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家,一路无事。
不知不觉中,两人来到山脚下。
山脚下种着两株大榕树,大榕树下搭着几间茅草屋,茅草屋前修了几阶梯田,茅草屋背后种了一片绿竹林。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偏僻,静谧。
时而微风拂过,沙沙作响。
时而虫鸣鸟语,叽叽喳喳。
更增其幽静。
幽静中,路渊遁世隐居于此。
路渊乃是路梵之父,这里自然也就是路梵的家了。
此处山段原本是一处乱石岗,人迹罕至,偏僻荒凉。路渊本来并不居住在此,二十年前,因为一场意外的变故,这才意外地搬到这里。之后,路梵出生,成长,乃至于今。他迅速崛起,又骤然衰落,仿佛一颗流星。从众星捧月,到受尽白眼,一夜之间而已。人生起起伏伏,社会风云变幻,不变的唯有这几间茅草屋。
不管他在外面的处境如何艰难,这里一直是其温馨不变的港湾。
家。
有家的地方就是港湾。
港湾在哪里温馨就在哪里。
“少爷,你回来了!”
路梵刚一出现在视野之内,一个声音便是从右边那株大榕树下传了过来。
声音清脆悦耳,带着淡淡的喜悦,路梵不用看也知道那人是谁。
蛛儿。
除了蛛儿还能是谁?
蛛儿小步快跑,来到路梵身边,对着路芳快速鞠了个躬,说道:“表姐好!”
路芳淡淡一笑,还没开口说话,蛛儿又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挽起路梵手臂,说道:“少爷,你终于回来了!没事就好!我还担心今天又会出什么事呢!”
根据以往之经验,今天总是会出些事情的,大和小而已。不过现在既然是跟表姐路芳在一起,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要知道,表姐那可是远近闻名的小魔女呢,谁敢惹啊?
路梵会心一笑,忽然牵动伤势,引发一阵剧烈咳嗽。
“少爷,你怎么了?脸色如此苍白!他们是不是又欺负你了?”蛛儿这才发现不对劲,紧张地说道,眼里满是心疼。
这三年来,对待路梵,同侪之中,态度没变的,除了路芳,就是蛛儿了。路芳是其至亲,那是情理之中。蛛儿是其丫鬟,尤显难能可贵。
人类社会,势力而现实。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得势时还好,一旦失势,有时候连狗都不见得会待见你,甚至还会莫名其妙地过来咬一口,何谈其他?以奴欺主,以客压主,那也都不是什么新鲜事。
不过路梵并没有把蛛儿当成丫鬟,而是以平等之心平等待之。以前众星捧月,他不开心时,偶尔还会迁怒于人,对她胡乱发火。如今沦落成泥,尝尽辛酸,却是再也没有了。相反,内心深处还多出了份感激。她不改初心,一直小心翼翼地服侍着自己,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不改初心,方得始终。
在心里,他早就把她当成亲人了。
牵动伤势,路梵脸色愈发得苍白,咳嗽愈发得剧烈,再也停不下来。
路渊正在绿竹林中打坐,听见那阵阵咳嗽声之后,也是特意从绿竹林中转了出来,皱眉道:“又受伤了?”
“嗯……”
路梵终于强忍住咳嗽,轻轻嗯了一声,有气无力。看得出来,这次不同于以往,伤得有点儿重,很是重,非常重,很是非常重。
“究竟是怎么回事?”路渊问道。
路梵苦涩一笑,说道:“没什么!还不就那样!早就习以为常了!”
路芳没好气地道:“什么叫早就习以为常?你倒是看得开!”
随即,在其身周三丈之内便是老实不客气地响起一阵噼里啪啦之声。
声音阵阵,连成一串,连绵不绝,犹如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那是竹筒倒豆子的声音。
路渊不动声色,静静地听着。
半晌之后,豆子终于倒完,竹筒空空如也,收工。
路芳脸不红,气不喘,两手一摊道:“就是这样了。”随即又是愤愤不平道:“他们也太欺负人了,舅——舅——”叫舅舅的时候,尾音也是拖得很长。
路渊眉头紧皱,仿佛一条被拧了七八遍的麻绳,说道:“你说梵儿刚才逆转气血,强行炼化玉灵丸和破障丹?”
路芳点头,轻嗯一声。
路渊右手探出,扣在路梵左手太渊穴上,一股灵力缓缓渗透进去。
那股灵力绵绵然,柔柔然,无穷无尽,无止无歇,路梵只觉浑身上下舒服极了,仿佛正沐浴在春风之中。
少顷之后,路渊方将灵力撤去。
路梵的足太阴脾经和手少阳三焦经断断续续,一副残破之象,仿佛战后余生,果然是强行逆转气血炼化玉灵丸和破障丹之兆。
见父亲眉头紧锁,路梵苦涩一笑,安慰道:“我本来就无法凝聚内力,即使经脉崩毁也不过如此,实在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说了,我现在除了足太阴脾经和手少阳三焦经有点问题之外,其他经脉不还是完好无损嘛!”
“经脉崩毁?足太阴脾经和手少阳三焦经?”路芳悚然一惊,问道:“这么严重?舅舅,梵弟真的有这么严重吗?那还有得救吗?”
来的路上,两人聊了不少,对于路梵强行逆转气血炼化玉灵丸和破障丹一事,她自然也是知道的。只是他一路之上有说有笑,虽谈不上生龙活虎,却也绝不是半死不活,绝没想到会伤得如此之严重。
练武之人,内力是根基,丹田和经脉是凭借。丹田是内力之容器,经脉是内力之运行路线。经脉崩毁,运行路线断绝,那是釜底抽薪,这辈子算是完了。
路渊在两株大榕树下来回踱步。
路梵和路芳静静地站在一旁,不敢上前打扰。
路梵一脸淡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仿佛此事真的与他无关。
倒是路芳,脸上满是担忧之色,真正是应了那句话:皇帝不急太监急,表弟不急表姐急。
至于蛛儿,已经踪影不见,也不知跑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