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九娓娓道来,事情从昨日偶遇十一皇子封清寒说起。
“少将军夫人,好巧!”突兀的一身称唤在身侧响起。
木巧兮反射性扭头,一袭翠竹飘逸不似凡间人的俊逸男子叫住了她。咕噜噜的大眼儿聚光灯般,将人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
扭头,转弯,疾走,枣儿也不买了。
可偏生,有时候,你越是躲吧,越是逃不过。就如此时耳后期期艾艾,三分怨气三分怒气,分不清道不明的话语:“哎,才几日不见,夫人这就将本殿下给忘了?”
木巧兮闻言,硬生生的刹住了脚步。
扭头,眉开眼笑:“哟,这不是十一殿下么,若不是见您身后的追风,差点儿都没认出来。”
封清寒很是大度的忽略了她先前的无视之举,闻言,端的是清微细雨,如沐春风的笑。
只是这笑入了木巧兮的眼,却是别具深意。因为,从始至终,封清寒那如云软融的视线,都有意无意的往自己捏着的钱袋子上瞟。
小脑袋里一根神经,紧绷——威胁、恐吓、敲诈、勒索...他全看见了!
答案显然如此。
不过,也不仅仅如此。
封清寒迈着优雅的小碎步靠近,他看见的何止这些?!还有,这妇人是如何拂了九哥的佛面,糟蹋了他的东西。到方才,咬牙切齿的从马车上下来。
清眸烨烨,好戏呐。
封清寒:“夫人此话真是让人伤心啊,认出本殿下居然多亏了追风。”
话入耳,木巧兮长睫遮盖的水眸,亮光一闪。哎呦,这温吞细润的语调...这扯天侃地的闲话唠嗑儿。
不是来找茬的!
抬眸,是友善可亲的谪仙美面。
从封清寒澈水清眸中,木巧兮清晰读出了以上信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哟嘿,没曾想,这十一皇子居然是个大义凛然,慧眼独具,六亲不认的。
上道儿!
挤成蚯蚓的眉刹时舒展,朗声悦调:“殿下误会了,饶臣妇口拙。恍见殿下,惊鸿一瞥,实如天神下凡非凡间人物也。几日不见殿下更是丰神俊朗了。若不追风在旁,臣妇实在是不敢认呐。”
一记马屁,拍的封清寒是眼皮一跳。
饶是先前一次的交集,见识了这妇人鬼魅莫测出人意料的行事作风。可这第二次碰面,画风瞬转。
阿谀奉承、谄媚讨好,直白大胆的...让人瞠目结舌。
不待他应答,木巧兮却是自动自发的叙话:“十一殿下也逛集呐,不妨,一起呀。”
开口,是毫不遮掩的套近乎。
废话,她不主动套近乎,还等着皇孙贵胄屈尊降贵的来和你套近乎么?
白日做梦,没睡醒吧!
封清寒听言,眉梢飞扬起一个弧度。见多了婉约婉转的假意讨好,这般直言不讳溢于言表的讨好,意外的。并不反感。
可是,能如此轻易让她讨好了去?
抿唇,眼朗风清的面部表情一皱:“本殿下倒是想好兴致的逛一下集市,奈何追风这别扭性子,走到这儿是怎生都不肯动弹了!”
此话出,木巧兮心头却是‘咯噔’一声儿。
追风别扭性子不肯动弹了?封清寒此话何意?
数落追风的不是?
不!人家摆明了是惦记着...之前打狗没有看主人的仇!
可,这事儿的始作俑者是谁?磨牙嚯嚯,到哪儿都有赫贱人作的孽!
扬脸儿带笑:“殿下,此乃小事一桩。”
封清寒眸光炬炬,一个“噢?”字,半信又半疑。
这是在质疑她的能力?
光说不练假把式,身体力行,蹲地,摸了摸追风坑洼的头颅。凑首,只悄声说了一句话。
几乎是分秒间,颓败丧气如丧考批躺尸的死狗,顿时,弹地而起。
封清寒眉头一挑,这妇人在追风耳边说了什么?
“让然追风找回自信重振雄风,臣妇需要一个时辰,殿下可愿稍待片刻?”露出八颗牙齿闪亮亮的微笑,证明着木巧兮的满满自信。
封清寒眸中清辉濯濯,不错,这妇人再次挑起了他为数不多的好奇心。
点头,应允。
这打狗的账...那就且看她是大言不惭,还是深藏不露吧。
一个时辰,时光飞溅。
搁下手中浅水见叶的碧螺春,修长葱指还没收回,就闻一道清越的女声:“殿下久等了。”
抬首,入目。
一只健硕粗壮的狗腿...迈着故作优雅,风骚暗藏的步伐。
双眸一凝,有点灼眼。
转眸,继续往上...只见,狗腿之上胸脊之间,追风竟似人类一般,穿着一套黑白相间,叫不出款式的服饰。
雄赳赳气昂昂,格外傲娇慵懒的迈着四肢,踱步进门。
“怎么样,殿下觉着如何?”紧随其后,是木巧兮挑着粉嫩嫩的唇儿,眯成了月牙的笑脸。
怎么样?
