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珏眨着新奇的澈眸,又用另一只手放出一缕灵力让二者交错缭绕,并乐此不疲。
少顷方才从极为振奋的状态中反应过来,忽而神色一变,气鼓鼓地对青叶道:“师父你还没解释呢!”
青叶嘴角微扬,乃问:“你还没看你的修为呢。”
青珏怔了下,随后又复原,大声道:“师父,你少转移……”话至半,青珏忽然噎住了,猛地睁大了眼,旋即不可思议地呢喃道:“凝气九层……”
“师父我和你一样修为了!”青珏大声欢呼雀跃。
“不,为师如今已经恢复假丹了。”青叶作出不屑的神色。
青珏仿佛没有看到似的,继续高兴地连声道:“师父现在我已经有所修为了,你快教我法术吧!”
“来日方长,此时尚且不急,你先巩固好如今的修为之后,我再教你魅影步法,这样赶路会快许多,俟至阎罗,再作区处。”青叶这般道。
青珏闻言,顿时恹然郁闷,只得答道:“是。”
青叶莞尔道:“不过迟些许,为何郁闷至此,若按正常状况来言,时间更长,往常你倒耐心,现在不过让你多待一时半刻,反倒不情愿了呢?”
“这哪里可以比较……就好像说是、是……”青珏似乎是想表达什么,可是半天找不到对照,憋得满脸通红,忽而转了口风,疾声道:“我承受了那么大的苦楚才换来如今的修为,现在却还是不能学法术,师父你让我怎么开心?”
青叶哂然失笑,这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机缘,这怎么到自己的徒弟嘴里就跟莫大的刑罚一样呢?
不过,青叶不会与孩子计较这些,只是轻笑道:“若是让我选择,多年努力成凝气九层和承受一时的生不如死成凝气九层,我会毫不犹豫选择后者,明白了吗?”青叶眼含深意地望着青珏。
青珏嘴唇动了动,却是始终没有辩驳什么。
青叶语重心长道:“道途多艰,若无毅力与决心,只会成为在大道上成就他人的牺牲品。”青珏闻言,不明觉厉,心中五味陈杂。反倒青叶自嘲而笑:“我怎和你一个孩子说这些。”
“我不是一般孩子!”青珏不喜,说完顿了顿,掰了掰手指头,又道:“师父你离开家族也才这么几年,这一途都在赶路,我都跟着你,师父您能比我见识多多少?”
“我比你想得多。”青叶很认真地道。
确实,青叶思维方式不同,比别人想得多,喜欢深究。
打个譬喻:假设青叶父母在世,一日,母对青叶说,“你不是我的孩子。”若是常人,第一反应定然是想,“我的父母呢?”
青叶想的却是:为什么你不是我母亲?我的母亲呢?我父亲是我父亲吗?我的妹妹是我的妹妹吗?我哪里来?为什么我由你们抚养?
正是因为这种原因,青叶虽并非神机妙算之人,可对世事也看得算透彻,所以虽经历不多,却足以令其成长。
至于青叶为什么会有这种思维方式?直接原因还是归究在青叶的仙种被鉴定为残缺。其根本原因则是青叶孤僻。
为何如此?且容我细细道来:幼年丧双亲,导致了青叶性格的孤僻。结识青灵是一个意外。而之后,青灵结丹,往青意峰历练。因青叶仙种残,久羁青步峰,又性孤僻,全心修炼,不喜争,独自生活在人烟稀少之地。当一个人长期独处,四下寂寥时,就会喜欢胡思乱想,青叶修炼的时候还好,不修炼的时候,出外走一走,看到什么现象,就会去思考背后的成因或者说有何用处之类的,久而久之,渐成习惯,形成了上述的思维方式。
言归正传,且言见青珏不语,却又不服气,不禁觉得好笑,乃道:“那好,那就姑且不说此原因,单我在青家生活多年的履历也你这小屁孩比得了的吧?”
青珏噘嘴,小声道:“师父,不是你说在青家太安逸,完全比不得外面的吗?”
