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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小鬼孟虎

在查干庙把叛匪炸跑了的那两声巨响,是孟虎扔出的两颗手榴弹。一个不起眼的弱小战士,竟然把赫赫有名的大胡子头打败了,传出去恐怕无人相信,但却是事实。从此孟虎这个名字一下响亮起来,无人不称赞他的机智和勇敢,对他的称呼也由“调皮鬼”“小淘气”改为“小孟同志”了。孟虎很得意但并不炫耀自己,仍像过去那么自然。别看孟虎年龄小,却有一段不平常的经历,论资格还是八路呢!

刘龙和孟虎是一对性格截然不同的亲密战友。刘龙十八岁,高小文化,性格文静而勇敢,工作认真负责,对同志关心,有一种大将风度,每到一处,总是仔细观察地形和了解周围的情况,甚至睡觉头朝哪个方向有利于对付突发事件都要考虑清楚。给孔冬当警卫员时随身带一支驳壳枪和一支苏式转盘冲锋枪,经常抱着冲锋枪睡觉。他说在遭受敌人突然袭击时,这玩意最顶用,一梭子七十多发子弹打出去,准能撂倒他几个!

孟虎十四岁,是个孤儿。十一岁那年,父母都被日本鬼子杀害,是八路军从一个山窟窿里把他救出来的,因他没有亲人,就成了个小八路,只知他姓孟,没有问他的名字。那时对年龄小的八路军战士都叫“小鬼”,这样的称呼让人觉得很亲切,因此问不问名都没有关系,有名大家也不叫。赵进把他从关里带到关外,他本来就调皮,谁也管不了他,连赵进的话也不听了。可他听刘龙的,再就是在孔冬面前也还老实。为了对他进行教育和管束,就分配给孔冬做勤务员,他特别高兴,这样可经常和刘龙在一起了。他既调皮又大胆,真像初生牛犊不怕虎。孔冬说他和刘龙既是同志战友,又形同兄弟,性格虎里虎气,就给他起了“虎”字的单名,从此他才有了正式的名字。刘龙是个“龙”字,他是个“虎”字,他觉得非常满意。可是除了孔冬和刘龙外,谁也不叫他的名字,而是叫他“调皮鬼”。但大家都认为他虽调皮却很可爱,改称“小淘气”更为亲切和切合实际。约定成俗,从此“小淘气”便成了他的称呼。孟虎希望大家叫他的正式名字,但不叫也不在乎。

他还有个绰号是无人知晓的,他家在太行山东麓,从小爬树攀岩,就像猴子一样灵活,人们都叫他“猴崽子”。叫“猴子”还将就,后面加个“崽”字太难听了,不论是“调皮鬼”“小调皮”还是“小淘气”都比“猴崽子”好听。孟虎也同其他孩子一样贪玩,虽说是个小八路了,每到一处总要当孩子头,招引一群小孩,自任班长、排长、连长什么的,进行操练,并以棍棒做武器,演习打日本鬼子。孩子们对这样的玩法很感兴趣,他又是八路,孩子们都听他指挥。

但孩子总归是孩子,时间长了也会出问题,有一天孟虎碰到了一个比自己还要调皮的孩子,是个小学生,起初他很听孟虎的指挥,渐渐地他认为孟虎也不怎么样,没有什么了不起,就不那么听指挥了。不仅如此,他还要考孟虎,问共产党、八路军这几个字怎么写,国民党、日本鬼子怎么写。这可把孟虎考住了,他只认识“八路军”三个字,但只会写“八”字。可他是个小首长,不好意思说不会写,就以现在是练习打日本鬼子,不是比写字来搪塞。

这个小学生一听孟虎的回答,哈哈大笑:“连这几个字都不会写,还当首长来教我们,管我们,不听你的!”

这一下孩子们把对孟虎的迷信打破了,“小首长”的地位动摇了,有些孩子也附和小学生哄笑起来。孟虎大为光火,又没有办法,就命令这个小学生立正。可这个小学生偏不听,要他立正他稍息,要他左转他右转,要他不动他就跑,要他站住偏坐下。孟虎要他站起来,可这个小学生不仅不站起来,反而手臂把双腿一抱,把脑袋向腿上一耷拉睡起觉来。孟虎去拉他,他猛一推把孟虎推了个趔趄,差点没摔倒。这可把孟虎惹毛了,上去一拳把小学生打翻在地,小学生在地上边滚边喊:“八路军打人啦!”其他孩子也跟着喊起来。哭喊声惊动了一些群众,也惊动了部队领导,纷纷出来看个究竟,小学生躺在地上手指孟虎说:“他打人!”再看孟虎,两手卡腰,怒气冲冲地站着一言不发。部队领导看出是孟虎惹了祸,急忙把小学生扶起来,仔细地看了看他的头部和全身,没有发现伤才放了心。先向小学生及其家长道了歉,然后严肃地问孟虎:“你犯了大错误,晓得不晓得?”

“晓得,打人违反了群众纪律。”

“既然晓得,为什么还明知故犯?”

“是他先推了我个趔趄,我气不过才打了他一拳。”

“这样说来,你打人有理了。他会无缘无故地推你吗,定是你先惹了人家!”

“打人当然不对,有理也说不清,请首长给我处分吧。”

“听口气你还不服气,打人影响很坏,虽说你年纪小,也是一个革命军人,违反了纪律也要受处分,先禁闭三天;如发现小学生有伤,还要加重处分!”

孟虎就怕关禁闭,三天关在禁闭室里不能出门,可真憋死人!

