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花糕,馨香飘;茱萸佩,辟灾邪;九月九,饮菊酒,人共菊花醉重阳。
汴安街上来往行人皆佩着茱萸香包,然而在与汴安街遥遥相望的忠义侯府的琉璃阁的外院,一个十岁的小女孩正双手叉腰看着跪在她边上的几个仆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你们怎么老喜欢动不动就跪下呢?”小女孩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我又不是要抢你们的茱萸香包,我就想问下怎么做的。”
这时,一名女子从琉璃阁走出来,行若风拂柳,颜似三月桃,“小鸢,刚过日午,正是燥热,快些进来。”
“知道了,娘亲。”小女孩提起稍微长了点的裙子,朝着那名女子跑去,也不忘回头和仆人们交代,“你们也别站在外面,小心着了暑气。”
“小姐真是善心,真是有什么样的父母就有什么样的孩子。”仆人之中,一位上了年纪的大妈晃悠悠地站了起来,看着奔跑着的小女孩,满心爱怜。
琉璃阁内,女子牵着小女孩坐到桌旁,拿出手绢轻轻地为她拭汗,“你啊,这么顽皮,将来谁敢娶你!”
“蔷儿,还早呢。”桌子另一旁坐着一位俊逸的男子,虽是中年之际,风采依旧。
小女孩嘟着嘴,看见桌上摆着一叠糕点,眼睛一亮,“我最爱的琼花糕!”
“瞧你嘴馋的!”女子轻轻捏了捏小女孩的脸蛋。
“爹,你也吃。”小女孩眉开眼笑地拿起糕点递给男子,眼珠一转,看着女子好似佯装生气,便也乖巧地再拿起一块递给她,“娘!”
吃了一些糕点后,小女孩觉着有些口渴,便拿了茶杯想要喝水,突然,手抑制不住似的,不停地在抖。
“小鸢!”男子担心地将小女孩抱到自己怀里轻声呼唤,只见小女孩手中的茶杯应声而落。
砰!忽然之间,火矢不断从门口、窗外破空而来,不到一炷香,琉璃阁,火海一片。
“恒郎,糕点。。”
“恒郎,我只有一颗九转百花丹了。”
“蔷儿,后悔吗?”
“不!”
小女孩浑浑噩噩之间,隐隐听到双亲的谈话,心房渐渐失温,糕点?难道糕点里有毒,自己竟然亲手喂双亲吃下了琼花糕!不可能!不会!
就在小这时,门外冲进一个人,将小女孩拦腰抱起,“姐姐,姐夫!”
“把这颗药丸给小鸢吃下,你赶紧带她走!”
看着熟悉的面容离自己越来越遥远,小女孩感觉身体忽冷忽热,费力地睁开双眼,却见双亲早已满身是血倒在火中,抬起自己的双手,竟然亦是血迹斑斑,是爹爹和娘亲的血吗?
