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路两个人都沉默不语，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沈炼是因为心情不好不想说话，而李嘉榆是找不到话题说。
“你什么时候回来上课？”终于，李嘉榆还是开口了，“大雄跟奇奇挺担心你的。”其实李嘉榆是想说自己很担心沈炼的，但是话到嘴边，还是改了口。
“等我妈出院好转再说吧。”沈炼叹了口气，“不好意思，让你们担心了。”
“别难过了，有我呢？傻子，不管怎么样，我都相信你，我都在。”沈炼此刻的难过全部写在了脸上，李嘉榆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脆弱的沈炼。
“谢谢。”沈炼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对了，你今天怎么想着来医院。”
“糟了。我把事情办砸了，今天卢琳叫我来医院拿体检单的，我只顾着你的事了，体检单又放前台了。“李嘉榆一脸郁闷的看着沈炼。
“没事，我明天帮你拿吧。”沈炼看着李嘉榆生气的可爱模样，心情稍稍是好了些。
“谢啦。你吃饭没？”李嘉榆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没吃饭的，现在回去的话，估计肯定是没有热饭热菜了，自己又不想麻烦奶奶重新给自己做，“没吃的话，一起在外面吃吧。”
“嗯，好。”沈炼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自己也有几天没有好好吃饭了，李嘉榆这么一说自己倒是真的有些饿了。
“那走吧。带你去家好吃的饭馆。”李嘉榆拉着沈炼七拐八拐的到了一家小饭馆面前，“就是这里了，好久没来了，都有点想念这里的味道了。”
沈炼看着这普普通通的一栋平房，把李嘉榆拉过一旁：“你这地方靠谱吗？”
“靠谱，绝对靠谱，我家没搬之前我隔三差五的来这里吃一顿。”李嘉榆拉着沈炼就进了饭馆，“奶奶，我又来了。”
“嘉榆啊，好久没来了啊，奶奶怪想你的啊。”饭馆的老板是个上了年纪的奶奶，看上去挺和蔼的，“哎呦，还带男朋友过来吃饭了啊。”
“我同学，奶奶你别乱说。”一听到男朋友三个字，李嘉榆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
“奶奶您好，我是李嘉榆的同学，我叫沈炼。”沈炼也象征性的打了个招呼。
“好好好，坐吧，吃什么自己点。”奶奶说完对着厨房说道，“老伴哎，嘉榆带男朋友来了，今天菜份量下足些啊。”
李嘉榆跟沈炼听到奶奶这么一嗓子，无奈地摇摇头相视一笑，干脆就不解释了，反正解释了奶奶也不会相信。
吃过饭之后，沈炼跟着李嘉榆走到了家门口，就在沈炼准备跟李嘉榆说再见的时候，李嘉榆开口说道：“傻子，去天岸小区一栋楼顶等我。”
“干嘛？”沈炼一脸不解的看着李嘉榆。
“你去不去？”
“好吧。”
“等我四十分钟。”李嘉榆说完急匆匆地跑进了门。
“要等这么久，喂，你要干嘛？喂，李嘉榆，喂，二傻子……”沈炼看着李嘉榆一步一步地走了进去，心里叹了口气，唉，今晚估计又要被坑了。
二十分钟之后，李嘉榆带着一个大塑料袋子到了天岸小区，而沈炼。已经到了很久了，此刻正在天台上吹风。
“傻子，让你久等了。”李嘉榆拿着手里还冒着热气的食物跟几瓶酒坐到了沈炼身边，“吃吧，傻子，一看就知道你今晚没吃饱，吃饭的时候心不在焉的，半碗饭都没吃完。是不是奶奶家的菜不和胃口啊。”
“不是，是我没心情吃。”沈炼摇了摇头，看样子心情似乎还是不太好。
“呐，给你。”李嘉榆晃了晃手里的袋子，朝着沈炼递了过去。
“你从夜宵摊买来的？”这股味道，沈炼一闻就觉得很熟悉。
“嗯，就上次你带我去的那家，快点吃，冷了就不好吃了。”李嘉榆点了点头。
“谢……谢谢”沈炼打着结巴说了声谢谢。