青叶闻言,依稀记起当初历练计划颁布时造成的轰动,表面上却是没好气地敲了一下青珏的头,哭笑不得:“不在这和你这小屁孩饶舌了,此地不宜久留,赶紧上路了。”
青珏做了个鬼脸,仗着自己凝气九层的修为,咻一下,奔出了好远。
青叶无奈地笑了笑,一纵身,展开魅影步法,须臾赶上……
冬去春来,夏过秋至,天上的云变幻不止,大漠上始终热气腾腾、沙尘咆哮。绿洲上多了一道道的足迹,日明则星月黯,星月辉则日熄,世间万物轮转更迭,不觉已一年多过去。
大漠深处,东北方。
滚滚黄尘里,一高一矮的两个人影屹立。两人皆是衣衬黄皱、风尘仆仆。
高者五尺三寸余,身材清瘦,少年模样,面容清秀,略显苍白,唇若含丹,鼻梁挺翘,黑发盘起在头顶,气质颇为出尘。
这矮者,年似七八,三尺六寸以上,有点瘦弱,面容稚嫩,却棱角分明,肤色白且红润,剑眉显英,鼻如悬胆,头发寸许,若非年纪尚小定然英姿非凡。
如此搭配出现在人迹甚罕的大漠里,除了青叶师徒还能有谁呢?
“总归是到了。”青叶长叹,面对着眼前的沙漠,不禁有些失神,心中思绪颇乱。
“怎么了?来到阎罗殿了师父就说不定可以修炼了,师父怎么又叹气?”青珏奇怪地问。
青叶摇头不语,心中着实说不上有多高兴,心底反是彷徨、忐忑居多。
青珏见状,心情也不大好,又不懂如何安慰自家师父,只得道:“师父,我们先去找到打开大阵的地方吧!”言罢,踏着魅影步法——这是目前青珏唯一会的,身形暴射而出,开始寻找通口。
青叶见状,也心不在焉地寻找起来,约摸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某地传来青珏的声音:“师父,在这!”
青叶赶忙前往,只见黄沙覆盖的地方,被清出一个圆形的金属盘来。
此盘直径有丈余,上有许许多多指头大小的孔洞闪着九色炫光,无孔的地方刻满密密麻麻的符文,中央处有一个槽。
青叶缓缓心情,取出符牌放在槽上,金属盘一声响,从中间徐徐裂开一条缝,不断扩大,显出一个黑黝黝的洞来。
青叶顾盼青珏,神色肃穆地问:“记得我跟说过的话吗?”
青珏郑重地颔首,乃答:“知道,进了阎罗殿之后要隐藏实力……就这些了,对吧?”
“好,我们进去罢。”
青叶跳下去,青珏随后,进入之后,顶上的洞隆隆而闭,里边漆黑一片。
青叶师徒各持一灯,前面是一个洞,往里走,回环曲折,宛若迷宫,久不见尽头。也不知青叶师徒展开魅影步法行了多久,远处顶上透下光来,有七级石质楼梯。
青叶携青珏缓步而上,不待出,青叶忽闻顶上传来异响,连忙往后退,青珏同样如此,紧接着,便见两杆寒光冷冽的大戟架在上方,上有人喝道:“来者止步!请出示身份令牌!”
青叶兢兢,上前递上令牌,青珏心惴不已。
只闻上面有人惊呼,令牌落将下来,青叶手疾眼快,迅速接住。紧接着,上面有另一人道:“一咋一呼的干什么!”随后,传来窃窃私语声,青叶师徒疑惑当时。
见上边如此,青叶不禁出声道:“上面的,我等可以上去吗?”
“当然当然……”上面有人连声道,并把戟移开。
青叶师徒拾级而上,上去之后,视线越过两个身着绿衣的护卫,只见天色如黄昏,远处楼宇成林,这边是森林,两守卫守在此,延伸过去,蓊蓊郁郁的古怪老树让出一条道,通向楼宇。
青叶师徒惊奇不已,正四处张望,却见两护卫齐弓背,恭谨道:“恭迎大人!”
青叶师徒这才回神,同时神色古怪,青叶谓其二者曰:“缘何叫我二人大人?”
二魔族直了直身子,这才得以见两者容貌,只见这两名护卫形貌与人族无甚么差别,就看脸的话只是眉毛不同,是灰色的。
二魔族带着敬畏目光道:“大人持有殿主手令,卑职自然要以大人相称。”
青叶恍然,心中尚有疑惑,却也不敢问太多,摇了摇手中的令牌道:“可以带我去见殿主吗?”
二魔族对视一眼,齐摇头:“大人莫怪,卑职不能擅离职守,大人若想见殿主,可往前面中央那发出一道黑光的大殿,出示手令,那里的大殿守卫自会带大人去见殿主。”
青叶没道谢,只是淡淡地道了个“好”字,便携青叶径自走了。
走远后,青珏忽然拉了拉青叶衣袖,问道:“师父,怎么他们都说神罗语啊?”
