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半月有余,凌叶一行人终于晃晃悠悠地走到了天烨国的边境。
将将靠近景黎,凉凉的霜花夹着冷风便时不时拍在人的脸上肩上,没过多久便化成水膜薄薄地将外衣裹了一层,又湿又冷着实难受。
然而算算时间,才堪堪过了五月,凌叶他们却一路上从薄衫春袖到长袍裹肩,着实有些顶不住这变化叵测的天气。
“嗯……这是入冬了吗?”
先前嚷嚷着嫌弃马车颠簸,在“镜中仙”里躲了三四天清闲日子的斐然一出来,便被夹着寒冰的冷空气狠狠地拍了满身湿意。
“你以为你一梦千年啊还入冬呢……咱们是靠近景黎边境了。”
凌叶本来靠在车壁上假寐,听到斐然这迷迷糊糊的声音便勾起嘴角笑它迷糊。
这一路上虽说从中原到北疆,大大小小的风景确是看了不少,却也一路奔波未有停歇,无聊的赶路日常让凌叶眉眼间也透出几分乏味。
“问这车队里的一个大哥,他说这一带就是这样,待过两天翻过了这片儿地方就不会再有冰霜了。”
凌叶懒懒地掀起车帘,嗯,还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路,晃啊晃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到桐泉……
“而且听说这附近有一座终年不化的雪原,每到这个时节吹起了东南风,便把上面的冰屑吹得满天乱飞,倒也是个不错的景色。”
听着凌叶在一旁有一阵没一阵地说着这两天来一路上的见闻,大多都是路过了哪哪,哪哪风景不错是个养老的好地方……
斐然对这些山山水水实在看得厌倦,闻言倒也没露出几分神往。
“郡主啊,咱们这两天怕是得在前面的木栾城里停上些时候了。”
随行的婆子掀开车帘有些为难地说道。
“是啊郡主,前面的雪原听说正刮着大风暴呢,咱们在这等几天,风暴小了再赶路不迟!”
一个平日里负责烧饭的伙计颠颠地跑了过来,脸上嘿嘿地笑着,见牙不见眼。
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初初看着腼腆又寡言少语的,和大家慢慢混的熟了,见谁都是一副乐呵呵的笑脸,任谁说了都忍不住夸上两句……可就是命不太好。
凌叶盯着小伙子的脸,漆黑的眼瞳里转瞬划过几尾银丝。
年少家贫,好不容易父亲生意赚了几分银钱,没过几年却遭仇家记恨,出外时连着一家老小被人要了命。
也是这孩子命大,带着伤在路边趴了一夜,被人贩子草草裹了几下卖去了酒楼里当小伙计。平日里就瞧着干活灵巧,逢人先笑,掌柜的都想老了老了把店转给他打理……
若不是后来被人垢陷犯了事,进了牢里吃了些苦头,保不齐现在已经在酒楼里品着小茶打着算盘了!
毕竟,如今车队里除了少数皇上指派随行的侍卫,大都是犯了些小事尚还待罪在身的亡命徒。想也是,哪有谁闲了没事愿意去跑上千百里送个新娘子……
这么想,天烨皇帝也是个人精,明白没有把自家侍卫全送去景黎的道理。
“嗯,知道了。”
凌叶向着车外答应了一声,便放下车帘闭目养神。
“看你对这小伙计眉来眼去的,不会真要爬墙吧?”
斐然在一旁支着脑袋,饶有兴致地瞄着凌叶。
什么大雪原啊大风暴的她或许没兴致去看两眼,不过调侃凌叶时不时让她炸个毛啊还是更有看头的。
“……”
如果能有个人愿意收了这禽兽,她愿意倒贴个一文两文的顺便捎一句“好走不送”。
不再理会身边躺着还不安分,时不时还要摸走几个点心垫肚子的某禽兽,凌叶又接着想起了方才那个小伙计的事。
这还真不是因为别的什么,而是方才凌叶将那小子前十来年看了个通透,机灵又懂事,关键他待人处事还晓得八面玲珑实属难得。
这么一个人才天天在车队里干着烧火的活实在暴殄天物,往后的日子里必须找个机会收入麾下不可!
夜里进了这木栾城,才将将暮色袭来,城里便没了人烟,唯有一座座酒馆客店门口挂着红灯笼,表明还迎着客人。
“按理说这可是靠近北疆,在这周边最大的城镇啊,现在看着可不像。”
随行的赵婆子拎着凌叶带出来贴身的衣物家当,跟着走进一家客店。
“晌午出去找客店的王管事说木栾城近来有妖做法,诡异的紧!”
那小伙计唐生一脸怯怯地贴紧身边的侍卫长大人,随后便是一阵哆嗦。
“……”
看着侍卫长那一脸“麻烦离我远点”的锅底黑,凌叶无奈地摇了摇头。
啥都好,就是这胆小的特质,要是能改改就好啦。
“事出反常必有妖,你当心着点。”
卧房里,斐然坐在床边看着凌叶慢吞吞地梳洗,思来想去还是提醒了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凌叶停下想了想,
“又不会有什么深仇大怨的,提防着些就行,总归不会是来索命的罢。”
斐然思忖片刻,像是真的在搜罗最近凌叶有没有招惹什么不该招惹的人,看得一旁的凌叶很想抄起手边面盆砸过去,顺带大吼一声“当初最不该招惹的可不就是你嘛?!”
最后临睡前斐然还是上窜下跳地将屋子四周细细检查了个遍,方才安心躺下。
窗外是呼啸着吹过的大风,混在其中的冰屑在窗纸上渗出点点湿意,凌叶看着屋顶的房梁许久,
“你老这么护着我做什么?”
斐然迷迷糊糊间翻了个身,嘟囔了句什么,随后彻底陷入了梦乡。
凌叶躺在床上彻底黑了脸,看着讨喜……是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