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辞坐着马车往城西而去,想到方才福央颜对他说温初寒在城西福满楼吃饭,她一向不擅交朋友,又怎么会在福满楼用膳,这大雨还未停,难道她逃脱了后在福满楼避雨?
而福满楼这边,气氛倒是丝毫不紧张,年岁派人送来了干的衣服,让温初寒和安景换了干净的衣服。安景纵横江湖多年,讲着江湖上不少趣事,年岁偶尔替他补了几句,让一些趣事前因后果更加完全,温初寒脸上挂着淡淡笑意吃着菜听着,这些江湖的传奇事,让她觉得哪怕读了那么多书,竟然也觉得像的井底之蛙,来这异世界之后,很多东西都是要从头再学起。而刚刚逃过生死追杀的仿佛不是这两人。
“年岁姑娘,看不出你一小小女子,竟然知晓江湖上那么多事,我安景佩服。”
“安景少爷何须佩服我,江湖之大,哪怕是我们坐着的这块地,也叫江湖,来,我敬你,也算结交了您这个仗剑走天涯的侠客。”年岁掩面将酒杯放到轻纱下喝了一杯。
“今日能与温庄主和年岁姑娘相识,是我荣幸。”安景爽朗一笑,颇有江湖侠客的意味。
“年岁姑娘既然知道天下事,那你可知,远在东边的东城有一天之骄女。虽不是东城皇室,却比皇室更受东城国百姓爱戴?”
“世子说的可是,东城圣女暮玲珑?”年岁语气淡淡。
“正是,东城国是许多修行得道人向往之地,海纳百川,富国强兵,更奇的是,它与周边小国约定,不插手任何国家政事,却没有人来敢犯东城,正是因为有暮玲珑这天才少女。”安景对温初寒说道,温初寒听着安景略带崇拜之意谈论着自己这身体的主人,微微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东城国每三年会举办天下英雄会,我曾随明月山庄去过几次东城,但遗憾的是从未见过那少女的面目,听说东城皇宫的防御塔便全是暮玲珑设计,东城皇室没有一人敢对暮玲珑不敬,东城国师暮南清真是生了个好女儿。”
“呵………”年岁这次没有搭话,自顾自的灌了自己一杯酒。温初寒察觉到年岁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杀意。
“这东城国真是神奇之地,若是有机会,我也要去一去。”温初寒怕安景冷场,接了话说道。
“温庄主还怕没机会去么,年后便是那天下英雄会了。”暮玲珑银铃般的笑着,让温初寒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她刚刚浮现的杀意。
“可惜手头还有棘手事未解决。”温初寒无奈的摇摇头,她现在除了知道珊瑚海棠外,对舒太妃之死的缘由没有一点线索。
“哦?初寒你有什么棘手事?你现在可是皇上前头的红人,没人出手帮你么?”安景觉得这福满楼的菜甚是合口味,多吃了几口。
“这事,你与我都无法解决,哪怕是世子家中那位主事的,也无法解决。”年岁替温初寒布了布菜,轻笑的带了一句。
“竟然有这么难?不知道是何事?”安景放下筷子来了兴趣。
“世子还是继续做逍遥快活的侠客吧,只不过是一些官场纷争,不扰世子费心。”温初寒笑了笑。
“欸,你我今日算是共患难,何出此言呢?若是不想说就罢了,若是需要我帮忙,只管提便是。”安景一挥手替自己倒了一杯酒。
“日后若是需世子帮忙,初寒自然不会客气。”
这时,年岁突然起身,轻声一笑,“看来,有贵客来了。”
温初寒疑惑的望着年岁,此时,店小二匆匆跑来,在门外喊道:“主事的,柴王驾到了。”
年岁打开了门,温初寒只见顾清辞站立在门外,寒冰般的眼眸往她这边扫了一眼。
“福满楼主事不知柴王驾到,怠慢了,望柴王恕罪。”年岁的语气里带着软软绵绵的轻笑。
“本王只是来寻温庄主罢了。”顾清辞有些气结,他心里担心的要命,她竟然在这里与别人把酒言欢,好不热闹,可偏偏他的气没处可去。
“柴王竟然与初寒相识?初寒你可真了不得,南城帝都能与柴王做朋友的可没几个。”安景重重的拍了一下温初寒的肩膀,笑着说道,顾清辞看到这番景象眼眸的温度更冷了。
年岁不动声色的把一切看在眼里,“温庄主今日是年岁特意请来品尝福满楼的新菜色的,不知误了柴王爷何事,也请柴王恕罪。”年岁招呼着顾清辞进了雅间。
“你找我何事?”温初寒放下筷子询问道。
“下棋。”
“下棋?”
