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据点的信仰团体而言,城市精英的到访绝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不得不说些狂迷分子至少在知识及个人能力上保持着克己冷静且拥有独立的判断能力,他们的狂迷仅仅存在于对于据点的支配以及信仰的热诚上,而恰恰在于此点,他们与城市精英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以信仰及传统为制度、道德准绳是据点信仰团体的核心,支配是建立在信仰理念的深奥探索上,人们对于信仰的探索的程度与受到支配的程度往往形成正比,而这恰恰是弥天大谎。在彼时的城市精英们看来,据点虽然不具备长期存在的重要性,但其代表的以及复原的“康曼达式贸易”却给未来纪城市理想完成后的商业复苏——薪火时期提供了现成的、不证自明的案例。城市精英要取消据点的支配,但他们却想保留某些体系。
——《废业纪.薪火.1:3》
猎人营区内惨不忍睹,地面一片狼藉,余火跟爆炸留下焦痕,浓烟升起,满目疮痍。但好在这里是救护所,受伤的猎人就地能得到治疗。
万斯班看着昏厥的老北,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长官。”罗德副官脸色惨白,似乎还没从刚才的袭击中缓过来。“怎么处理这名斥候?”
“副官,你觉得这样的程度够吗?”造物主饶有深意地问。
“足够了。”
“不,除了激怒他们,让他们愤恨,但他们更需要一些勇气。我不该出手,将传说击倒,他们要是畏惧了,这场戏可就不精彩了。”
“但是刚才的情况已经不是能顾全大局的时候了,长官。”
“所以你,现在给我一个方案。”万斯班想了想,又问:“地下废墟里有多少人?”
“两万多人,不过大部分都是牧人美地的难民。”
“要如何玷污他们的信仰?我是说,不择手段。”
“长官,牧人美地的居民是一群单纯且无知的人,他们的情绪受到牧神崇拜的支配,而被认同的牧神崇拜的代理则只有第二牧歌。”
“副官!我需要的是方案!不是分析!”
“抱歉,长官!我认为他们需要一个领袖!”
“谁。”
“这个斥候的儿子。”
“理由。”
“他是斥候,那么盗贼们肯定会遵守他们之间的协议,尽力提供帮助。同时他是传说的后代,身份上拥有成为领袖的分量。而且越是如此,造成的负面影响范围越大,这对我们很有利。但根据调查,这个年轻人似乎没有什么斗志。”
“没关系,斗志我可以给他。甚至……可以提供一些‘帮助’。”造物主看着被看守起来的老北,“那么现在,需要给他一点礼物。”
“我立即去做。”
“不,我在想以什么方式最合适……”
这时,晴朗的天空下亮起一缕黯淡的银色光辉!一股威压降在营区内,银光闪耀,造物主的额头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划开一条口子,但是他制止了猎人们的蠢动,眼睁睁看着那人劫走了昏迷中的老北。
“长官!那人……”
“放轻松,副官。”造物主轻轻揉着伤口,透过伤口的罅隙可以看见内里的矩阵及能量管道,“果然没死,圣安息者!”
耶洛因废墟四层
“你这样真滑稽。”诗人坐在我旁边,十分开心的笑着。
“闭嘴吧!”我担心着老北,其他心思丁点都没有。“把我搬来这里做什么?”
确实是“搬”,因为我现在就像一尊石雕,浑身坚硬如顽石,而且保持着用额头支撑身体的古怪姿势,甚至在诗人“搬动”我的过程中,我还听见了钝器与地面的摩擦声,而那正是从我的腿部发出的,我很担心这会将我“磨”成渣。
“不是我想带你过来。”诗人说,“有人要见你。”
“谁?”
“我。”
我虽然没办法抬头,但那声音却让我十分震惊!我顺着地面望过去,看见一双皮鞋。
“SmileMan!”我大叫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和你没关系,蠢货。”他淡淡地说,“身为斥候,你这样真是难堪。”他说完一脚把我踹翻,我仰面躺着,看清了周围的人。
“你知不知道我很忙?”SmileMan说,“从惑星屋到牧人美地,只为处理这点小事。”
“但是……但是你怎么可能?”
