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红绡似笑非笑地看着被众鲛人冷睇的凤兮一行,似是在期待着他们的狼狈。她被面前这女子困于幽暗的洞府里几千年,怎能不把这帐算回来。不但要算,而且要加倍地算!
至于这男人,虽然只是形似当年的陆郎,但看凤兮与他之间隐隐的情愫,她又怎会让他们好过。
“陆郎,红绡不知你这些年遭遇了什么,把我们的情分都忘了,可是,再怎么说,你也不能把仇人当恩人呀。”红绡公主作态之中仍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配上她那娇媚的姿态,更加让人疼惜。
她哀戚地看着裴直,再来个挑拨离间。她就是要让那贱人孤立了。
裴直平日里虽不正经,却也不傻。他不再言语,只是冷冷看着红绡公主,牵起凤兮的手。
凤兮看着两人相牵的手,倒也不甩开他,一向淡然的生态中,有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娇憨一闪而过,全然不似她平日里的样子。
“当年,正是她让你失去了一身功法。”她眼含珠泪,欲滴未滴,“红绡一直以为你已逝去,当年我从她手中抢得你的身体时,发现已经石化。”
石化?众鲛人心里一凛。但凡懂点修炼的都知道,石化了,就意味着魂飞魄散。那眼前这男子……
“红绡天天对着你的躯体哀哭,打算找办法把你复活,每天吹奏着这月圣女螺,希望能借鼎湖月珠之灵力把你复活,可是,凤兮姐姐仍然不肯干休,趁我不注意,把你的身躯盗了去……”
她哀哀地叙述着当日发生的事。由于她叙事声音婉转动听,一众人等倒被她说得沉浸在她的哀戚之中。
只有少数人心中存疑,不为所动。
王座上的泉伏浪似是不耐地看着凤兮和裴直,然后眉眼一挑,举起右掌拍了一下龙椅的扶手,慵懒道:“我鲛人族与人族不两立,先关起来再说吧!”
话音未落,只见刚巧在凤兮裴直所站的位置,裂开一个缝隙,二人连同小夔牛还不及反应过来,就跌入此缝。
“叔叔,你怎可这样对待我请来的客人?!”
泉姬急了,跺跺脚,生气地嚷道,和刚才那甜美的姑娘截然不同。老龟也担忧地看向王座上的王。
“姬儿,这是你对叔父说话的态度吗?”泉伏浪也不生气,斜靠在座位上,眼神若有如无地扫过珠帘后弹琴的人,口吻仍是慵懒地责问。
“哼!总之,我希望立刻放了他们!”泉姬一改刚才的柔顺可爱,强势地说到。
“那我若是不放呢?”泉伏浪仍然是漫不经心地问到。但不知怎地,越是这样,众鲛人反而越觉得有种阴冷的感觉。
“你说呢。”泉姬似乎对这个叔王也不是那么尊重,所以不受影响地反问道。
“哈哈哈,我们的小姬儿看样子是长大了。”泉伏浪不恼反笑,从王座上站起来,慢慢移到泉姬身前,伸出右手,抬起她的下巴,“啧啧啧,开始有你母后的风华了,嗯,也对,马上就是成年礼了”。
他状似沉吟,“嗯?这成年礼上本王好像得做一件重大的事情呢?”他放开泉姬,转身回王座,“鲛后啊,是什么事呢?”
