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雨寒带着女儿淼淼上飞机前,并没有给冼惠明去电话,而是先告诉了柳丹。因为,柳丹受她之托,已在东江“福息墓园”帮她母亲买好了墓地。肖雨寒准备先安葬好母亲的骨灰,然后,再和冼惠明见面。
冼惠明没有接到肖雨寒的电话,就主动给柳丹去了电话。
柳丹考虑再三,就将肖雨寒先去墓地的打算告诉了冼惠明。
冼惠明表示理解,并尊重肖雨寒的意见。自己就不去机场了,让柳丹用他公司的“绅宝”车去接肖雨寒。
肖雨寒一踏上东江这块热土,顿感人地生疏,这可是自己的家乡呀!怎么没有回家的感觉?她离开东江已有二十个年头了。难道时间真能冲淡一切?她一下子似乎领悟到了什么,便觉得有些心慌,不知所措。心想,看来还是应该让冼惠明来接自己,那样的话,自己的感觉可能会好一点儿。
走出机场,肖雨寒定了定神儿,没有急于往前走。她就这样站着,久久地仰望……
柳丹激动地向肖雨寒和淼淼挥着手。
肖雨寒也激动地朝她挥手,并示意淼淼回应。
淼淼因为上次在美国已经见过柳丹,知道她是妈妈的大学同学,而且又是好朋友,便飞快地朝柳丹跑去,投进了她的怀抱。
柳丹用双手捧住她的脸:“淼淼,你终于回来啦!丹姨来接你了。来,让我好好看看。”
肖雨寒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前,同柳丹相拥在一起:“谢谢你专程来接我们。”
“说什么呢?你万里迢迢地带着女儿赶回来,还说这样的客气话?快上车吧。”柳丹热情地邀请她们上了车。
柳丹驾着“绅宝”,一溜烟地驶离了机场。
冼惠明走进福息墓园,远远就看到了柳丹和肖雨寒带着淼淼,一起跪拜在肖雨寒母亲的坟前祈祷着。
冼惠明走到墓前,看着淼淼的侧面。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现代而靓丽的姑娘站在他的面前。眼帘涂着银紫色的眼影,长长的睫毛罩着一双迷人的大眼睛。冼惠明愣愣地站在那儿,想喊却又喊不出……
肖雨寒抬头看见了冼惠明,激动得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是傻傻地看着他。
良久,肖雨寒有点不自在,想避开冼惠明的目光。冼惠明一往情深地说:“雨寒,见到你太高兴啦!”
肖雨寒已无处回避地迎了上去。四目相对,长久蕴藏在她心中的那种回家的感觉,顿时找到了。她故作轻松地说:“谢谢你,惠明,来看我的母亲!”
淼淼看了看妈妈,又看了看冼惠明,不解地问道:“妈咪,他是谁?你干吗这么看他?”
冼惠明用一双饱含着深情的眼睛看着淼淼,他走到淼淼的面前问:“你好!你叫什么名字啊?”
淼淼礼貌地答道:“你好!我的中文名字叫淼淼,英文名字叫Linda(琳达)。你是谁啊?你在这里干什么?”
冼惠明抬头看看肖雨寒,亲切地说道:“我叫冼惠明,没有英文名字。我来给你外婆扫墓。”
淼淼问:“你也认识我外婆?”
肖雨寒走过来将淼淼拉到一边。泪水已浸满了眼眶,她仰着脸,硬没让泪水流下来:“淼淼,他就是你朝思暮想的,你的爸爸。”
淼淼瞪大眼睛问:“他真的是我爸爸?”
冼惠明眼里含着泪,走到淼淼面前,抚摸着淼淼的头说:“好女儿,我就是你的爸爸。”
淼淼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柳丹,又看了看她妈妈肖雨寒,不知如何是好。
柳丹走过来,拉着淼淼的手说:“淼淼,快叫爸爸啊!”
淼淼看着冼惠明,轻轻地叫了一声:“爸爸。”
冼惠明一把将淼淼搂在怀里,泪水忍不住掉了下来:“我的好女儿,爸爸好想你呀……”
一阵激动过后,冼惠明注意到一旁木然地站着的肖雨寒。这种场景必然会深深地刺痛着她的心。
冼惠明理智地对淼淼说:“经过了长途旅行,一定很累了吧?你先去宾馆休息一下。我同你妈妈办点事,晚上我们一起吃晚饭好吗?”
从思维到行为已经完全西化的淼淼,欣喜而俏皮地说:“好,你就放心吧,我不是小孩子了,我长大了。我并不需要你对我负什么责任。今天能见到你,我就满足了。倒是我妈,你们俩这么多年没见了,是该好好谈谈了。”
冼惠明听了淼淼的这番话,感到一时不知如何应对。他转头对柳丹说:“那就请你丹姨帮个忙,你陪淼淼回帝豪大厦,找秦涛。我已经都安排好了,你帮着安顿一下。谢谢啦!”
柳丹挑起眉头,笑了笑:“你就放心吧,我的冼董事长,我会照顾好你女儿的。”
冼惠明和肖雨寒坐在一家咖啡厅里。
肖雨寒没敢再正视冼惠明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透着英气和智慧。这是一双她多么熟悉的眼睛。肖雨寒将目光慢慢移开,眼睛漫无目标地游弋着,静静地沉默着。
冼惠明望着坐在眼前的肖雨寒,百感交集。千山万水,瞬间即逝。老天爷竟是这样地捉弄人。
冼惠明注视着肖雨寒的眼神,那双依然美丽而迷人的明眸,那双曾经让他的心灵和身体迷失的眼睛。
冼惠明收回目光,感慨地说:“雨寒,你的出现对我来说太突然了。真没想到我们还能在东江见面。”
肖雨寒抬起头,含情脉脉地看着冼惠明。她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说:“我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冼惠明回避着她的目光,淡淡地说:“是吗?那你这次就多待几天,到处看看,逛逛,这几年国内的变化挺大的。”
肖雨寒仍目不转睛地看着冼惠明,难道时间真能冲淡一切?她从他的表情和眼神里希望看到昔日的光芒,结果什么也没有看到。
肖雨寒的心凉了一半,很尴尬地收回目光,答非所问地说:“这些年你生活得很幸福吧?”