SmileMan没有回答,他只是看了看他身边的阿斯温,后者一脸谨慎地说:“那个……我用了莫比乌斯轴心跟反虫洞阶梯……”
“什么东西?”
阿斯温不敢说话,他好像非常担心,而SmileMan则接过他的话说:“毁灭纪时期的科技,现在是被禁止使用的。因为第一只兽的诞生跟这两种技术有直接关系。”
“老天!”
“两个小时。”他说,“我不跟你浪费时间了。”
“你要做什么?喂喂!”
而后一群星军把我抬了起来,直至被老北冰封的祭坛处,SmileMan在冰封上刻画了一个炼成阵做出了门,进入祭坛后我终于被放到了地面。
“这就是《创造》。”诗人说,“我来解释一下,它的秘密在于……“
结果拉比的话还没说完,四处看了两眼的SmileMan在地面、墙壁上刻画出炼成阵,耀眼的光亮了起来,石柱下的构成式一目了然。
“没有难度的猜谜。”他说。
“还有一点……”
“祭坛外的光线变化?那是时间轴。”
“这……”诗人皱着眉,“抱歉,我不太明白。”
“不用你明白。”SmileMan说完又指挥阿斯温去搬动那只兽的尸体,这吓得阿斯温一阵哆嗦。
“赶快去,你要记得关于你的背叛我一直有些话想说。”
“明白……不,我知道……我立即做。”
很快,阿斯温将那只兽的尸体搬到了构成式中,我斜着眼瞥过去,完全看不明白。
“这不是把构成式破坏了吗?原本就不完整。”
“谁告诉你这是构成式了?”
“啊?”
“构成式是法则的名词,谁告诉你这是法则了?”
“那是什么?”
“‘月亮’体系的一个变种,久远之前第一牧歌使用的沟通神明的技术。”
“哦,这样……不对呀,时间上完全不对。”
“你……蠢货。”
“也就是说‘月亮’是以这个技术为基础而研发的?”诗人插话说道。
“一个外人都能想到。”SmileMan看了我一眼,“真不知道你活着是为了什么。”
“好好好,那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也没用。”SmileMan说完看了看手表,又说:“去个人到外面看看。”
一群星军应声离开,很快,他们带着两个人回来了。
鼻青脸肿的群像以及圣者。
“给……”群像疲惫地说,“干扰素。”
“你这是怎么了?”
“遇上那个疯婆娘了……”群像叹了口气,“趁乱摸进营区想偷干扰素的时候遇上她,结果又被揍了一顿。”
“又?”
“是说绞绞小姐吧?”诗人说。
“哎。”群像点了点头。
“哦,那正常。”我十分同情。
“我以为她会阻止我,所以就打了起来,结果最后她还是把干扰素给了我。”群像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她原本就想把干扰素带给你……哎。”
“斥候组织表示同情。”SmileMan一边鼓掌一边说,“那么你,是谁?”
“星军统领,阿依。”群像看了看他,皱起眉,“怎么弄成这样?”
此时的圣安息者浑身铠甲破碎,绶带断裂,眼睛下方的脸颊上多了一条丑陋的伤口,而他本人更是满脸肮脏,根本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活像是才从雨后的污水池里爬出来一样。
“猎人袭击了星军。”他坐到地上平静地说着,而我越听越心惊。
“把你父亲带回来后我现在没有丝毫力气,让我休息会。”他最后说道,然后闭上了眼。
“这……老北怎么啦?”我焦急地问,但阿依已经不再理睬我,无论我怎么叫嚷都没有丝毫作用。
“让他休息吧。”群像说,“猎人的心机也太重了。”
“带我去看看老北,快点!”
“现在不行。”SmileMan说,“你看他一眼他就能好了?”
“别跟我胡扯!快点带我过去!”
这时干扰素起了作用,我渐渐感觉恢复了正常的行动能力,而后我朝祭坛外跑去,结果被SmileMan一把抓了回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先放开我,我得先看看老北!”
