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素裹,寒风刺骨,混混沌沌,方向难辨,这种天气鬼神亦愁。旗大队被困险情严重,就是叛匪不来袭击,时间长了也要困死。但也有好的一面,踪迹难觅的叛匪,因旗大队被困,气焰极为嚣张,活动频繁且不时地袭击旗大队,完全暴露了自己。现旗大队的冬装和粮草都已解决,无所畏惧了。从内线及被俘匪徒口供中得知,叛匪活动的中心在距杜尔浩特以北约35公里的巴彦浩特,那里四面环山,是个小草原,有一条小河流经其间,土地肥沃,牧草丰盛,风景宜人,是巴雅尔的一个大牧场。巴雅尔是这一带的地头蛇,已发展到两百多人,其人数和装备都已超过贡布扎布,成为叛匪的实际中心。贡布扎布在东部,敖其尔在西部,形成左右两翼。当贡布扎布和敖其尔得知旗大队解决了冬装和粮草后,为了避免被袭经常转移驻地,只是时不时地向巴雅尔借点粮草,而巴雅尔却守在巴彦浩特不动。但狡兔三窟,巴雅尔本人有几个住处,就是他的部下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
旗大队决定,采取中间突破的作战部署,先消灭巴雅尔叛匪,这样的好处是:一、消灭了地头蛇使贡布扎布和敖其尔失去依靠;二、易于解决粮草问题;三、以这里为基地分别追剿贡布扎布和敖其尔。旗大队于凌晨从正面和两侧,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合击巴彦浩特。这时的敌人正在睡梦之中,只遇到一些零星的抵抗,除了少数逃跑外,大部匪徒被俘。经过反复查对,不见巴雅尔的踪迹,他又跑了。
其其格在搜索巴雅尔行踪的途中遇到一个孤立的泥崩崩,进去一看,有个年轻妇女抱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小孩依墙而坐,对进去的人闭目不视,问而不答,像是一尊母子雕塑。其其格要人端来一碗牛奶,亲自一滴一滴地喂到小孩嘴里,小孩微微动了一下。再滴,小孩又动了一下,接着发出微弱的嘤嘤声。这时妇女干瘪的嘴唇在颤动,像是听到孩子的嘤嘤声带来了一线希望,又像是在苦笑。她吃力地眯缝着眼看了一阵,忽然惊恐起来,喃喃地说:“妖精,妖精!”她用最后一点力气搂住孩子,生怕被别人夺走。其其格见状既吃惊又难过,脑海中浮现出敖老捉小孩的情景,心想:“这定是叛匪造谣说我是妖精了,怪不得群众见了我唯恐躲避不及。只有穷途末路的人才靠造谣过日子。我不仅要挽救她母子的生命,也一定要使这位母亲的认识清醒过来。”于是心平气和地说:“大嫂,这是叛匪吓唬老百姓的谣言,哪有妖精变人的。现在是救命要紧,你和孩子都先喝点牛奶,吃点东西,恢复恢复体力再说好不好?”她紧闭着嘴,拒绝吃东西。
几个战士帮腔了:“大嫂,你也不想一想,我们队长要是妖精的话,把你的孩子夺过来吃了就是,你能挡得住吗,何必费这么多口舌?”这话可能对她有点触动,她不拒绝喂牛奶了。枯竭的身体,只要有水分的滋润,会很快苏醒过来,她上气不接下气地长叹一声:“我母子俩为什么这样命苦啊,连死也不能安安静静!”
其其格:“大嫂,何必谈死呢。你看,孩子也醒过来了,我们会帮你母子好起来的。你不要听信那些谣言,坏人最怕共产党,因为共产党是为老百姓办事的,共产党来了,老百姓翻身做主人,那些坏人就不敢欺压老百姓了,所以就造谣说共产党是妖精。”
这个妇女一听“共产党”三个字浑身又哆嗦起来,仔细打量着其其格说:“可人间没有这么俊的女人,这么俊的女人不是妖精就是仙女。”
战士们又帮腔了:“大嫂,我们队长既不是妖精也不是仙女,是一个专打坏人救好人的大善人,你就把她作为菩萨吧。”
其其格听了严肃地说:“哪有菩萨,要说有的话,共产党才是菩萨!大嫂,你家大哥是做什么的,哪里去了?”