小学生的家长听说部队领导把孟虎关起来了,认为最多批评几句也就行了,怎能关起来。再说,这是因自己的孩子引起的,把人家关起来,自己脸上也不光彩,就找部队领导说情:“小同志虽是个八路军,可还是个孩子,对孩子们打架何必这么认真,你们向我家道歉我们就很过意不去。再说我家的娃儿也有错,不能光怪小同志,请领导把小同志放出来与我家的小子交个朋友行不行?”

部队领导听了也觉得可行,不过打了人总得处理,于是说:“老乡,革命军人不管是谁,违反了群众纪律都要受处分,正因为他年纪小才从轻处理,要不何止关三天禁闭。既然老乡说情,放他出来也可以,但一要受批评,二要向小朋友承认错误,保证以后不犯!”

孟虎走出禁闭室,正要向小学生赔礼道歉,却没料到小学生先跑过来抱住他说:“是我不对,看不起你,还差点把你推倒,我向你认错,以后听你指挥就是。”

孟虎深受感动,紧紧搂住小学生说:“当然是我不对,我是八路军,怎么能打人呢!该受处分,我向你认错,以后咱们还是一起玩,你教我认字,当我的老师,好不好?”

两个孩子高兴地笑了起来,家长和部队领导也开心地笑了。从此,不仅是孟虎和小学生成了好朋友,小学生的妈妈把孟虎作为自己的孩子看待,叫孟虎到她家吃饭,还给孟虎做了双鞋子。小学生也开始教孟虎认字。

但不久部队就转移了,小学生和父母眼含热泪依依不舍,孟虎也哭着挥手告别。

这些是孟虎到东北以前的事,是赵进讲给孔冬和刘龙听的。

孟虎到白音旗后,由于语言方面的原因,当“小首长”的本领发挥不出来,同时年龄也大些了,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当孩子头了,总觉得闷得慌,只有和刘龙在一起时才高兴。但刘龙有自己的任务,也不能一天到晚陪着他。他发现蒙族猎人打猎回来带着各种各样的猎物,羡慕极了,也想跟他们去试试,可他心里明白,领导肯定是不会批准的,同志们也是不会同意的,要去只能悄悄地干。有一天吃过早饭,刘龙去执行任务,他很无聊,就拿了一支枪溜了。

在莽莽的大草原上,分不清东西南北,但他像出笼的小鸟那样兴奋不已,漫无边际地走啊走。看到天上的老鹰在飞翔,远处的黄羊在奔跑,脚下,不时地从草丛中跑出一只兔子或野老鼠,也开了几枪,但一无所获。渐渐地,高兴转为焦急,他不知走出了多远,也忘记了饥饿,一心想猎取到一只野兽,哪怕是小的也好。人到了最为难的时候,也是才智发挥的时候,他想起了部队打埋伏的战术,何不采用这种办法打野兽呢?他藏到一处深草里,伸出头四方张望,工夫不负有心人,只见远处那群黄羊慢悠悠地走来。

他屏住呼吸瞄准,近些,近些,再近些,直至十几米处开了枪,一连打了两枪,“中了”,他兴奋地跳了起来,羊群也一溜烟地跑了。他走近被打中的黄羊一看,是只小黄羊,还在挣扎。他顿时伤心起来,不断地在小黄羊身上捋摸,小黄羊睁眼看了看,似是怨恨,似是哀伤,好像是在寻找妈妈。孟虎伤心地哭了,悔不该打伤这只小黄羊。这时他听到一种“刷刷”的声音,站起来一看被惊呆了,那群黄羊又回来了,看到孟虎又跑了,跑出不远又停下转身探望,它们是找小黄羊来了。孟虎又蹲下在小黄羊身上捋摸了一阵说:

“小黄羊,别恨我,我不想打伤你,我向你赔罪,今生今世我再也不打黄羊了!小黄羊,你妈妈来看你了,再睁睁眼睛吧!”他又捋摸了一下小黄羊,迈着沉重的脚步,无精打采地走了。走出不远回头看看,那群黄羊向小黄羊围了过去……

这时太阳西下,孟虎不辨方向,只是估摸着往回走,离驻地可能越走越近,也可能越走越远,他开始惊慌了!

孔冬、刘龙他们不知孟虎哪里去了,一天没有消息非常着急,派了六个人分成三路去找,恰恰是刘龙在八公里以外与他相遇了,两人拥抱在一起,有说不出的高兴。回到驻地,大家都批评他,看到他那疲惫不堪的狼狈样又感到怜惜。孟虎本已对打伤小黄羊感到难过,又受了批评,他筋疲力尽,一头栽到炕上呼呼大睡了。

刘龙泡了一碗炒米,拉起孟虎说吃了再睡,孟虎眼也不睁,狼吞虎咽地吃下炒米,轱辘躺下又睡了。

第二天,刘龙与孟虎谈心:“孟虎,我问你,要是我不请假出去一天没有消息,你急不急?”

“那还用问,当然着急。”

刘龙以哥哥关心弟弟的口气说:“孟虎,你不回来,可把孔政委和同志们急坏了,我连饭也吃不下去。你年龄小,同志们都怕你遇到敌人或猛兽,见你回来了是又气又高兴,批评你几句是出于对你的关心和爱护,你应当理解同志们的心情。再说,你是个老八路,应当懂得纪律,该诚恳地作检讨才对。”

“听你的,我作检讨。”

孔冬帮孟虎定了个学习计划,以刘龙为主,大家共同帮助,一个字一个字地教起来,孟虎虽调皮,但也聪明,不长的时间就认识了一百多个字,既提高了文化水平,又提高了政治觉悟,还增强了纪律性,又加上这次用手榴弹打跑了叛匪,“小淘气”这个称呼已成为过去,在以后的剿匪中他又立下了奇功殊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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