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密则失其国。
赵桓很明白这一点,所以他在与李纲、何灌等人交代的时候,都不允许梁师成等内侍在场,全部到殿外候着。
而当梁师成一踏入殿内,赵桓便立刻停止了谈话,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梁师成。
李纲、何灌一看到梁师成,脸色立刻就变了。
他们对梁师成这样的奸宦,是一点好感都欠奉。那毫不掩饰的不满和厌恶,看得梁师成心里是战战兢兢。
没办法,谁都知道,赵桓一登基,最受宠的不是耿南仲,更不是吴敏,反而是这个之前并没有什么名声的李纲。
所以梁师成立刻就开口道,“官家,吴大人、张大人、欧阳大人、李大人已在殿外候旨,等候召见!”
赵桓点点头,“传!”
梁师成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赶紧转身走了。
没办法,他一在,殿里的气氛就极其怪异。宇文虚中虽然不会表露的很明显,但梁师成也能感觉到,他对自己是很淡漠的。
曾经呼风唤雨、权倾一时的“隐相”梁师成,如今却是备受鄙视,差点就人人喊打了,这让梁师成又愤怒又无奈。
他心头那份要被清算的乌云,始终没有散去。
“陛下!”梁师成一走,李纲就迫不及待地站起来,道,“陛下,梁师成非善类,当初欺上瞒下,玩弄朝政,弄得朝堂上下,乌烟瘴气,百官莫不是敢怒不敢言。而今陛下登基,正是气象一新、英明有为之时,怎可留梁师成这等奸诈小人在身边?臣愿陛下立刻下旨,驱逐梁师成,追究他弄权之责,以安天下之心,以平百官之怒!”
“你所说的,其实朕也想过!”赵桓淡淡一笑,“此事朕自有分寸,卿且稍待,日后便知!”
赵桓既然这么说了,李纲也只能应是。
吴敏领头,李光随后,然后是欧阳珣和张所,四个大臣鱼贯而入,在梁师成的引导下,来到崇政殿内。
拜见、赐座、赐茶,一套礼仪过后,看着安静坐着的众臣,赵桓突然笑了起来,“很好!大家都来了!这是朕登基之后的第一次御前会议,以后,这样的御前会议,不会少,只会多!你们都是朕亲手提拔上来的辅国重臣,是朕的左膀右臂。朕对你们的治国理政的才能是非常认可的!朕也希望,你们能充分发挥你们的才能,为朕好好的治理国家!”
吴敏带头,几个大臣都站了起来,躬身道,“臣等必定尽忠职守,尽心竭力,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很好!”赵桓满意地笑了起来,“宇文卿!”
宇文虚中站了出来,“臣在!”
“你是中书舍人,这次御前会议,就由你来担任记录,将参加此次会议的大臣名字、官职以及会议讨论的要点、诸位大臣的看法和朕的最终旨意一一记录下来。会议结束后,拟一份会议记录给朕,朕审阅批准后,你再给诸位大臣发一份案卷过去。诸位,有一点朕有言在先,御前会议的记录案卷系绝对机密,仅限在场诸位大臣知道,绝不容许外泄,任何人、任何信息,都不容许!谁要是将御前会议之内容外泄,朕一定追查到底、决不轻饶!明白吗?”
吴敏等人肃然,道,“臣等明白!”
赵桓点点头,“好,宇文卿,现在开始吧!朕想要大家讨论的第一项议题,是要明确一下大家的职责问题,以及朝会讨论的内容。朕的想法是,吴卿、李卿、欧阳卿、张卿四位大臣固定在政事堂办公,除军报及弹劾奏章外,全国各地、朝中各部之案卷,一律先行送到政事堂,由你们四人先行批阅,拟出处理方案来,然后再让朕看一看,批准之后,再回给你们四人。你们四人就让中书省记录留档,然后该拟旨的拟旨,该用印的用印,下发给全国各地、朝中各部去执行。如果朕也无法决断,或者觉得有必要拿出来百官一起讨论的,比如弹劾奏章,比如天灾人祸,朕会放到朝会再讨论!”
“你们要清楚地知道,在朕这里,你们是百官之领袖,是朕最信任的人,你们拟出的处理方案,一经朕批准,就可以立即下达执行。一旦执行不到位、出现什么纰漏,朕就要追责,谁负责哪一块,谁就要承担起这份失职之责,明白么?”
“你们四人,吴卿负责处理翰林学士院、中书省、门下省之案卷;李卿负责处理户部、吏部、礼部、国子监、司农寺之案卷;欧阳卿负责处理刑部、工部、宗正寺、光禄寺、都水监之案卷;张卿负责处理太常寺、太仆寺、太府寺、大理寺、鸿胪寺之案卷。至于兵部、将作监、卫尉寺、军器监的案卷,就直接给李卿你来处理吧!”