“我家男人是个打猎的……”
“啊,是打猎的。我阿爸也是打猎的,叫道尔吉。”
“道尔吉!我男人常提起他,他是全旗有名的猎手,我男人很想去跟他学本领,可因家里困难一直没有成行。”
“大嫂,我们越谈越近乎了,都是猎户,我们是一家人嘛,我的本领就是阿爸教的。”
“你真是道尔吉的女儿,我就不相信你是妖精了。”这时的她,不仅打消了对其其格的惧怕,反而觉得其其格和蔼可亲又可信,顿感有了希望。她喂孩子牛奶,自己也吃喝起来,边吃边说:“我的男人叫图雅特,是个猎人,十多天前被一个叫王叔的人拉走了,至今没有回来。他走时留下的一点猎物也吃完了,冰天雪地到哪里找吃的,我母子只有等死了,不是饿死也要冻死,是你救了我母子,我还错把你当做妖精,想来真不好意思,我给你赔个不是吧!”说着就磕起头来。
其其格急忙制止说:“大嫂,这可使不得。这不能怪你,只恨那些坏人造谣,你受苦了,赔什么不是。打今个儿起,咱们就是姐妹,是一家人了,就不要客气了,我们要想办法把你家大哥找回来。”
这位妇女又磕头又作揖说:“你要是把孩子的阿爸找回来,我给你做牛做马都心甘情愿。”
其其格急忙制止说:“大嫂,咱们不是说是姐妹、是一家人了嘛,你这样就是见外了。大嫂,你家大哥打猎多年,想必这里的山山水水都走遍了吧?”
“那还用说,七沟八梁十山坳,没有他不到的地方。可听他唠叨,只有一个地方没去过,他不死心,发誓要进去看看。”
“大嫂,那是个什么地方,去就是了,还发什么誓。”
“是个好大好大的山洞,本来是洞在山里,可洞里又有山有水,又好深好深,一天也走不到头。据说,神仙每年在这里聚会一次,所以叫聚仙洞。
洞险难进不说,近来有人守洞,不许人进去,也不知为什么。”
“大嫂,这个洞在哪个方向,离这多远?”
“听说在北面,离这里有二三十公里路吧。”
其其格在与这位妇女闲谈中无意发现了这一重要情况。她把母子俩安顿好后匆匆回大队部汇报。孔冬立即召开会议进行研究,大家分析,洞内必有叛匪,而叛匪又不会是贡布扎布和敖其尔,因为他们知道,一进到洞内就失去了机动性,因此,无疑是巴雅尔,因为他是这里的地头蛇,了解这里的情况,但他没有作战经验,认为躲到洞里保险。这种分析是正确的,据说,这个洞巨大无比,洞深莫测,大洞套小洞,小洞连大洞,迂回曲折,错综复杂,且洞口在离地面两三丈高的悬崖上,而且又在一个峡口里面,真所谓一人守洞万夫莫入。巴雅尔早就把这个洞营造成一个保险柜,囤积了大量粮草,若遇到什么险情就到这里来避险。
针对这一新的情况,在讨论中产生了两种作战方案:一是以一个小队封锁洞口,将巴雅尔困在洞内,大队主力分两路追剿贡布扎布和敖其尔,待消灭了这两股叛匪后再回过头来消灭巴雅尔;二是先消灭巴雅尔再追剿贡布扎布和敖其尔,这样的好处是:静的总比动的好打。巴雅尔匪部是真正的乌合之众,他没有乌布那样的高参,也没有“顶风浪”那样能打仗的匪首,消灭了巴雅尔可以得到粮草,又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追剿贡布扎布和敖其尔。会议决定采用第二种方案。
孔冬、其其格、宝音图、沙达嘎等大队主要领导人亲自去查看地形。蓝天之下远远望去,有一道雪山横卧,聚仙洞就在其间。平时骑兵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因大雪漫地走了三个多小时方到聚仙洞峡口外面。临近一看,地形险要,峡口很窄,乱石错列,流水潺潺,只能通过一骑,聚仙洞就在峡口里面。要到聚仙洞必须通过峡口,至于聚仙洞洞口的朝向和与峡口的距离,也只有进峡才能查明,但叛匪必然以火力封锁峡口,当务之急是用什么办法摸清峡口里的情况。大家都想不出办法,就连艺高胆大的其其格也一筹莫展。这时宝音图指着一个山峰说:“攀上那个山峰能否看清峡口里的情况?”孔冬说:“那么险要,谁能爬得上去!”“我能!”大家一看是孟虎。
其其格说:“孟虎,这可不是吹的,是要动真格的。”
孟虎说:“队长,若论骑马射箭,刀术枪法,没有人能与你相比。可论登山攀岩还得看咱孟虎的,不是吹,咱是有名的爬山猴子,这山峰难不倒咱,就等政委、队长下命令了。”
孔冬了解孟虎的来历和爬山的本领,可那是在关内而且是夏天,眼下是北国的严冬,能行吗?正在迟疑不决之际,孟虎以焦急而又坚定的口气催促说:“政委,你不要犹豫了,请你相信,我一定能完成任务!”