木巧兮是明知故问。
且看封清寒眼中那抹明亮的新颖就知道,效果很成功!
而十一皇子的回答是,收眼,移眸,直直的看向木巧兮。而后,瞟了眼,精神奕奕的追风。手执起茶壶,斟得一杯清茶,移到桌面:“喝茶。”
毫不客气的捧起茶杯,一笑,眉目生花。
喧闹的集市中
一个身着白衣修竹画与其上气质非凡的男人,与另外一个清秀俊逸满脸皎洁甚至透着点儿精怪的少年并肩而行。他们身后,一只身上不知道穿着什么款式的服饰,不过样式还挺好看的大犬紧随其后。
封清寒:“夫人,可否告知,追风那脖子上黑色的款式有点像蝴蝶的所谓何物?”
“那个啊,领结。”
封清寒:“这身衣物如何称呼,本殿下看着甚是讨喜。”
“这个呀,叫做西服。如果殿下喜欢的话,改天,臣妇给殿下量下尺寸也做上一套如何?”
封清寒略微思忖了两秒,和追风穿同款...还是罢了!
封清寒:“不知夫人换了这一身装扮,你、我这是要去哪儿?”
木巧兮闻言捥了捥有些松大的袖管,解释:“嘿嘿,为了不必要的麻烦,乔装一番,殿下不会介意吧?至于要去哪儿?人生的美妙之处不就在于这一刻永远也不知道下一刻的变数么。”
这句老掉渣的心灵鸡汤却成功的打动了封清寒,于是,尊贵的十一皇子,就陪着木巧兮在街上瞎晃了起来。在逛到了‘易宝斋’门口(拍卖置换贵重物品的商行)木巧兮咕噜噜的眸中有精光闪过。
要问什么行业来钱快,除了打家劫舍、烧杀劫掠,就数这拍卖行了。
赫贱人要她短短半日内凑够四千两,完全是刁难。
转眸瞅了瞅封清寒,提溜着眼儿再看这易宝斋,豁然开朗!
封清寒见木巧兮止步不前,也随着停了下来,仰首看了下门匾:“夫人有什么物品需要上这易宝斋易主的?”
木巧兮闻言,灿笑着扬起俏脸,双手从袖管里掏出一物,摊手,朗声:“这个!”
只见,玉掌之上,三颗清脆欲滴的青枣儿。
封清寒清眸顿眯,这不是方才在路边三个铜板买的青枣,还能是什么?!
三颗青枣上易宝轩拍卖?
....
她当王孙贵族和有钱士绅是傻子?还是砸场子?
深思陡转,眸色暗沉,不!
这妇人狡如玉狐贼如灵鼠,怎么会干这种找死的蠢事...除却这些,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九哥又作幺蛾子了。
抿唇,暗笑,逼上梁山,赶尽杀绝是他的作风。
不过,这妇人可知道易宝斋的三重则!
以次充好者,杖数百。
购物后不定时结账者,仗数百。
还有就是她这类,纯属构事者,仗数百。
转眸,木巧兮已领着追风雄赳赳气昂昂的迈入了大门。
嘴角带笑,有意思。
抬步,紧随其后。方入得易宝轩的正厅,果然,暴声的怒喝如雷贯耳!
“打哪儿来的混小子,几个破枣居然来易宝斋拍卖,砸场子!活腻歪了吧!滚!滚!滚!再不滚让你吃不不了兜着走!”
被骂的少年滴溜着双灵动的眼,不怒反笑,挺身就要理论一番。
下一刻,手腕处一紧。
木巧兮水色的眸晶光一闪,扭头,只见一只细长如修竹俊秀的手握在了她的手腕处,入目,是封清寒那张清润的脸。
“殿下这是作何?”露齿笑问。
“夫人有何难处,相识一场,本殿下可出手相助。”如此有趣的妇人,怎生也要让她在九哥身边多蹦哒几日,多膈应他几日才行。
相助?说的好听,木巧兮可不会以为天上真的会掉馅儿饼,皇孙贵胄,几个是省油的灯:“殿下,赌一把如何?”
冷不丁的,木巧兮来此一问。
封清寒恍惚,只觉这话耳熟...这笃定确信的口吻和某个人如此雷同。
“赌什么?”
“赌四千两,我能将这三颗青枣拍出比这高出数倍的价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