“应该是因为阎罗殿中有人族。”青叶怅然道。
青珏默然。
良久,“为什么他们要选择投靠魔族?”青珏望向青叶,眼中闪动着四周昏暗。
“人族不是天人族,魔族是苟延残喘,却也胜过被血洗的人族。”青叶眼神迷离,不知在想什么。
话语间,两人出了森林,眼光廓然开朗,但见这般光景:
千街百巷彰繁华,楼阁洞府隐苍生。
魔族模样稍不同,不变内中热闹城。
方圆万里落大钟,透明泛黄绕纹恒。
一道黑光通天起,巨殿雕兽凸百棱。
(注:此处万里是夸张说法,实际上只是堪堪过方圆百里)
青叶师徒望见这般光景,不禁感叹魔族的强大,尽管万年前遭了大劫,如今却依旧能如此辉煌,须知,这只是一个阎罗殿分殿而已。
“师父快看,上面的是什么?”青珏指着上面的半透明的黄色屏障惊呼道。
“阵法,应该是保护这里不被发现的阵法。”青叶淡然道。
“好大啊,为何我以前不曾见过类似的阵法?”青珏好奇道。
青叶轻笑,目中露出回忆之色:“这还不算大,这还远不如为师当初所在的青家护族阵法。”
“真的?”青珏眼睛的向往如同星星闪闪烁烁。
“当然”
“那我以后等我有所成就,一定要建一个比这个还要大十倍,不,是百倍,千倍大的阵法。”青珏开心地笑着,用双臂比划出一个轮廓。
青叶失笑,问道:“你要那么大个阵法有什么用,你也得有这么大的领地啊!而且领地大也没用,没人的话,放着也是荒废。”
“这样的话,到时候,您徒弟我开宗立派,广招门徒,阵法就有用了,到时候我顺便打造一个拓灵界第一势力也是可以的!”青珏眉飞色舞、神采飞扬,极为开心。
青叶莞尔一笑道:“你这吹牛皮的本事和谁学的,我可从未教过你这种东西,要是你这般模样,出到外头,可千万别说我是师父。”
青珏不以为意,俏皮道:“我可是拓灵界第一势力的开山鼻祖,您作为我的师父多光荣啊,多少人争也争不来,是吧?师父您还嫌弃我?”
“做你师父能有几光荣?”青叶揶揄道,“就你这样的小屁孩,能有师父就算不错了。还要当老师的以你为荣?”
“师父我以后一定会让你以我为荣的,你看着来!”青珏握拳,认真地道。
“不与你胡诌了,先去大殿。”青叶心中微暖,表面却是不以为意,带上青叶走进魔城。
人魔两族形貌相似,因此一路上青叶师徒倒也没引起什么躁动,倒是青叶暗暗观察各种魔族,发现这里的魔族有的长有灰眉、有的长有棱角,还有的是眼瞳灰色,还有的表面与人完全相同。
总之,青叶师徒就这样一路安然无恙到了殿前。只见这大殿外观全部紫黑色,古老沧桑,壁上雕刻着各种狰狞凶恶的古兽,气势磅礴,煞气逼人,顶上发一黑光,融入阵法。
殿门很阔,排列有八名侍卫,是灰瞳的,很是空洞,看着怪瘆人。
青叶心底毛毛的,单手递过令牌,面无表情道:“我要见殿主大人。”
当中一人仔细看过,双手递回,做了个“请”的手势恭敬地道:“大人请进。”
青叶徐徐向前,青珏要随着进去,被一个侍卫拦了下来,带着歉意道:“抱歉,你不能进。”
“他是我带来的也不可以吗?”青叶冷冷地看着那个侍卫。
那个侍卫摇摇头。
青叶正无奈,殿中忽走出一男性魔族,看着与常人无异,约摸二十八,面容冷肃,高有六尺,身材匀称,穿一袭白袍,黑发长及腰。
众侍卫见了此魔,皆是恭敬行礼:“云缇大人!”
“让那孩子进来吧!”那被唤作云缇的魔族淡淡地道。
众侍卫放行,青珏走向前来。
“你们是要见殿主吧,随我来。”云缇很是随意,言罢,便走。
青叶师徒忙快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