赵桓一通话说完,就看到诸位大臣似乎都很沉默,便有些奇怪,“怎么都不说话啦?有什么想法、意见都可以提,当面说。要不然事情定下来以后,出了什么问题,朕可要追究你们的责任哦!”
“陛下,臣还要和张大人一起负责京官述职一事,恐怕精力有所不济······”吴敏苦笑了一下,站起来道。
没想到,赵桓在朝会上给了他脸色看,回头依然予以重任,这让原本忧心的吴敏暗暗地生出感激来。只是他很明白,现在的朝中各部,经过赵佶和他那几个大臣的败坏,论做事能力,实在是堪忧,要不出什么问题,吴敏心中实在是没底!
赵桓淡淡一笑,道,“京官述职一事,既然都在这边了,朕就说一下。如今朝堂是什么样子,相信诸位臣工比朕看得通透、看得明白!谁做事、谁不做事、谁贪腐、谁只会享乐、谁争权夺势,这些相信你们都很明白!为什么朕刚一即位,就要在京官员全部提交一份述职报告?朕要的是你们对自己管辖的那些部门里的官员做到心中有数!一旦有人欺上瞒下、庸庸碌碌,那就给朕撤了!哼!不是有人一直在说,大宋冗官吗?很好!你不做事,那就要就地免职,剥夺一切官职待遇!后面自然有人盯着你的位置,有人会替上!朕还不相信了,堂堂大宋这么多的官员,还找不到一个可以做事的人!”
他这话说的是杀气腾腾,他也很明白,既然要整顿朝纲,那就必须用铁腕!但吴敏这些人,都不是铁腕人物!所以,他很郑重地补充了一句,“京官述职后,你们要拟定一份人事方案出来,你们所管辖的部门,谁留下,谁要被撤职,都给朕写清楚、明白!你们要记住,这些都跟你们的前途息息相关!一旦出事,或者诏令执行不到位,朕只找你们问责!”
赵桓还就不信了,祭出后世大杀器——官员问责制,还不能逼着这些宰执大臣认认真真铁腕整顿?
人都是有自己的利益的,这些赵桓都很理解。赵桓要的,是明白无误地传达给大臣一个信号——整顿朝纲不单单是他的要求,更和大臣们的利益息息相关!如果这样,大臣们还不会铁腕整顿,那赵桓也只能说,撤职,换人!
很显然,在坐的大臣都不是傻子。赵桓下决心要整顿朝纲,这一点他们看得很清楚!
既然赵桓传达出这个信号,大臣们能做的,就只有服从——不做?赵桓话说的很明白,官员何其多,你不做,自然有人会做!
“还有什么意见吗?不提的话,这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啊!宇文卿,记一下,此事需拟诏,颁布天下!”
见众位大臣不再说话,赵桓便将此事敲定下来!
“第二件,便是讨论京官述职之事!朝会上,朕说,这事交给吴卿和张卿负责。后来朕想了想,你们都是宰执大臣,此事既然涉及到在京所有官员,那么,应该由你们四人一起负责才是!你们觉得呢?哦,还要加上李卿,应该是五人一起负责才是!”
“臣等并无意见!”
“好的!另外呢,朕希望到明天,在京官员之述职报告都提交完毕!为什么呢?现在金人入侵,情况很危急,不容许再拖拖拉拉了!你们觉得呢?”
“臣等并无意见!”
“很好!宇文卿,你记一下,这事也要拟一个诏书!”赵桓朝宇文虚中示意了一下,然后道,“官员们提交上来的述职报告,按照你们各自负责的部门,一律先由你们过目,做出评判,写上评判意见,再交给朕!你们就根据你们的评判,拟出一份人事方案来,一并上报!没意见吧?”
“臣等并无意见!”
“嗯,好!朕最后再强调一遍,你们都没意见,就表示这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朕最厌恶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之人!朕很欢迎你们当面提意见,朕虽不如仁宗皇帝那样仁慈宽厚,但对当面提意见之人,只要是出自爱国忧民之心、确确实实是为国家、为朝廷考虑的,即使意见是错的,态度很激烈,朕也不会生气,事后绝不追究!但是,如果是如孙觌一般,嫉贤妒能,纯粹为打压别人而提意见,朕就没那么宽容了!如果当面应承,背后却是搞什么小动作,哼!朕会非常生气,非常非常生气!”
“臣等遵旨!”
“好!”赵桓点点头,示意宇文虚中记录,“第三项议题,如今金人入侵,即将攻抵大河边上。朕有意不派兵阻拦,任由其渡过大河,进抵京师,你们觉得呢?”
“臣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