“没事，刚刚你在医院的样子真的吓到我了，我还是头一次看到你这样。”回忆起刚刚在医院看到沈炼的样子，李嘉榆到现在还心有余悸，“你别管那两个护士说的，我压根一个字就不信，没有事实根据就听说，听别人说这样在后面议论别人真的为医院抹黑。”
沈炼陷入了一阵沉默，然后拿起身旁的灌装啤酒猛灌了一口。
“你慢点喝啊，又没人跟你抢。”李嘉榆拿起另一罐啤酒抿了一小口。
“你就那么相信我妈.....我妈.....我妈她不是？”沈炼怎么样都说不出口那两个字，只好叹了口气。
“当然，虽然今天才正式跟阿姨说上话，但是从心里我不相信阿姨会是那种人。”虽然李嘉榆说这话带有一丝丝安慰沈炼的想法，但是经过今天那么一个多小时的相处，李嘉榆坚信，沈炼妈妈肯定不会是护士口里说的那种人。
沈炼回忆起从小到大，自己不知道跟其他人争辩了多少次，自己的妈妈不是小三。可是得到的除了无尽的白眼就是满无休止的唾骂。小三，臭不要脸，****，野种这些字眼，从沈炼懂事到现在为止，不知道听到过多少次了，听到现在沈炼已经完全麻木了。
“你别哭啊。”李嘉榆看到此刻沈炼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自从认识沈炼以来，李嘉榆还是第一次看到沈炼哭。
“别哭了。”李嘉榆像小时候爸爸抱自己一样，轻轻地抱住了沈炼，“傻子，别哭了。”
“谢谢你，李嘉榆。”
“谢我干嘛？”
“李嘉榆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来，你是第一个没有听我解释就愿意选择相信我的人。”沈炼擦干眼角的泪水继续说道，“你知道我之所以会转学来晨二的原因吗？”
李嘉榆摇了摇头。
“因为他们口中的所谓的‘原配’的小孩读晨一的初中部，有一天我妈跟他妈在学校的打了个照面，然后后面的事情你应该也想得到了。”
“她在学校把你妈的坏话说了个遍？”李嘉榆问道。
“不止，那天我下课是在医院见到我妈的，被那个女人打得鼻青脸肿。然后那个女人还带着她一帮好姐妹在医院跟学校宣传着我跟我妈的事。也就是从那一天起，我成了其他老师眼里的问题学生，同学眼里的野种，同学家长眼里的坏孩子。一个星期之后，教导主任把我叫到办公室说建议我转学，原因就是因为我旷课一周，可是我那一周都在照顾我妈啊，请假手续一清二楚，可是看到班主任跟教导主任那张脸我明白了，所谓旷课不过是想要赶我走的理由而已。所以拿回了自己的东西之后，我到了晨二，遇见了你们。”
“嗯，第一天看见你我还以为是偷车的。”李嘉榆点了点头，回忆起自己第一次跟沈炼见面的时候，“明明过得这么憋屈，那为什么还每天一副开心的样子。”
“不管开不开心，日子还是要照过啊，我不开心也没人会安慰我啊，那我何必每天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再说，每天装得自己一副苦大愁深的样子不累吗？虽然经历了这么多不好的事情，但是人总是要向前看的啊。你看，其实平常我不也挺开心的吗？”沈炼此刻看上去稍稍心情平复了些，眼泪也终于止住了。
“你那那是开心啊？明明就是傻里傻气好不好。”李嘉榆抿了一小口酒，认真的看着沈炼，“傻子，能说说阿姨的事吗？”
沈炼眼神一暗，抿了抿嘴，点点头说：“我妈跟那个男人是大二认识的，我妈那时候是英文系的的学生会主席，而那个男人是土木系的一直喜欢我妈，大三的时候他们在一起了，是付姨凑合的。”
沈炼慢慢的开始回忆起母亲嘴里的故事，顿了顿继续说道：“付姨那时候觉得那个男人诚实稳重，所以付姨现在也觉得特对不起我妈。然后，我妈跟他一路到了大四，打算考研的时候，我妈怀孕了，然后就有了我。因为我妈跟他没办证，所以我妈一直瞒着我外公他们。而那个男人因为家里条件不好又想考了研究生之后在跟我妈结婚，就许诺我妈说等他考过了研究生之后再娶我妈过门。我妈那时候也是傻，竟然信了他的鬼话，一边养着我，一边工作养着那个男人，那个男人也用我妈的钱用得心安理的。就这样两个人撑到了男人读完研究生，但是我妈并没有迎来她梦中的婚礼。“说到这里，沈炼的声音突然哽咽了，声音不自觉的开始打颤。
“你别激动，慢慢说，沈炼。”李嘉榆递了一张纸巾过去，用手轻轻摸了摸沈炼的背。
