活绝对不能有君锦锋。再这样继续纠缠下去只能让两个人更加痛苦,直到同归于尽。她向远方跑去,任眼泪消失在空气里。
如果灰姑娘的梦需要代价,她愿意用剩下的时间去偿还;如果爱情只是无期徒刑,不要让真相变得残忍,不要让回忆变得可耻。萧珊珊跑到了路的尽头,天空中真的有流行划过,她默默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流下:“我会好好地生活,不奢求,不妄想。不要他受苦,不要他再爱我,用最快的时间忘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