“对,下棋,养病实在闷的慌。”顾清辞语气冰冷。他才不会说是因为担心她。
“下棋?初寒你竟然能让柴王找你下棋。”安景撑着下巴肆意笑着。顾清辞眉头微皱,温初寒何时与安景如此亲昵?难不成今日说一剑客出现救了温初寒的人,就是安景?
“你好些日子不回南城,也不回安侯府看看?”顾清辞眯着眼望着安景。
“我回去做甚,自然有我爹与安旻那小子挡着,我一壶浊酒走天下,多少快哉。”安景没好气的接了一句,安家虽与柴王一党交好,但不代表他安景就要对顾清辞低声下气。顾清辞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走吧,下棋去。”温初寒怕安景与顾清辞闹腾起来,起身说了句。
“欸,我们这边酒还没喝尽兴呢……”
“世子,我这有块牌子,世子拿着牌子去茗香阁,自然有位佳人作陪,这佳人可不是谁都能寻得哦。”年岁拦住了安景笑的魅惑。
“可是……没有与你们一起谈天阔地来的有意思。”
“世子不去,怎知没有意思呢?来,我带你去。”
年岁对温初寒使了个眼色,拉着安景走了。温初寒走出福满楼,发现雨大的让天色变得有些昏暗。顾清辞默不作声的在一边打开了伞,温初寒倒是觉得他似乎有些赌气之意,来到这个世界后,她能感受到的情感倒是越来越多了。
“满身酒意。”上了马车后,顾清辞冷冷的说了一句。温初寒不禁想笑,这是在教训她么?
“今日发生的事,王爷都知道了?”
“他不会下杀手,所以我才没有出手,他深怕你武功高强到最后是他自己引狼入室,留了一个祸害。若你只有自保之力,他便不会太多心。”
“我也是这么想的。”
“万事以你自己安全为重。”顾清辞想将温初寒耳边的一点碎发捋一捋。
“舒太妃是否一直在服用保心丹?”温初寒话锋一转问道。
“母妃有心力憔悴之症,的确一直在服用保心丹。”
“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又有多少?”
“无法排查,后宫用药,全需要去御药房报备,这事,怕是接触到开药拿药之人全都知晓。”
“那就是说这皇宫内,舒太妃要服用保心丹不是个秘密。”
“的确,怎么了?”
“珊瑚海棠虽然无毒,但长年服用保心丹的人却闻不得,长年积累,受到刺激,会呕血暴毙身亡。”温初寒望着顾清辞的脸,慢慢的说着。顾清辞有些僵硬的听着,“你确认了?”
“初步能断定这个药性了,要是想要再进一步,得等安婶将那珊瑚海棠培活先,可惜快入秋了,怕是有些难。”
“若是这样……是王皇后……”
“不王爷,现在无法确定是谁,或许舒太妃知晓了王皇后什么不该知晓的事情,又或许,真的是那位想对您和舒太妃赶尽杀绝。”
“呵……现在的局势,不管是谁,我都不可能放过了…”顾清辞这句话里没有雄心壮志,却有着深深的无奈之感。
“如今那位心思难测,明日他要看各皇子的答卷,我想,还不是提及誉王的时刻。”
“的确,你无需提,还要不屑于他,他的路,我自会和安乐侯替他铺好。”
“那王爷您自己的路呢,那位置,真的不要了么?”
“万里江山不如与你共饮一杯酒。”顾清辞浅浅一笑,望着身旁的温初寒。温初寒仿佛被那一笑击中,内心似乎有什么冰块慢慢化开。
温初寒侧过头不搭话,顾清辞无奈的摇摇头。
“宁致远来苍溪了。”顾清辞提起了一句。
“为何来?”