不要!琉璃阁的梁柱顷刻倒塌,淹没一切,小女孩觉着自己好像也被火焰灼烧一般,疼得无以复加。
渐渐的,血雾掩住双眸,黑暗中,小女孩隐约看见,一男一女,衣着华丽,待到他们转过身,却双眼流淌着血泪,忽地,一声惊雷,两人瞬间化成枯骨。
电闪雷鸣,狂风大作,雨水敲打着陈旧的窗栏,窗里却是静谧温暖,阵阵花香萦绕,一名丫鬟装扮的少女轻轻推着床上的人儿,“小姐,小姐。”
“我怎么了吗?”床上的人缓缓起身,借着烛光,依稀可见清丽容颜泛着些许苍白,只见她转过身子看着窗外,“三更天,惊雷夜,崇治十年,来的太慢了。”
崇治十年三月末,京都,汴安街。
晨曦中的临街小贩早已占好了位置摆上了各色物品,沿街店家们也都开门迎客,周国如今也只有在京都能看到如此平凡却又安宁的繁荣。
街东边尽头乃是忠烈楼,地方呈上的奏折和八百里加急都从此进,街西边尽头则是京都的望江楼,西出京都的唯一关口,临近望江楼,各式店铺林立,溪坊便是其中之一。
此时旭日仍未升起,只见一位妇人,挽着高椎髻,头上仅一只玉簪,黑纱帽遮住了脸,站在溪坊下许久。妇人刚准备踏入店门,只见一位红衣女子迎了出来。
“这位夫人,这么早来,是来挑些盆景或盆栽吗?”红衣女子迎着妇人往客厅而去。
待到客厅坐定,女子说道:“不是,门口挂着的店牌背面写着,君有价,愿解忧,我有等价,不知可否一见溪坊主人。”
“夫人请稍等。”红衣女子关上大门便朝内院走去。
一盏茶的功夫,只见一位女子容颜清丽,虽不见倾城,但让人过目难忘,只见她轻迈步伐,缓缓而来,硕人其颀,衣锦褧衣,腰间还系着一枚花形玉佩。
“杜鹃,奉茶,怎可怠慢了谢夫人呢,民女戈羽见过谢夫人。”女子浅笑嫣然,正正地行了个大礼。
“姑娘不必多礼。”谢夫人甚是好奇不禁问道,“可又怎知我姓谢?”
“谢夫人虽然打扮朴素,但您袖衫的料子是西南蚕锦,披帛上的兰花是金丝线绣的,周国只有锦绣阁有,锦绣阁只卖官家和内廷。”戈羽望着谢夫人谈道,“再者夫人头上玉簪乃是绿松石,去年左相谢连笙谢大人查税铸币有功,圣上恩赐并交予内务府打造而成,世上只此一枚。”
“戈羽姑娘果然诸事通透,怪不得倩云对你盛赞有加。”谢夫人释然一笑,然而思及往事便忧上心头,“倩云对我说,她的夫君本已药石无灵,赖你救治,竟然逐渐转好,所以……”
此时杜鹃捧茶而来,为谢夫人奉上,并挂起谢夫人卸下的纱帽,点上香炉。
“谢夫人,其实我对歧黄之术只是略有涉猎,花艺草木比较熟悉。”戈羽接过杜鹃递的茶杯,“夫人请喝茶。”
“这茶怎么有苦涩味?”谢夫人面露不郁,转而又释然道,“姑娘,莫不是意有所指?”
“夫人果然亦是聪敏之人。”戈羽喝了一口茶便放下,“夫人,这是莲心泡的茶,莲花盛开时很美,但花谢结得莲子的心是极苦,戈羽只想告诉夫人,不论您是为谁求解,须知一切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不可过于执着于结果,故而来求解的客人,戈羽都会为他们准备莲心茶。”
“姑娘所说我自然明白,但为了玉书,不管什么方法我都愿意一试。”谢夫人叹道。
“令千金?谢玉书?”戈羽诧异。
“正是小女,小女她……“谢夫人欲言又止。
“当年谢小姐以一幅《月下美人》和一曲《丹青眷》名动京都,当年风华正茂的才女却突然自梳封笔修禅,实乃可惜。”戈羽惋惜道。
“其实,当年。。”谢夫人踌躇了一会,站了起来,似乎下定了决心,“不知姑娘可愿与我一道去见见玉书。”
“多谢夫人,戈羽正有此意。”戈羽随即示意杜鹃准备出门,“夫人请。”
京都西郊,云蒙山。
西出望江楼十里路便是云蒙山,车身摇晃,道路十分崎岖,越往前行越能闻到阵阵桃花香,戈羽不禁掀开帘布,只见不远处一团粉红,正想着为何谢小姐会选择此处为终老之所,马车已停。
“姑娘,因为一些原因,只能你我俩人步行进入此地。”谢夫人略感愧疚,“不过只有一里路,片刻能至。”
“无碍,入乡随俗,此乃谢家别院范围,戈羽自当遵从。“戈羽接过杜鹃手中的冰弦,并在腰间系上一只白色锦囊。
“姑娘随我来吧。”谢夫人看着前方,愁绪却愈加浓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