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路梵的意识渐渐苏醒,他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一股暖流从大脑中枢倾泻而下,流遍全身百骸千窍万穴,进而流遍全身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细胞,浑身通透玲珑,暖洋洋的舒服极了。
他极力地想睁开眼睛,眼皮子却不听使唤,怎么睁也睁不开。
他对身体已经失去控制了。
一想到这,路梵便是大骇不已,心里喃喃道:“难道自己真的已经死了吗?”他忽然想起了一句流行话语:“在烈火中永生。”不知怎么得,他竟然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饶是他平时极为嘴硬地说自己不怕死,此时意志归零,却也是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那颤抖刚开始还极为轻微,紧接着便是犹如筛糠一般,简直就连肝儿都被牵动了。
而随着他的这一颤抖,他好不容易才凝聚起来的那么一点点意识也是瞬间消散,他再度进入那种一切皆无的状态之中。
又不知过了多久,路梵渐觉身上寒冷,昏迷的意识这才再次苏醒了一些。而在隐隐约约之中,他好像还听到了半是呜咽半是咄泣之声。慢慢睁开眼来,只觉光线刺眼,便又立即闭上,同时听得一个欢快的声音叫了起来:“少爷,你……你终于活转过来啦!”
路梵再度睁眼,见一双妙目正凝视着自己,满脸都是喜色。
娃娃脸,丹凤眼,两条马尾辫沿着左右两侧垂肩而下,看起来既精致又小巧,由于兴奋之故,小圆脸红得似一个红苹果,不是蛛儿还能是谁?
路梵支撑着坐起来,道:“这是哪里?不会就是地府吧?”
蛛儿眨巴着一双大眼睛,道:“少爷说什么呢,这里当然是如意亭了。如果这里是地府,那我岂不成了牛头马面黑白无常?”说着也是做了个鬼脸。
路梵会心一笑,道:“别说,牛头马面,还真有点儿像!”顿了一顿,又道:“我怎么会在这里,是你把我弄到这里来的吗?”
如意亭,幽幽如意,乃是其居所之一,熟得不能再熟,路梵也是一睁眼就认了出来,只是他明明是在后山石屋的,怎么一觉醒来之后就鸟枪换炮移形换位了。
“不是我,是夫人。”蛛儿摇了摇头,回忆起来,道:“那天夫人在后山采药,路过你的那间石屋,见你浑身是血,倒在地上。夫人等了你一天一夜,见你依然昏迷不醒,这才把你移到这里来。”
“原来是这样。”路梵恍然,追问道:“那天是哪天?”
蛛儿双手支颐,悠悠说道:“那可早了,都快半年了呢。”
“半年?”路梵骇然一惊,从躺床上弹起来,道:“我一口气昏迷了半年?”
蛛儿也是被他这么大的动作给吓了一跳,拍了拍胸口,道:“是啊!夫人说你这次练功出了岔子,比较危险。这些天来,你一直昏迷不醒,老爷和夫人,还有我,都很担心你再也醒不过来呢!”
“好吧!”路梵陷入沉思,努力回想,从他进入石屋开始,到他昏迷之前,过往之事化为一幅幅画面在脑海中不断重现。然后,便没有然后了。画面突然中断,再也凝聚不起来,除了一片空白,还是一片空白,唯有一片空白。
他凝神静思片刻,继续回想,画面依旧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正准备放弃,忽然又有了新发现,喃喃道:“七煞神剑?原来那是七煞神剑!”
原来他在识海之内、金刚拳星云附近、中枢球体边缘之处发现了一彩色光团,其上有四字古篆若隐若现——七煞神剑。他想起之前乙木之灵在对付他时所施展的神奇武学,一下也就恍然了。
七指盘旋,剑气斗转,如雨而下,锐利无伦,七煞神剑,名副其实。
光团旋转,幻化为七柄神剑,颜色各异,七彩绚烂,时伸时缩,煞气凛然,剑意煌煌,莫可匹敌,他只是看了一眼,便觉得连灵魂都为之颤抖不已,端的是恐怖至极。
路梵眉头微皱,暗自想道:“这七煞神剑想必也是一门炼气武学,神奇固然神奇,凌厉固然凌厉,于己却无甚大用。”
一念至此,当即释然。
他沉下心来,开始检查自己的身体。
检查是如此得仔细。从头顶到脚底,从前胸到后背,前前后后,上上下下,一处也没有遗漏。
很快,他便惊喜地发现身上那些剑伤已然痊愈。非但如此,此时的他全身筋骨肉浑然一体,温润如玉,莹光闪烁,大异于以往,心里也是莫名一动:“难道本少已成功晋级风雷霆动,就在昏迷之中?”
心念一动,风雷诀运转,风雷劲奔涌,一拳既出,既快且猛,兼具风之轻柔与雷之狂暴,果然是风雷霆动。
“哇哈哈~~~”
虽然没能一步跨入道境,但也是意外之喜了。路梵仰起头来,忍不住一阵长笑,直震得周遭竹叶沙沙作响,鸟雀乱飞,诸虫辟易。
自从身体之内有了这面莫名其妙的镜子之后,他就被坑惨了,没想到还有因祸得福的时候。世事之难料,于此可见。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他忽然想起风雷拳谱上老子的这句话,当时他还没什么感觉,此时却觉得深意凛然了。
老子不愧是老子啊,厉害,佩服,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蛛儿却是在一旁看得一脸莫名其妙,暗自心惊道:“少爷这是怎么了?好像很不对劲啊!夫人说少爷此次之伤不同于以往,少爷也是因此昏睡了这么多天才苏醒过来,不会已经伤到脑子了吧?”
“哈哈,我就知道,梵侄不会有事!哈哈,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蛛儿正疑惑间,忽然一道声音也是响了起来,那道声音夹杂着笑声,欢声笑语,显得极为欢快。
蛛儿转过身去,叫道:“高老爷!”
路梵却是一愣,因为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八房的主事——路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