“说过了,你看他没什么用,他又不会立即康复。”他说完把我推到石柱旁边,“先解决这里的事,搞清楚,这可是你受理的委托。”
“你做梦!”我怒吼着,“现在让我走,听见没!”
我唤来光,怒视着SmileMan。
他沉默了一会,淡淡地说道:“你们,请离开,这现在是斥候组织内部的私事。”
当所有人散去后,他点燃烟,好整以暇地看着我:“知道为什么技术很重要吗?曾经土地是战斗力的函数,现在技术才是战斗力的函数,战斗力决定了在面对兽群时我们是否能获得胜利,而胜利是所有人都需要的,这代表着权威以及发言权。这是食桌共同体内部,我们与猎人之间的核心矛盾。末法之路战役后猎人崛起,‘月亮’的体系几乎本办法再得到研究,再加上像你这样的年轻斥候数不胜数,老一辈的斥候所剩无几,技术上不思进取,信念上。”他顿了顿,“你们是没有信念的一群人,如果不是因为你们年轻,你们没有为人类文明而战的资格。”
“年轻代表着希望,以各个组织的权能互相补完的共同体制度迟早会被取代,议会开了个好头,想用更实质的经济贸易取代战争契约,但现实不允许。接下来阴谋家登场,猎人在整个太阳祝福的时代没有任何动作,他们是在等,等混乱到来,等阴谋成熟,等自己足够壮大以实现人类的第五理想,世界君主的理想。为此,他们需要撕毁契约,但所有组织会反对,所以他们利用了议会打压、剪除了很多组织并取代了其高层,这些人看似为议会工作,实则共同体在猎人的算计下迟早会解散,那么没有团结起来的组织,如何抵抗庞大的猎人组织及其党羽推动的新的时代的到来?”
“而最现实的问题,大君制必定会建立,这是人类的需要。但同时,身为十分了解猎人的我们,已经看到了将会到来的****,一切都需要暗中铺垫,联合并团结,我们需要技术,钱,物资,以对抗强大的猎人以及他们的战争机器。现在是未来纪,一个造物科技的纪元,但主角仍然是人类,台面换了,角色没换,演的也是一场戏。”
“我不懂。”我说,“我不……”
“不需要你懂,这是你的命运。”
“什么屎命运!”
“最开始找到《创造》的是猎人,虽然他们不可能玉我们共享情报,但是很明显他们放弃了,因为他们没办法获取其中的秘密。同样,他们认为没办法继续研究‘月亮’的我们肯定也是同样的铩羽而归,我对这件事没有任何期待,因为没有足够详细的信息,直到你们用边际塔传来信息,我发现一些惊人的巧合。而我认为这个巧合正是为你准备的。”
“你知道的,我从来不相信巧合。”我不耐烦地说,“让我走!”
“光是一种复杂的法则,因为它拥有复杂的炼成。因为‘人’这以精妙生命体的无限可能性,导致某些类型的法则在物质炼成的时候会将‘人’视作对应的物质,因为‘人’拥有与宇宙相同的本质。它的限制性很小,但同样的,它拥有更为复杂的构成式刻画过程以及更难以掌握的威势。这是‘人体炼成,它与炼金术中的禁忌‘生命炼成’唯一的差别就在于‘人’在炼成阵中代表着什么。在刻画炼成阵时若是将代表‘人’的符号置于炼成阵中的上位,而将代表‘存在’的符号置于左,将代表‘权威’的符号置于右,空出下位的符号,这样的炼成阵即是‘人体炼成’,因为‘人’在炼成阵中并不象征唯一,原因是空出的下位符号可以任意刻画。但是若将‘人’的符号置于下位而空出上位的符号,那么即是禁忌的‘生命炼成’,因为在这炼成阵中‘人’象征着唯一,原因是空出的上位只能刻画代表‘绝对存在’的符号,而‘绝对存在’将会抵消‘存在’,‘人’若成为‘绝对存在’,生命则将失去意义。”
“‘等价交换’与‘守恒’原则是炼金术的核心,炼金术又是法则的基础。你看看你法则的构成式,你破坏了这个基础,能量既不会凭空产生也不会凭空消失,它只会从彼传递给此,但是你破坏了这个原则之后你根本无法炼成相应的物质以转换成为威势但是却依然能够使用法则并产生作用。”
“但是我并没有破坏等价交换,这个圆我并没有破坏。”
“你说说等价交换是怎么一回事。”
“想要得到什么就得付出什么,伟大原则嘛。”
“是,这的确是伟大的观点。但是还有呢?斥候考核里那本炼金术入门的书里还写了些什么?”