孔冬想,孟虎虽然愣头愣脑,可办起事来却很认真,这个山峰险但不太高,他能攀上去。要了解聚仙洞的情况也只好采取这一险招了。于是以坚定和关切的语气说:“孟虎,我们都相信你能完成这一光荣任务,那你就上吧,既要有勇气又要倍加小心,攀登了第一步,要考虑好第二步的登法再起步,千万不要着急,完成任务给你记一大功!”
孟虎真像个有经验的老手,他戴上一副薄手套,腰间系上绳索,只要岩缝中有树,都牢固地套上绳索,不慌不忙地向上攀登,雪花也随之纷纷飘落。中间他有两次滑脚,但都凭借系好的绳索化险为夷。大家都屏住呼吸紧盯着他的每一个动作,终于他有惊无险地登上了顶峰。随后又有一个战士凭着绳索登了上去。他俩居高临下看得一清二楚:聚仙洞的洞口在离地面两丈多高的崖壁上,洞前是一个几百平方米的小山坳,山坳里遍地搭着草棚,堆着草料和拴着的马匹;洞口虽非正对着峡口,但可对峡口进行火力封锁。另在峡口里面有几个掩体封锁峡口,在掩体前面和峡口里外都设置了障碍,进攻聚仙洞的最大障碍是这个峡口。
根据这一情况,孔冬召开阵前会议研究作战方案,决定一中队来担负攻占聚仙洞的任务。二中队和三中队一方面休整,一方面分别侦察贡布扎布和敖其尔的活动情况。同时宝音图带三中队的一个小队返回杜尔浩特,与当地工作队配合防止叛匪南窜。攻占聚仙洞的具体作战方案是利用小山峰这个制高点突然袭击,乱中取胜。孟虎和另两名战士攀上山峰,并用绳索吊上一挺机枪,待进攻峡口的部队准备好后突然向山坳扫射,引起山坳中的大乱。掩体中的匪徒遭受背后的射击,不死不伤也要逃跑,我军则趁机进攻峡口,这时山峰上的机枪则集中火力封锁洞口,然后我投弹手向洞内投掷手榴弹,随即利用叛匪搭好的梯子攀上洞口。
叛匪做梦也没有想到旗大队能攀上险峰向其开火,山坳中顿时马匹乱奔,叛匪乱窜,一片混乱。出乎意料的是草料着火了,不一会儿,整个小山坳成为一片火海,直烧得人仰马翻。聚仙洞口被浓烟笼罩,火舌也阵阵向洞口伸去,无意中成了一次火攻,双方都停止了射击。待火势减弱之际,我一个班的战士不顾寒冷和死亡,打湿冬装,用手巾罩口向洞口冲去,顺着还在燃烧的梯子登上洞口连续向洞口扔手榴弹。我后续部队则分为进攻和灭火两部分行动。进攻部队随着先头班攻入洞中,匪徒纷纷向深洞躲逃,只遇到零星抵抗。部队边向前推进边喊话:“投降宽大处理,顽抗死路一条!”“巴雅尔投降也要宽大!”当进到两百多米时,听到深处一阵打斗的声音,随即传出:“我们投降,我们投降!”原来众匪都是当地牧民,被巴雅尔胁迫参加叛乱,家中都有老小,谁愿为他卖命,眼看抵抗没有出路,想投降,巴雅尔威胁说:“谁投降就枪毙谁!”在这种情况下,几个匪徒将巴雅尔制伏,押着他出来投降。经过清点,投降和被俘匪徒共有三十多人,巴雅尔拒不投降将受到人民的审判。
这次战斗旗大队虽然无一牺牲,却有九名战士负伤,都是烧伤、碰伤和冻伤的,没有一个是被击伤的。
战斗结束后召开总结和表彰大会,受表彰的第一名是孟虎,他胸前戴一朵大红花,很神气地坐在前排的位置上。会议主持人请孟虎发言,他上台向大家敬礼说:“我孟虎是有名的爬山猴子,今后打仗,凡遇到有爬山攀岩的任务我全包了,并保证完成任务,完了。”他的发言引起了热烈的掌声。
最后消灭贡布扎布和敖其尔的艰苦战斗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