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喧巷,吆喝贩卖的人群络绎不绝。
街边,一个陋棚茶摊里,一个衣着凌乱肤色蜡黄,独独一双眼儿透亮的慑人的妇人,横坐在简易的木凳之上。只见其规矩的端坐了两秒后,侧跨,屈躬,脚起,毫无防备的横踩在木凳之上。
刹时,一股江湖草莽之气侧漏而出。
只见那妇人放在桌上的左手中放置着三颗青翠欲滴的酸枣,两只眼儿或眯或虚的端详着,似是能从中看出朵花儿来。
半响,右手端起木桌上糙瓷碗,看也不看,仰头便干了手中的大碗儿茶。
抬袖撸了把嘴:“老板,结账。”
头戴毡帽肚腹微凸的汉子搓着手笑嘻嘻的上得前来,然,这汉子脸上的笑在听得这妇人的话后,顿时垮脸:“老板,我这一颗酸枣抵你这顿茶钱如何?”
......
妈的,见过吃霸王餐的,没想到有一天还能被他碰上个喝霸王茶的!
汉子铁青了脸色:“客官,您这是想喝喝霸王茶么?”一言不合便撩起了袖子。
最后...木巧兮抖空了钱袋里仅存的五枚铜板,在汉子异样的目光中张嘴狠狠的咬住了手中的青枣...刹时,嘴牙咧嘴,面容扭曲。
一步、两步、迈步离开茶棚。心里将赫王家里沾亲带故的亲戚挨个问候了遍,然后,奇迹的,嘴里咀嚼之物都感觉不到酸滋味儿了。
扭头,恶狠狠的吐籽儿。
猛然,一抹熟悉的身影钻入眼尾!只是一刹,当目光所及之时,那人如触电般即刻就缩盾了身形。
木巧兮咕噜噜的眼儿一眯,嘴角划起一弯优美的弧度,老熟人呐!
“塔塔塔。”回响在偏僻阴巷里的是急躁焦乱的脚步声。
只见,一个身着绿色烟纱的水纹裙的女子快步竞走,似身后有豺狼虎豹尾随一般。当离巷道出口处仅十步之遥的时候,女子脸上露出了抹轻快的笑容。
然而,笑容初绽之际。冷不丁的,一道脆声儿炸响,惊的女子一个激灵。
“哟!这不是莲香么,好巧,连如个厕都能碰到,猿粪呐!”木巧兮嘴里叼着颗枣,闲闲的咬着。边说边笑,几乎不给怔住了脚步的女子任何思考对策的时间。
快步上前,抬手,毫无防备的就搭在了女子肩上。
莲香顿觉肩上一沉...
咯噔!
心下一凌,明明只是一只手的重量,却如坠千斤。行迹暴漏,心有戚戚然:“夫..夫..人”开口,不自觉已语不成调。
“哎,丫头,你抖什么呀,是尿急么?”木巧兮晶亮的如溪水般透彻眸子笑看着跟前的人,话落,就着搭在莲香肩上的手,安抚。
扭头,朝着巷子尽头公厕处怒了努嘴:“尿急的话,先去尿了咱们再好好谈谈。”
“......”
若说,先头照木夫人指令跟踪木巧兮,不幸被发现时六神无主,那么现在木巧兮一番话下来,莲香却是...无言以对。
她是来作何的,两人都心知肚明!
飘忽着眼,不敢对上木巧兮亮的慑人的眼:“夫人,奴婢也只是...”
然,小丫头才说出来半截儿,就被人生生给打断:“哎哎哎,我懂、我懂、不就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殚精竭力衷心为主嘛。”
“......”
耳朵听见的是木巧兮设身处的谅解,眼里看见的是认同和赞赏的目光,莲香懵逼了...
可,木巧兮接下来的一句话,几乎是立马让她顷刻重新绷起了松懈的神经:“你刚刚都看见了什么?”
莲香惊诧抬眸,强掩慌乱。
木巧兮卷翘的睫毛轻眨,眸色毫无变化,可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恐怕从出的少将军府到现在,全都入了眼了吧。
包括,衣衫不整的从赫王的马车上下来!
眯眼,木绾柔,倒是不得不防!