我思考了片刻,继而突然笑了起来,然后说:“书太厚我只看了自己感兴趣的。”
沉默。
随后他继续说道:“伟大原则之所以伟大是因为它奠定了基础,然而法则里使用的是一般原则,也就是说根据使用价值来进行交换,之所以叫做‘一般’是为了致敬前人的创举。老北使用冰,那么在炼成冰时他需要水,但是并不代表只有水就足够了。在法则里,并不是想得到‘冰’就只需要付出‘水’。他使用的所有技术都不止是如此便宜,所谓的‘使用价值’就是指在炼成物质转换成威势之后能量的强弱,在法则里并不是由相应的物质来决定炼成,威势的强弱才是关键因素,这就是根据使用价值来进行的一般交换。越强的威势具有更高的使用价值,就需要更多的物质进行炼成。”
“我说那么多不过是想告诉你,‘光’不是一般法则,法则是十分精密的技术,不可能忽略其中一点而能勉强使用。以你那丢人现眼的法则水平也能发挥出威势,说明了‘人体炼成’的价值,本来成为斥候的人就很少,具有‘人体炼成’天赋的人更少。”
“我明白,但是你说这些又是什么意思?”
他用脚尖踱着地面,说:“你眼前的这个技术,是第一牧歌与神明沟通时的献祭,第一牧歌所谓的‘神明’,在造物科技的概念里即是另一个世界当中至高无上的存在,这个献祭的意义在于打开通往那个世界的通道,但一个完整的世界的核心是完整的时间线以及空间矩阵,当两个世界彼此之间的联系加强,会出现物质、精神、灵魂的能量互相牵扯的情况,这样的情况往往导致通道打开的失败,因此需要稳定时间线以及空间矩阵波动的材料。”他说完朝我努了努嘴,“也就是你,跟那头兽。”
“胡说八道!”
“拥有‘人体炼成’的天赋,你可以被视作与宇宙同等的存在,宇宙即是空间;而毁灭纪后兽的存在本身就是时间线回归秩序时产生的意外现象,因此兽的存在能够影响到时间线。死去的兽不存在生命,但存在的意义却未被剥夺,这让你拥有进入那个世界的‘主格’。一切现实信息都说明了你……不,‘人体炼成’拥有这样的可能性。它会暗自契合一些孤僻的真理。当‘人’被视作‘宇宙’之后,剩下的事就让这两者互相权衡了,像一台精密复杂的仪器,倘若两个齿轮真正契合,那么运转起来之后自然会咬合”
“所以你能明白星军为什么对抗兽群时从未失败过的原因吗?因为从第一牧歌开始,教会的扈从阶级就是为了捕获兽并将其当做献祭的牺牲而存在的,他们十分了解兽。”他吐出一口烟雾,继续说:“其实你对我而言不过是一种绝佳的炼成材料,人的意义也不过如此,但这个献祭说明了你还有其他的价值,进入那个世界,为我们能够对抗暴力的大君制带回足够强大的技术。”
“那老北为什么要把这里冰封起来?难道他不明白这些?”
