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沉，乌云黑压压的笼了一大片，苏家的灯火逐一亮起，冷白的光在这漆黑的雨夜里像谁凌厉的眼神，一一扫过栋栋小楼，激起一阵彻骨的寒意。
主阁，苏铭戈跪在地上，一脸恳切的看向不远处的倚在家主的黑色座椅上的老爹，“算我求你好吗?我保证这会是我最后一次求你，再不会有以后了。“
座上的老爹一直闭着眼沉默不语，只是单手撑着头，听到这话他猛地睁开了眼，”你可知！“他话只说了一半，在对上苏铭戈的眼神后生生顿住，低头，换做劝告的语气，”你可知你这般做，会是什么下场？“
”我知，“苏铭戈笑容淡然，”不过是一辈子默默无闻，从天才坠落到不为人知的无名小辈，再没有家族庞大的支持，抑或其他等等。但我不怕，至少我还可以见到你们。“
”你这是，真的想好了吗？“
”是啊，绝不会有所犹豫和后悔。“苏铭戈眼神坚定的迎上老爹的目光。
老爹的手死死握住座旁的圆木，半晌叹了口气，”好，我应你。“
“那就这么定了。”苏铭戈笑了起来，眼底是被张狂掩盖的痛苦，“不过老爹你不觉得应该补偿我点什么吗？不如把你那腰牌借我一用，正好做理由怎样？”
那边很久才有回答，他说，“好。“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敲在窗上，沉闷的响着，像重金属的敲打乐，嘶哑、绝望而又黑暗。这才是真正的离歌，最痛楚的送别。
苏铭戈起身，拂掉袍角的灰尘，甩了甩手中的腰牌，抬头，玻璃窗上的他面容苍白，可笑容张扬而叛逆，他转了身，一步步走的极大，极快，像有什么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完成，可走到门口，步子却缓下来，最后他停在门框边，身影没在夜色里，他说，“再见喽，老爹。”语调轻快而自然，像每一次捣乱前的声明。
“最后一次了。”他在心里说，哑哑的腔调。
雨还在下，周遭冷的如置冰窖。
水晶宫内一片嘈杂。苏铭戈挥着老爹的腰牌，大声嚷嚷着“闪开”，宫内的侍从婢女都急忙往边上退去，但大概因为毕竟不是老爹亲自来，仍有人想挡他，苏铭戈一急，便把那人推往一边，不料力大了些，竟把那人推的摔倒在了地上。
那人是这里的主要管理员，论职位还高他一头，撑着地站起来，有些恼羞成怒，暴戾的灰色术力流转于指尖，，挥手就要劈向苏铭戈，却又看到了他手中的腰牌，动作犹豫的顿住。
“你们能否先下去，他是我师父，不会乱来的。”夏旖从楼上匆匆下来，身上还披着睡袍，发丝微乱，见无人回应，只是看着她，她又重复道，“先下去吧，行吗？”表情诚恳。
管理员收了术力，冷哼一声，转身对其余的侍卫下令，“所有人都给我听着，全都守在宫外，严阵以待，谨防他带着恶魔越狱。“
”是。“齐刷刷的应和声。人群散去，留下苏铭戈和夏旖。
苏铭戈转身，狠狠地瞪了管理员一眼，他听到了，那管事没有喊夏旖的名字，他叫她恶魔，他并不把她当作一个茧，连最基本的身份地位都未曾给她。恐怕平日里若不是自己求老爹力保夏旖，自己的小徒弟在这儿怕会受很多委屈吧？等着吧，终有一天他会亲手撤掉那个管理员的
熄了心中的怒火，他看向夏旖，仍是嬉皮笑脸的样子，：徒弟啊，都这么漂亮了，师父都快认不出来了，来来，快让我仔细看看。”
“师父……“夏旖轻轻地唤出这两个字，泪盈满眼眶，”啪嗒啪嗒“的往下掉，”你终于来了吗？“笑了笑，她继续道，”你给我的功法，我都练完了，如今你终于来给我换了么，那可太慢啦。“
