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本炎热,我愈发爱上了在亭里乘凉。每每都要待上三四个时辰才肯离去。
今日也如往常一般。
身旁有侍女轻摇着绫绢扇解暑。几分困意袭来,我微眯着眼,眼眸缓扫着一片盎然的景色。
眼中的花团锦簇,在不知觉间,已看了快十五年载,虽说各花各态,着实美丽动人,可这年年赏同样的景象,难免让人觉得腻烦。
不过,也好……没人来,倒是轻松图个清静。
我再次把视线投向四周。
不远处,一个墨衣男人的身影忽然映入眼帘。我锁眉,长时间静休在宫园内,避免不了会有宫妃经过,大多三言两语的嬉笑着,我不太适应,常常尽量回避。只是这次不知为何,男子的衣着倒与那些红花绿柳明显的格格不入。
阿珠偷瞄了我一眼,寻着目光,低头轻声道:“公主是否……”
我抬手示意阿珠退下,伴着蛁蟟的鸣叫,有几分好奇的歪着头。
而那边的男子静静的看着一棵开满花的梨树,摘了一朵片刻打量,小心放入袖中。
我捧过托碟和碗,把盖微微掀起一条缝儿,滤了下浮在茶面的墨叶,端到嘴边轻轻小啜。
白梨?脑海渐渐浮现出十个字……
——占断天下白,压尽人间花。
呵,倒是与他那气质有几分般配。
而后,男子微微偏过头,露出高挺的鼻梁和长翘的睫毛,上翘的薄唇似是有意如此,见那近乎完美的侧脸展现在芬芳中,若再细细一瞧,还有着几分阴柔之感。
美人?不!
是多么俊俏的美人。
他也不走,又摘了几多白梨花拂去上面的杂物。我也不掩饰,就如此明目张胆的注视他。于是良久,蛁蟟继续它的鸣叫他直到他转身离去。
……
估摸着大约申时我才回了宫,斜阳落霞之际肚子也有些饥饿,潦草的吃了点东西后,我拉住了一旁收拾碗碟的阿珠。
“那位梨树下的男子……你可识得?”
阿珠有些一头雾水的看着我,我凭着印象大抵形容了下,她才摸着头脑,苦苦的思索了起来,方疑惑的答道:“奴婢也不清楚,论衣着是上等,但宫中又极少喜黑衣的,或许……是哪位朝中大人呢!”
闻言,我垂下眸,不再言语。阿珠看我沉默,麻利的收拾完,退出了屋子。我把玩着手上的物具,心下默默的思量着他的背影。
他,到底是谁呢?
第二日,我早早的便去了凉亭。寻思着给自己打个赌,那位男子或许今日也会来。
快到午时之时,他才如我预算的那样,又一次到了宫园,还是原来一身墨衫。我瞧了他一会儿,看着他只摘取一朵花儿便匆忙离去的身影有些失望。
不过是一棵梨树罢了,怎么这般神奇……我心中暗自猜测着,摇着手中的扇子,身子已起身离开了凉亭。
我学着他,自己也摘了一朵小小的花,放在手心,细细打量着。
五朵花瓣连在一起,如雪如玉,洁白万顷,一粒粒淡黄的珍珠镶嵌在花的正中央,给淡素儒雅的花朵增添了几分娇俏。微风一吹,手心的小花在手上扫过,随着零零散散凋落下的其余花瓣一齐躺在了泥土上。
香味随着风散去,慢悠的在脸上,梨香,清雅恬静。
“若是落在泥上,便无了洁白之仙的名号。”
一位男声忽然映入耳帘,声色恰如流水击石般,有几分说不出的悦耳。
我一愣,下意识的转身望去,倒是吓的回吸了口气。不正是那个墨衣的男子么!仔细一想,才慢慢反应过来,这么说……原来他早就已知我在这!只是侯在这等着我,做出离去的假象罢了!
然而眼前的人倒是但笑不语,正也悄悄的打量着我,良久,才似是有些迟疑的道了句:“您可是……公主殿下?”
我微微眨眼,愣头愣脑的“嗯”了声,脸上飘过一抹红霞,随后低着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盯着他腰间的羊脂玉佩出神。
他笑意加深,眼中清澈的如一汪可见底的泉水。
“在下名纪,单字一个双。”
“夏、夏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