“正因为他明白,所以他才这么做,他一直在保护你。在这个必须战斗的年代,即使他带着强烈的执着希望你继承斥候的传统,为守护而战斗,而非为战斗而战斗,但你的德性他了解,你要颓废要堕落,他就保护你,他让你逃跑,让你躲起来,即使他明白这样对你没有丝毫好处。”他说,“你跟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他同样爱你。”
我沉默了,脑子里闪过的画面是报神山上与老北的战斗后他沧桑的模样。再往前,是葬礼上他的模样,再往前……便是那场大雪,我的记忆开始就是那场雪,它空乏天地,堵住了我往前的岁月的来路,而那个男人,确实就这么一念一念地渡我,不言不语的我的父亲,是我梦断的一场冬拥、一场劲吹。
我从未想过我跟他之间存在什么“令人感动”或至少“令人觉得温暖”的情谊,我相信结束了委托之后,回到越过千城的家中我跟他一样都会回归到原本的生活,不存在什么堂皇的理由,不存在什么伟大的借口,不过是完成委托,赚取报酬,喝酒,与姑娘厮混,在无忧无虑中消耗自己,只至自己所剩无多,那时候会做一些与平时不同的事,比如了解了解兽群,了解了解《废业纪》,了解了解法则等等,而后继续这样的生活。我不觉得不妥,因为我怕麻烦,我有赏金,我不求其他的追逐。
对,追逐,令人心累,譬如绞绞,追杀了我三年,而后用一句“我爱你”道别——诚然过程十分离谱,因为她我差点遭受教会的审判,并且战斗的过程当中我深信她是真的想杀了我。
但现在……我迷茫了,我向来觉得这是游戏,是“试刀”,是无意义。但无论是绞绞抑或老北,都对我付出了所谓的“爱”——可是那是什么?让人软弱的毒霉?还是如SmileMan所说,是我的命运——巨大的命运,不可抵挡的神力。
“好,来吧。”我点了点头。
SmileMan启动了我脚下的献祭,而后我脑子里传来了被狂风撕扯一般的疼痛感,我闭上眼睛忍耐着,在眩晕与麻痹的感觉中我无意识地迈出了一步。但再抬头时面前已是广阔无边的平原,天空上的星星多得难以想象,每一缕每一寸的天幕都被填满了,银河亮的吓人,低垂下来显得平原更加广阔。天河中有带状的阴影,阴影里漂浮着大量的灵魂。平原上亮起篝火,照亮了这夜。
篝火旁坐着一名牧民打扮的年轻男人。
“活人。”他看着我说,“你怎么进来的。”
“你是?”
“吾是死人。”
这样的对话让我觉得十分滑稽。
他将柴禾扔进火堆中,火焰却黯淡了几分。“哦?已经开始不稳定了,是因为你的原因?”他又拍拍手,很轻松地说道:“算了算了,也好。”
“这里是哪里?”
“生与死的边界,永不枯竭的河。”
“什么?”
“灵魂位面,不过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凭着回忆在地上画出献祭的一些符号跟外观,那人轻轻挥手,地上的尘沙便扬了起来,被半空中的魂灵托举着。
“这个是哪里来的?”
“怎么?”
“啊,不如说你进来是为了什么。”
“为了《创造》。”
“没听说过。”
“骗鬼!”我抢白了一句。“这里还有没有其他人……我是说跟你一样的。”
“吾为你讲讲你眼前的位面吧,你想要的答案只能自己寻找,我给不了你。”他仰着身子看着星河,仿佛凝视着遥远的家人一般,继而自顾自说了起来:“人死后身体会被分解,重归于这个世界,而后再来加入到构成生命的洪流中,这样循环不止。肉体回归到最原始的状态再构成生命,精神也回到了整个世界运转的法则中再构成精神,而灵魂就回到这里等待着感召。这是亘古不变的三条河。但是总归是依靠物质位面才能具象化,这就是你眼前看到的一切。”
他在熠熠星光下如同海边拾到贝壳的少年一样干净,此时整片银河亮了起来向大地上慢慢低垂,我感觉被脚下的黑色土地举向了天空,所有漂浮的魂灵低语着拥抱了我,我感受到它们的悲苦——是的,除了悲苦它们空无一物,但这些灵魂本身却是无比庞大的信息,它们暗合着“月亮”的体系,暗合着不为人知的真相并逐渐自成一种道理。它们没有情绪没有渴望,却响应着某种召唤,这使得它们围绕着我,当它们感受到我体内存在着灵魂时它们又慢慢散开。
它们响应的是人体的呼唤,也是生命的感召。
“明白了吗?”那人不停往篝火里添着柴禾,但那火焰永远烧不旺。“这里只是一个位面,并不存在什么宝藏。”
“那你又是什么?”