冼惠明嘴角挂着一丝笑意说:“还好。你呢?”
肖雨寒掩饰住心中的哀愁说:“还过得去。”
冼惠明宽慰道:“世界上有许多事情都是天意。你我今天能再次在东江相逢,也算是一桩幸事。你一个人把淼淼拉扯大,可真不容易啊!我真诚地谢谢你!”
肖雨寒苦涩地笑笑问道:“听说,你离开东江去南株后,就结识了你现在的爱人于亚菲。这么多年了,怎么到现在才想起结婚?”
冼惠明没有马上回答肖雨寒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现在还是一个人吗?”
肖雨寒点点头。
冼惠明沉吟了一下,慢慢地说道:“当年,看到你托乔雅给我的信后,我曾一度精神恍惚,你是我的初恋,也是你让我尝到了初恋的甜蜜。我含泪离开了东江,去了南株。在苏白教授家认识了亚菲。后来,就在亚菲父亲的公司做了总经理。亚菲是个很善解人意、心地善良的女人,我们拍档了这么多年,彼此之间,相互信任,相互支持,相互扶持,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是建立在财富的基础上,而是真情实意的爱情关系……”
冼惠明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脸上却露出难以掩饰的喜悦之色。
肖雨寒听得心里不是滋味,悔不当初地说:“真是阴差阳错,上天真会折磨人。我在美国遇到柳丹时,她并不知道你的情况。而是后来,你回东江后,柳丹才在电话里告诉我你的一切情况。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的懦弱葬送了我们的爱情。”肖雨寒说着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冼惠明没有理会她的情绪,又继续说道:“我们一起过得很开心。这些年,亚菲为了我的事业付出了很多很多,但她从来没因为我俩之间的婚姻问题而纠缠过我。现在该是我冼惠明给于亚菲一个归宿的时候了。”
肖雨寒发出感叹:“失去的东西再也找不回来了,要是以前懂得这些道理就好了!”
冼惠明听出这句话是说给他听的,苦笑道:“其实,婚姻是一种缘分。俗话说,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一切还是顺其自然的好,不然就太痛苦了。”
肖雨寒看到冼惠明的脸上再次露出了漫不经心的表情。她听出了这话有点责怪的意思。她曾经那样无情地离开他,拒绝了他的爱,同时也残忍地扼杀了自己的爱。为了什么呢?为了自尊?为了怯懦?为了母亲回归家族的意识?现在想来,这一切太傻,太愚蠢了,真是后悔莫及呀!
肖雨寒这时好想对冼惠明说一声“对不起”,也好想对冼惠明说“我爱你”,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一切都过去了。
肖雨寒没接他的话,她再度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中,就有意收住话题说:“我们该走了,淼淼一定等我们啦!”
冼惠明深情地望了肖雨寒一眼:“好吧。淼淼这孩子长这么大还从没离开过你这个当妈妈的,难为你了!”
两人一起回到车里,肖雨寒突然满脸充满泪水地说:“惠明,最后一次抱抱我好吗?”
冼惠明愣了一下,肖雨寒已经投入了他的怀抱。
两人在车里紧紧相拥,当肖雨寒越来越兴奋时,冼惠明用手轻轻拍拍她的后背。肖雨寒明白,熊熊的爱火和伦理道德正轮流煎熬着冼惠明的灵魂。
冼惠明选择了退缩,他没有再越雷池半步。
肖雨寒摇下车窗,一阵阵凉爽的晚风吹了进来,吹散了她的狂热,吹冷了她那颗火热的心。
肖雨寒感觉清醒多了,强作镇静地说:“谢谢你,惠明,我们走吧。你是个好男人,你应该得到幸福,有个美满的家庭,一个贤淑的妻子。我衷心地祝福你!”肖雨寒的心情越来越矛盾。
当冼惠明和肖雨寒回到中太帝豪大厦的套房时,已是吃晚饭的时间了。
柳丹陪着淼淼逛了一个下午的街,刚离开。她是为了将晚饭的时间,留给他们三人。
淼淼提议去吃海鲜,他们很快来到了江滨大道的海鲜馆,每人点了一套五百元一位的套餐。
淼淼问冼惠明:“你喜欢吃海鲜吗?”
冼惠明说:“我在南株的时候经常吃,回到东江就很少吃了。因为东江的海鲜没有南株的正宗。”
肖雨寒在一旁,看着这对父女一问一答,感到了些许的安慰。
淼淼喋喋地说着:“我可喜欢吃海鲜啦!上次和同学一起在西海岸的西雅图,狂吃了一顿生鱼片,害得我拉了好几天肚子……”
肖雨寒责备地打断她:“淼淼,吃饭的时候不该谈这类事,免得影响胃口!”
冼惠明摆摆手笑道:“没关系。可是淼淼,海鲜吃多了,你那漂亮的脸蛋上会冒出大颗大颗的疙瘩哦!”
淼淼用手把嘴一捂,咯咯地笑着。
冼惠明问:“你在美国伯明翰医学院毕业后,有什么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