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宅,一片灰白惨淡,哀声一片。
堂屋的正中央竖立着大大的“奠”,下面放置着苏青云老先生的棺椁,两边一次排开的花圈一直延伸至宅院门口,到处挂着的挽联,都凸显了这个灰白世界的惨淡,而这一切都真切的展现在苏木面前。
她一身孝服,跪着一旁,静静地向前来祭吊的宾客回礼,和她一样跪着的是韩昭雍,以女婿的身份。之前他们讨论过这个问题,但韩昭雍坚持这么做,苏木想她爸爸生前一直把韩昭雍当亲生儿子,死后由他送终也是正当的,便没有反对。
其他几位师兄,伤心之余,里里外外的事都要他们操心安排,但都安排的井井有条。
一连多日,苏木皆沉浸在极度悲痛之中,她始终不愿意相信她最爱的爸爸已经离开了她,还是以那样一种方式,甚至有时候她恨自己是自己间接造成了苏青云的死。
她还记得那日顶着众人的视线醒来,强忍着身体的疼痛走到苏青云病床前。看着被病痛折磨的苏青云,她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她不停地哭,苏青云想给她把眼泪擦干,却怎么也够不到。
苏木将脸伸过去,苏青云才终于接触到她的脸颊,只那一瞬间她就感觉到苏青云手指尖的冰冷,那不像一个活人该有的温度。
苏青云拉着她和韩昭雍的手,一语一言皆是出气多过进气,他语气中不乏遗憾,说见不到苏木出嫁。说爸爸对不起阿乔,让阿乔伤心了。
苏木一直哭,哽咽的说不清话,她怎么可能还会怪他。她只怪自己,怪自己让爸爸深入险境,怪自己医术不够让他忍受病痛折磨。
说来,其实苏青云的病,也不是没有医治的可能性的,只是苏青云不愿意再上手术台。苏木还有什么不答应的。但是,眼底的泪却怎么也堵不住。
最后,在苏木呜咽声中,苏青云放下了手,与世长辞。
这几天,她每晚都守在苏青云的棺椁旁。只是,苏木却不再流泪,她形同枯槁,脸色一日比一日差,众师兄弟都着急的不行。
也就是最后一日,苏木等人赶早将苏青云的棺椁送往殡仪馆火化,之后再下葬准备入土为安。墓碑早就刻好,地址也早就选好了,和苏木妈妈王莞的坟墓挨在一起。
等一切安排妥当,苏木让所有人先回去,她想一个人和爸妈待一会儿。大家虽说担心,但也确实无法拒绝这个要求。
等所有人都离开,苏木终于脱力般跪倒在坟前。守在远处的韩昭雍克制住没有上前,让苏木一个人独享这份悲伤。
“爸爸,你现在应该见到妈妈了吧……这么多年,你都老了,妈妈还认不认识你啊……你们不用担心我,我一定会好好的,你们要常给我托梦……我很想你们,很想……”
自言自语着,几日来强撑着的眼泪已经情不自禁的流下来,她趴在碑前絮絮叨叨了很久,也哭了很久,直到她渐渐地哭得没了声音,守在一旁的韩昭雍才敢上前。
他手上拿着一件外套,披在苏木身上。
“回去吧,阿乔。”
“昭雍哥,你说爸爸真的会见到妈妈吗?”苏木拢了拢衣服,仰着头,一双通红的泛着水光的眸子期待的看着韩昭雍。
韩昭雍不忍心见她如此,“别的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无论师父师娘去了哪里,他们都希望你过的开心。”
苏木眼底的光渐渐暗了下去,头也低下去。等到她再次抬头的时候,竟然含着盈盈笑意,“是啊,如果他们真的能感知到我,那他们一定喜欢看我高高兴兴的样子。”
“这才对。”韩昭雍跟着笑了,他知道她这是走出来了,不会在像钻牛角尖一样,怎么都出不来。
“我们回去吧,家里还乱着呢,等着我们回去收拾。”
“嗯,起来。”韩昭雍朝苏木伸手。
苏木“呀”的一声,讨好的笑笑,“腿麻了,走不动路——”
韩昭雍无奈的笑,转过身蹲下来,苏木张开双臂一下扑上去。等韩昭雍站起来一步步下台阶,苏木才转过头看了身后并排的墓碑,心底暗暗的说道:爸爸,妈妈,我会很好的,你们放心吧!
“昭雍哥,你觉不觉得这场景很熟悉?”苏木趴在他背后问道。
韩昭雍宠溺一笑,轻声道,“嗯,你小时候跑到山上来玩,每次都只管往上爬,下来的时候就没力气了。”
“就是,那时候多好,我就是走不动嘛,话说,你好久没背过我了。”
“嗯。”
余下的却没说了,因为苏木长大了,有了男女之别,更何况上了大学,苏木有了喜欢的人,就更疏远了。
而现在,她需要一个肩膀好好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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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木之前说的苏宅一团乱,是实话。
当日,苏青云拒绝告诉韩章东西所在地,惹得韩章怒极。他安排的人在苏青云的药室里翻了个底朝天,始终没有翻到任何东西,最后一气之下,韩章竟然丧心病狂的让人一把火烧了药室。
等张阿姨发现的时候一切都晚了,灭火队的同志虽然赶来及时,也只是阻止了火势的蔓延,这间药室却实在是已经彻底毁了。
这些天因为苏青云的丧事,苏木没来得及整理,一切都乱糟糟的。现在,苏木总算有时间整理苏青云的遗物,每一件器物、每一个角落,都是她无法遗弃和丢失的珍贵记忆。
收拾东西的时候,苏木想起苏青云给她的那本手札,当初苏青云给她之后,她意识到这本手札的重要性所以藏了起来。那天药室被烧,其他地方也有被翻的痕迹,她深怕手札被拿走了,没想到竟然还在,明明她放的地方也没有很隐蔽,这次过后她才想起来一定要放一个隐秘的位置。
至于韩章的下场,苏木是听师兄们说的,说他很警惕,在韩昭雍他们到达之前就已经跑了。这件事警方已经介入调查,但最新消息说,韩章已经出境东南亚国家,现在警方正在与国外警方沟通,希望能入境抓人。每次提起来,苏木都恨得牙痒痒。
不过,有件事很奇怪,苏木总觉得那天韩昭雍来救自己的时候,隐隐约约听见了那个人的声音。只是关于那天的事,韩昭雍讲的没有很仔细,苏木也不好过问,毕竟她以为的那个人怎么可能过来救她,随即苦笑。
已经很久没有听到那个人的消息,桑榆倒是打过一个电话,听说她没事就冲忙的挂了电话。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过着,她这边草堂和苏宅两边跑,也算是挤压了所有能胡思乱想的时间。
只是,有一件事,苏木和韩昭雍的婚事推迟了。韩昭雍提出来的,苏木没有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