“查探回来的消息,似乎是林丝乐的墓出了什么事,他大概是查了什么线索追到苍溪。”顾清辞不屑的笑了笑。
“今日那女子又是何人?”
“她叫年岁,是福满楼和茗香阁的主子,曾经替茶烟解过围得以相识。”
“她的那双眼睛,与林丝乐很像,只是多了分灵气。”顾清辞撩起窗帘,望着外面的雨淡淡说道。
温初寒曾经问过年岁为何掩面,年岁的回答只是脸上有伤疤,见不得人,温初寒怕触及底线,不再多问,年岁与林丝乐?温初寒揉揉眉心,事情仿佛越来越复杂,牵扯进的人也越来越多了。而她能否回到现代,似乎变的遥遥无期。
“是否累了?”顾清辞看着有些疲惫的温初寒,语气缓和的问道。
“无大碍,布庄快到了吧?”
“嗯。”现在的局势,能得到与她有这片刻的安宁,竟然也是如此知足。
马车在大雨中前行,车轱辘伴着雨声作响。
而年岁安顿好安景之后,来到了茗香阁一暗阁内。
“主子,清秋来了。”一女人没有青楼歌院柔情娇媚的姿态,反而有些杀手的驾驶立在一边禀报着。
“让她进来。”年岁走到坐榻边坐下,拿起一枚棋子走了一步。
一披着斗篷的女子跨入阁内,那脸庞生的极佳,双瞳含着秋水,气质如兰。
“药都让皇帝吃完了?”年岁拾起一枚白棋,迟迟不落下。
“是,到今日全部服下了。”清秋坐在一边翠玉凳上。
“温初寒在查舒太妃之事你可知道了?”
“你派人传信,我已经知晓。”
“这不也是你的目的?你何必不去助一助她?”年岁没有平日里那清脆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有些冷意。
“我……我可以?”清秋双眼有些含泪,似乎想起了什么事。
“林丝乐,你不是一直不甘心自己如此枉死么?又有什么不可以?”年岁将棋子握进手心,起身来到窗边,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
“可是玲珑,这样不会坏了你的计划么?”
“这本就不在我的计划之内,你无需介意。”年岁回眸对清秋浅笑,“何况,柴王已经与皇帝暗地开战,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了。”
“清辞……”清秋呢喃的低下了头。“他要保的是谁?”
“顾誉。”年岁似乎被有些雨丝打到,关上了窗,回到榻边。“所以,王皇后若是倒了,对他而言,也是少了一块心病,你可知?”
“我明白。”清秋握着帕子点了点头,她林丝乐这条命是暮玲珑找阎王爷拉回来的,又有什么不能做?
“宁致远发现墓穴不对了,已经查到苍溪来了。”年岁观看了整个棋盘,落了一枚黑子。
“玲珑,这身子,无法再换了吧。”清秋理了理手边的丝袍,没有落泪,只是叹息。
“移魂阵五十年开启一次,三年前我已经用了,你若想,熬到五十年后吧。”
“终究是我负了他。”
“林丝乐,你要记得,三年前你就死了,你还期盼着什么?”年岁的眼神变的凌厉,回头望着眼前的清秋。
“玲珑,有时我会想,你到底有没有心,你在我的身体中,我是有心的,但是你的心呢?”清秋无奈的叹息,走到一放着花枝的花瓶旁,指尖点着花瓣。
“我的心?我服下了断心莲,哪儿还有心。”年岁嘲讽的笑了笑,若无其事的拿起一枚白子。断心莲与五叶花,让她遭受了生不如死的钻心之痛,可那又如何?那种痛又怎么比的过她满腔怒火。
“你到底在计划着什么?”
“你无需知道,现在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做,我就保你的柴王安然无事。”年岁盯着手中的棋子,没有动作。
“好。”
“将药给她,送清秋夫人回去。”年岁跟身侧穿的妩媚却带着杀意的侍女说道,随后进了内室,毫无声息。只留下榻上小桌几,白子与黑子的势均力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