回眸,再次拍了拍莲香的肩膀,下一秒,松开了手去,莲香如释重负...却不过三秒。
“你方才看到的都是事实。”云淡风轻。
莲香:“!!!”这种情况,一般人不都应该解释撇清么?
木巧兮依旧是笑嘻嘻的脸,粉唇儿嫩的似水洗过的胭脂,语调依然是云淡风轻,可话中的内容...几乎顿时令莲香软了膝盖:“就同你和府上阮三的关系一样。”
轰!
莲香闻言,只觉脑中炸开一记惊雷。
阮三,少将军府阮主管的儿子,平日里游手好闲,仗着爹是个管事儿的在奴仆之间可谓是趾高气扬横行无忌。和莲香这事儿虽说是阮三儿那头软硬兼施对她用了些手段,但阮三儿却是个有家室的人,而且妻子还是木绾柔被抬为平妻后,慕容瑾指给她的,颇有资历和份量的王嬷嬷的女儿...
倘若她和阮三这事儿捅出去了,那木绾柔是会帮有资历的嬷嬷还是会偏颇她这个间谍丫头?
莲香是个机灵的丫头,几乎是分秒,软跪在地:“夫人饶命,奴婢知错。”
睨了眼跪倒在的莲香,木巧兮心下暗笑,人非圣贤谁能保证自己年少轻狂的时候没犯点儿倒灶儿的蠢事?
你没有点儿倒灶的破事儿,我怎么能拿捏住你呢?
木绾柔心思多,可耐不住人心繁扰,世事复杂。
“嘎嘣”张嘴咬下第二颗酸枣,感觉这颗没有刚才那颗酸:“起来,起来。”嘴里这般急切的唤着,可那懒散的姿态可是一点儿也没有急着让人起来的意思:“人生在世谁还能没犯几个错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说道此处,脸上带着恬静大度的笑,屈膝蹲地。在莲香不自觉抬起头颅的时候,凑到她耳边呼吸可闻,用只有两人听的见的语调,意味深长:“我保证此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道。”
木巧兮这话何意?相信只要是一个聪明人,都懂!
莲香抬眼,木巧兮目光正好等在此处,两两相触,不言而喻。
在第最后一颗枣儿落入狼口的时候,木巧兮躬膝起身,顺口也对着莲香道了句:“起来吧!”
莲香闻声而起,可脸上那后怕和战兢却久久消弭不去。
木巧兮觉得,她有必要让这丫头放松一下,以这样一番神态回去,怎么藏得住事儿?!
于是,在莲香诚惶诚恐的视线里,勾着她的肩搭着她的背,并排而行。
木巧兮:“你且放宽心,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事儿你也不是第一次干了,我相信以你的机智伶俐,定能驾轻就熟、毫无破绽。”
莲香:“...夫人缪赞了。”这是在夸她么?
木巧兮:“听闻你家母亲腿脚有疾?”
“回夫人,是家父右臂有旧疾。”
“噢...差不多差不多。只要你衷心与我,你家中繁杂之事我定会竭力相助。”
“谢夫人!”
“大恩不言谢。”吐出嘴里嚼吧着的最后一粒枣核。垂眼,掌心齐整三颗,蹙眉。气儿是解了,枣儿一不小心也啃完了,怎么办?
转首,扫了眼人来人往的街道,目光直直射向十米开外一处蔬果摊上。
“你身上有钱么?”
“......”面对木巧兮突然跳脱的话题,莲香怔楞,思考三秒,楞楞点头:“夫人,您要多少?”
“有多少要多少。”
......
颠了颠手中份量不重的钱袋,在莲香苦哈哈的表情里,拾起她的右手,塞入三粒硬物,曲指成拳,手掌包覆在她的拳头上,神神秘秘:“来,这个给你,莫要轻视,它们当真是贵不可言。”
话落,以不宜长处为由,挥手打发了捧着右手想看又不敢看,小心又慎重的莲香。
掸了掸袖摆的尘埃,正身,攒着钱袋,举步便往不远处的蔬果摊而去。
“少将军夫人,好巧!”突兀的一声称唤在身侧响起。
木巧兮反射性扭头,一袭翠竹飘逸不似凡间人的俊逸男子叫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