”小徒弟啊，“他笑着叹气，擦掉她眼角的眼泪，“为师知道自己来晚了，给你带了好多赔礼呢。”说罢他挥挥手，地上便出现了大大小小好多箱子，苏铭戈指了指其中最大最长的箱子，“这是给你的武器，其余的都是功法，打开看看呗？”
夏旖俯身，打开箱子，一把红色的长刀显在眼前，刀锋闪着凌厉的光，斥着张扬的气场。她怔的顿了开箱的手，“师父，为何送了我刀？”刀不是男孩子才用的吗？
“就是因为用刀的一般都不是女孩儿，我才送你刀的。”苏铭戈一眼看透夏旖的小心思，得意的笑笑，眼里满是自豪的光芒，“你想啊，你要是跟别人打，他们准以为你用的是黑绸，定会掉以轻心。若真是实力太强，你再亮出刀，也能唬他们一阵，然后赶紧趁他们还没回过神来进攻他们，”他打了个响指，声调自信，“准赢！”
“哦”夏旖听得一愣一愣的，但没忘记补上一句“谢谢师父。”虽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拎动……
苏铭戈一副“你师父我是谁呀”的臭屁表情，拿了本功法正准备介绍，余光瞟到她的项链，一脸惊异，“谁送了你这么贵重的东西？”
“这个……说来话长……”夏旖挠挠头，不自然的扯开话题，“那、那个，你这腰牌怎么来的？”
“呃──”苏铭戈难得语塞，表情各种纠结，“这个说来也话长了……”
天是彻底黑了，连星光也暗淡的仿若虚无，夜色朦胧，耳旁只剩下了雨滴的敲打声，不停息的敲打乐。
黑暗中，夏旖与苏铭戈相对而坐。
“是因为我吗？”夏旖问，声音里满是愧疚。
“那倒真不是。”苏铭戈笑道，“本来就算没有这事儿我也要来的，只是那得等我官职升高，要好久的，正好有了现在这个决定，就提前来看你了。”
“谁都没有错，只是我们选择的路不同。”他沉声道，水晶宫里没有，夏旖没有开灯，于是他们便坐在一片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只是可以听到彼此的声音。他懂她为何这般，以前自己教她练武时，总喜欢故意不开灯，讲完倒头便睡。她应该，是想回味一下吧。想到了她刚给自己讲的故事，他又邪邪的笑了笑，尽管她看不见，“话说那个十骨是不是喜欢你呀，对你这么好，你哥那个妹控要是知道了，怕会疯掉的。”
“喂！”夏旖有些慌，“别乱说呀。”
“哎呦呵，”苏铭戈得意了起来，“我就随口一说嘛，干嘛这么紧张，莫非──”
“想什么呢！”夏旖顺手抄了个枕头，估摸着朝他砸去，却砸了个空，隐隐的听见他低低的偷笑声，气恼地拿了另一个枕头想要砸他，他却起身，伸了个懒腰，“困死了，不陪你了，我回去了。”
“师父你留下来吧，宫中有房间的。”夏旖慌了起来，好不容易来个人，怎么说也得留到明早再走，多陪她一会儿。
”不啦，“苏铭戈抚平袍上的褶皱，”会损你清誉的。“
”哦。“夏旖低头应允，有些难过，“那我送你到门口吧。”
苏铭戈点头，调子轻快，“这个可以有。”
行至门边，苏铭戈自己拉开大门，风夹着雨从门外飘进，灌满他的袍，无意的嘟囔了句，“还没停啊。”
“师父，暴雨还在后面呢。“夏旖听到后轻声补充。
“是啊。“他低头，笑笑，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袍角飞扬，”走啦。“
宫门弹回，”咔嗒“，一声上锁声，断了外界所有的声音。
下雨天，真冷啊。
夏旖走回房，盖上被子，这样，能暖和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