“你知道吗？我开口说的第一句不是妈妈，而是爸爸，就是因为我妈天天在我耳边喊着叫爸爸，叫爸爸，但是，那个我本应该叫爸爸的人，却亲手毁了他口口声声说的最爱的女人。读完研究生之后，我妈问他是不是考虑下娶她过门了。过了几天，那个男人带着另一个女人耀武扬威出现在了我妈面前，说这是教授的女儿，自己要跟她结婚了。”沈炼的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了下来，“我永远记得那天，虽然我才五岁，我记得那个女人带着多少人砸了我妈辛辛苦苦守护的家，我看着那个女人一巴掌一巴掌的打在我妈的脸上，一口一口的叫着小贱人，小三。而那个男人却只是在一旁看着，我用力挣开那群抱住我的人，用力在那个女人手上咬了一口，结果换来的是那个男人的一个巴掌。天知道那一刻我的心有多痛，自己叫了几年的爸爸的人，突然为了另一个女人打了自己一巴掌，真是讽刺啊。”
“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妈带我回了家，结果又被赶了出来，因为外公外婆住的村子觉得未婚先孕是一种耻辱。所以我妈就这样又被赶了出来，而我外婆也因为这个事长睡不醒了。我妈带着我反反复复，总算是找到了那个男人跟他新婚妻子的家，我妈说她要求不高，只要把我收留就好了，但是你知道那个男人说了句什么吗？我这辈子就算是死了我都忘不了那句话，他对着我妈说，你这么漂亮，我怎么知道这孩子是不是你跟别人生的野种？”沈炼自嘲了一声，“被自己的亲生父亲说自己是野种，我沈炼也算是做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吧。”
此刻李嘉榆才懂得沈炼心里的悲伤，轻轻地摸了摸沈炼的头说道：“然后后来是付姨收留了你跟你妈，一直到现在？那你可以解释啊，明明你比那小贱人的孩子要大，你可以解释你妈并不是第三者啊。”
“如果现在一堂数学考试，你抄了我的答案，老师会认为是你抄了我的还是认为我抄了你的？”沈炼问道。
“正常情况下，肯定是认为你抄了我的啊。”李嘉榆不加思索的回答道。
“所以你觉得我解释有用吗？就好像数学考试一样，老师会带着先入为主的观念去看问题，觉得肯定是我抄了你的答案一样。我妈这件事不是一样吗？历史永远是由胜利者来书写的，成者为王败者贼的道理到哪里都是这样啊。如果现在跟那个男人结婚的是我妈，那么人人喊打的应该就是那个女人了。”沈炼叹了口气，“我妈说爱过那个男人是最美好的事情，不过在我看来，抛妻弃子，让我妈跟我成为别人眼中的小三野种的男人，不配为人，我也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别难过了。沈炼，等以后再把自己失去的一切夺回来啊，现在只要阿姨能好起来就行了。”李嘉榆拿起手中的啤酒，“来，咱姐弟俩走一个。”
“谁跟你姐弟俩啊。”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是沈炼还是拿着啤酒罐撞了上去，猛灌了一大口，“说真的，李嘉榆，其实以前我还真的有抱着跟他们家同归于尽的想法，但是我舍不得我妈。而且你知道最重要的是，我怕死，我这么金贵的一条命去换他们一家三口的小命太划不来了。”
“对对对，对待伤害过自己的人，想着去报复他只能证明自己还不成熟，我奶奶跟我说过，对于伤害过自己的人，要不选择原谅，要不就选择遗忘，抱着憎恨的人是长不大的。”李嘉榆把罐中的啤酒一饮而尽。
“谢谢你今天安慰我。”沈炼从天台上一跃而下，把手对着李嘉榆伸了出来，“下来吧。”
李嘉榆抓住沈炼的手，纵身跳了下来，一把抓住沈炼的肩膀，轻轻说道：“我还是喜欢看到傻里傻气的沈炼，今天的事我会保密的，你要记得赶紧回来上课哦。”说完李嘉榆一脸笑嘻嘻的跑开了。
沈炼还沉浸在李嘉榆刚刚的几句耳语之中，等李嘉榆走了很远之后才回过神来，拿起书包飞快的走了过去，“等我一起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