“吾?摆渡者。当灵魂感应到号召时,吾负责将它洗干净后送到物质位面,让它进入新生的胚胎里,这样初生的婴儿就拥有一个完整的、干净的灵魂。”
“我说,你好像很欢迎我。”
“物质位面的重要性无与伦比,但是生者却不是那么容易进入灵魂位面,所以你是稀客。”
“这……不会有什么后果吧?”
“难不成你没看见吾一直在帮你解决这个事吗?”他一边说一边晃了晃手中的柴禾。“生命体是物质位面至高的存在方式,而灵魂位面又是依托着物质位面才能具象化,当物质位面一个至高的存在方式降临时,这会引发位面的不稳定。还没明白?吾的意思是你没事就赶紧走。”
“我来一趟什么问题都没解决就想我走?”
“你这人还真是无赖。”
“我说,是这样,现在呢,在我的那个位面,有这么一些事……”
“行了行了,吾知道。”他摆摆手,说:“吾有说过吾不知道吗?”
“还有一本集合……”
“混小子!你怎么蠢成这样?在这个位面你看见其他跟吾一样的存在了吗?”
“这我哪里知道!我又不了解其他地方!”
“吾是灵魂位面的唯一,也就是……”
“摆渡者只有你一个?”
他愣了片刻没有说话,然后继续说道:“蠢……啊,简单来说,吾是这个位面的神。”
“就是你?”我想起SmileMan所说的,但我没料到一个世界就这么一个人……勉强这么称呼吧。
“任何灵魂都会回归这里,这些灵魂每一个都是庞大的信息体,你所在的物质位面区域已经有大量灵魂回归,吾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就快说。”
“有个条件。”
“什么?”
“将你的灵魂信息留下。”
“什么?”
“或者说,把你的光留下。你们使用的那个技术,是跟灵魂有关的技术,所谓的‘扩张精神领域以捕捉到灵魂的信息’这样的做法冒犯了吾的权能,而且使用这个技术的的人在死后灵魂带着大量印记回归,处理起来相当麻烦。不过这倒是引起了吾的兴趣,生者的科技与智慧似乎已经开始突破形式的限制,吾很好奇你们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
“那我没办法使用法则了?”
“是。”
“妈的!你回答的可真干脆!”我大骂一声,“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生者,说不定吾比你还要了解你所使用的技术。”摆渡者笑了起来。“毕竟回归此间的灵魂对吾而言是诸多完整的回忆录。”
“我说,我怎么感觉这是一个圈套?”
“何不认为这是一件好事?你没办法使用那个技术是因为一旦你将灵魂的信息留在吾这里,那么你便不能行任何冒犯吾之事,但是相应的,吾会给你替代品,可以直接作用在那个技术当中,只是或多或少,你会觉得它并不好用。”
“什么东西?”
“吾之名。”
“什么?”
“吾的真名,当然只是一部分。你要明白,一个至高的存在即使是名字也是带有某种威能的。”
“老实讲我真的觉得这是个圈套,你事先计划好的?怎么什么事都让我遇上!”我不耐烦地原地转着,“好好好,我答应你!快把《创造》交出来!”
“曾经有很多活人来问吾关于规避灾害的方法,而你今天却要制造灾害的方法。”摆渡人笑了笑,“不过物质位面已经够混乱了,吾会兑现吾的承诺,看看你们活人是如何在这场敌我部分的厮杀当中运用吾的力量。”
“你说话很像那个第二牧歌的母皇。”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就这么突然呆愣在原地,甚至忘记朝火焰里扔柴禾。很快,摆渡者继续说道:“有一个伟大的灵魂即将回归。”
“什么?”
“吾必须准备迎接这个伟大的灵魂。”
“混蛋,你耍我!”
“不。”他朝我走来,刹那之间低垂的银河变小了,小如一滴明眸中含着的泪。“时间有点紧,吾会将你想要的直接给你,也会将吾索取的直接拿走。”
“喂!你要干嘛!”
“安静些,生者。不过是在你的灵魂中添加一些信息罢了。”他说,“另外,这会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