众鲛人听到他这样问,都往珠帘后一直没有停下的琴音发出的地方望去。
“鲛王真是健忘”,只听得帘后传出妙曼的声音,众鲛人虽然不见其人,但只听声音,便觉得那得多么的妖娆才能配得上呢。
一直未出声的红绡不知怎地,觉得有些熟悉,但马上又有些懊恼,试想,此间辈分最大最尊崇的是自己,但居然还有小辈这么托大。
“本宫不在的这些年月,看样子家里是缺长辈的呢。”她虽然生气,但声音却还是娇媚婉转,“不知我这侄孙媳妇,是个怎样娇贵的人儿呢,本宫倒是很想看看。”
她露出颠倒众生的笑容,莲步轻移,慢慢朝着珠帘走去。
帘内传出一阵轻笑,随即,那娇柔妖媚的声音再次轻轻响起,“请姑奶奶恕罪,实在是孙儿媳妇不良于行,加上面容丑陋,所以……”话语未竟,便已是浓浓的哀伤,而红绡透过隐约的珠帘,似乎看到一羸弱女子席地而坐,面上覆着一面纱巾。
她正欲再往前行,面前伸出了一只手拦住,“还请姑奶奶体谅,鲛后在多年前受了重伤,下肢受损,容貌尽毁,多年来都一直不敢在众人面前现身,就连当初最疼爱的姬儿,她也是不见的”,泉伏浪恭敬地低垂着头,向红绡解释到。
红绡看了他一眼,又环视众鲛人,见众鲛人都是肯定的样子,心里虽有一丝疑惑和懊恼,但也不好发作。经过千百年那暗无天日的磨练,她早已不是当初那集王兄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红绡公主鲛人圣女,早已学会把自己骄纵的个性隐藏起来。
这侄孙两夫妇倒是有些诡异。
她轻轻娇笑了一下,道,“哦?看来伤得很重,只是我这留仙湖中,疗伤的圣品那么多,竟然也无法医治吗?”她抬眼轻瞥了泉伏浪一眼,缓缓走下王台。
泉伏浪叹了一口气,没有出声。
红绡看看还算恭敬的泉伏浪,曼声说道,“本宫也累了,孙儿还要做什么就赶快吧。”她有些不耐。
“曾奶奶!”泉姬有些着急了,这红绡看样子一点也不想插手刚才的事。
红绡眉梢一抬,询问地看着泉姬。
“曾奶奶,想来那凤栖姐姐和您也是故人,虽然有些误会,但是……”她拉住红绡的手,轻摇着,意思不言而喻。只是,她忘了红绡对凤栖似乎不是那么友好,反而是对裴直好像有不同一般的感情。
“误会?!好像真是误会呢。”果然,红绡斜睨着眼,妖妖娆娆地冷声哼道,虽然面容还是那么妖媚,但众鲛人仿若听到咬牙的声音。
“就让他们在那里住一阵子也好。”她轻声说到,然后抬眼看着泉伏浪,“咦,这大殿中什么时候有这样一个机关?”想想又自嘲地说,“也难怪,都过了那么久,物是人非,不,连物都不是了呢。”
她最后的话语变成了喃喃的低语。
众鲛人心中也跟着有些惆怅起来。
“你的那个宴席,本宫就不参与了。不知圣女殿还在吗?”红绡收起伤感,问着鲛王。
“那里是一直保留着原貌的,是我鲛族的禁地,从祖父还在时,就一直保留下来了。”泉伏浪恭敬地答道。
“哦”,红绡心里又伤感起来,王兄,那个一直对自己非常疼宠的兄长,她张口欲问,想想,又摇摇头,黯然地朝着自己旧时的居所而去。
泉姬看着红绡渐渐远去的身影,还欲待说些什么,被一旁的逐浪还有老龟等阻止了。她恨恨地看着泉伏浪,眼中充满不驯。
“哎呀呀,我的小姬儿,不用着急,没听到曾奶奶的话吗?一阵子,就住一阵子,嗯?”他似乎在逗着什么可爱的猎物,神态轻松慵懒,眼睛微微眯着,懒懒地坐进柔软舒适的王座里。
“唉!时间可过得真快,我的小姬儿也要成年了”,他拍拍嵌满朱玉的王座的扶手,又叹了一口气,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缩进王座里,轻轻地摇摇头“真舍不得!”
不过,那神态间哪有什么舍不得。
“噗嗤”一声,珠帘后传来一声轻笑,“鲛王,再舍不得,这也是我们家姬儿的。”鲛后温言说到。
逐浪闻言,眉眼稍稍一挑,随即又恢复原有的懒散样子。
“原来鲛后还记得啊。”泉姬冷冷道,“走吧!”她转身往外而去。老龟和逐浪也跟了出去,一干侍卫婢女赶忙跟上。
好好的一个晚宴,还未等到开始,就已经散了。
“公主公主”,反应慢了半拍的贴身大宫女灵犀看了泉伏浪一眼,然后又以众人察觉不了的速度鄙视地看了珠帘后的身影一眼,忙追上泉姬。
“公主,您也别生气了,再过不久,就是您的成年礼,当初说好到您成年,这鲛王之位还是得您来坐的。”灵犀轻声慢语地说到,“不过,现在还不应该和鲛王翻脸啊。”
逐浪眼神微眯地看了灵犀一眼。
“本宫这不是翻脸,只是本宫带回来的客人,他却这样对待,哼!”她有点咽不下去这口气,“王位本来我也不稀罕,不然我明明已经成年,为何成年礼迟迟不举行本宫也无话可说?但现在我稀罕了!”
那样子,像极了赌气的小孩。不管怎样乖巧,毕竟是一个有些权势的公主,脾气还是有的。
“姬儿”,逐浪出声,以眼神制止了她再说赌气的话。
“若我父王还在……”她惆怅地想再说什么,最后还是一声叹息,没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