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北宋末年,不得不说的一个人,就是李纲。
有人说他胆量虽够,但能力不行,不知军事;有人骂他结党营私,卷入政治争斗,排挤贤良;有人却认为他缺乏政治手腕,始终无法真正进入权力核心,所以一切努力付诸东流。
但无论如何,在国家危难之际,他是第一个敢站出来,并且勇敢承担起救国救亡重任的文臣。他只是一个士大夫,在金人打来之前,他籍籍无名,但最关键的时刻,是他,站出来,用柔弱的双肩,扛起最大的责任。
他最终失败了,但,这无损于他的伟大!
当赵桓恢复的记忆之后,当他下定决心要重来一次之后,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李纲!这个他曾经放弃的,后来却追悔莫及的人!
所以,当李纲从百官中站出来,再一次来到赵桓面前时,赵桓愣愣地看着他,依然儒雅的风姿,依然坚毅的眼神,这一年,依然46岁。
赵桓眼眶微微有些湿润,他恍然惊觉,却没有擦去,而是微笑着,声音略带一些颤抖,“朕听闻,卿与吴卿相善,可有此事?”
李纲点点头,一脸坦然,道,“吴大人才德兼备,臣素来敬重,故而多与之来往,此非朋党,愿陛下勿疑!”
赵桓摆摆手,道,“朕明白!你与吴卿,都是正直的人,岂会为朋党之事?卿之名声,朕仰慕久矣!此番朕得以克承大统,正是要内修德政,外御强敌之时,愿卿尽力辅佐于朕!如何?”
李纲长长地作揖,朗声道,“固所愿也,敢不受命?”
赵桓大喜,笑道,“朕得卿相助,何惧金人!传诏,自即日起,李卿就任签书枢密院事,兼兵部尚书!”
他此言一出,顿时群臣哗然!继李光之后,又一个坐电梯式升官的人出现了!只是李光是符宝郎,若是说他主动交出玉玺,以此功晋身,还勉强说得过去,李纲凭什么?就凭他和吴敏关系良好?太荒唐了吧!
立刻,就有一个人跳了出来,大声道,“陛下!李纲未立寸功,竟得加官,太过荒谬!陛下此举,恐让天下难安······”
就连吴敏都微微皱眉,赵桓对李纲的信任程度,有点让他吃惊!刚才他升任少宰时,赵桓语气淡淡,似乎不怎么在意,但是面对李纲,他却表露出明显的欣喜和欣赏!
这让吴敏心中升起淡淡的嫉妒之意!
李纲一跃成为签书枢密院事,同样进入宰执行列,论级,已经与他相平了,加上赵桓对李纲又这么欣赏······
果然,面对那个官员的质疑,赵桓直接就打断了,“你是说天下难安?如今,金人入侵,举国难安。你既然认为重用李纲会让天下难安,那行,你来吧!如今,金人就要打到大河边了,朕也重用你,令你领兵七千,前往大河边布防,防止金人过河,一旦过河,就治你失职误国之罪,你可愿意?”
“臣,臣······”那人支支吾吾,不敢作答。
“你官居何职?”赵桓皱了皱眉,对这个官员不是很熟悉。
“臣孙觌,现为国子司业!”那人赶紧恭恭敬敬回答道。
孙觌?赵桓思索了一下,似乎有这个人,好像是太学生上书事件中,他第一个要求将那些太学生下狱论罪的,后世评价他“墙头草”。
赵桓叹了口气,“自己无能,不敢承担责任,国家危难之时,只顾自己安危。见贤良之人上位,得到重用,便心生嫉妒,全然不顾国之存亡——如此之人,竟然官居国子司业,试问你如何教授那些国子监学生?教他们嫉贤妒能,教他们自私自利吗?”
孙觌没想到赵桓竟然会这么发怒,顿时就吓了一跳,弯着身子站在那里,战战兢兢。
赵桓冷哼一声,道,“朕在东宫之时,就已有听闻,国子监比之太学,已然是差了很多很多了!朕时常在想,国子监也曾是培养国之栋梁的地方,曾出过许许多多的英才,至今仍有多名朝之重臣出身国子监。但为何如今却沦落到如此境地?想来,定然是因为国子监有你这样的趋炎附势,贪名逐利,自私自利,毫无国家观念,只会嫉贤妒能的人!古之圣贤有言,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说的就是这样吧!朕对你非常失望,自即日起,免去你的一切职务,剥夺你的官阶,贬为庶民,永不叙用!下殿去吧!”
赵桓的怒气,镇住了在场所有官员!剥夺官阶,削职为民!孙觌听到赵桓如此重的处罚,心里彻底凉了,瘫坐在地上,欲哭无泪。
吴敏想了一下,出列道,“陛下,臣以为,陛下初登大宝,正是天下庆贺之时,不赏大臣,还如此重罚,恐惹天下人议论!还望陛下三思!”
赵桓淡淡一笑,道,“吴卿,你说的有道理!不过,古之明君,都是亲贤臣,远小人,难道你要朕反其道而行之?朕会重用贤臣,自然也会重罚小人!放心,满朝文武,谁会做事,谁是贤臣,朕心里有数得很!不过卿既然认为朕刚即位,需重赏,朕也赞同!这样吧,此事由你负责,在京官员,三日之内,全部提交一份述职报告给朕,需讲明所任职务之公务,以及在任所作所为,不得隐瞒,不得谎报,否则以欺君论!”
吴敏愣了一下,本来他只是想替孙觌求求情,怎么赵桓一转头,就给了他这个任务了?
然而还没完,赵桓沉吟了一下,道,“卿既然需要忙这事,想必政务那边会顾不过来。这样吧,政务方面,李光你就辛苦点,帮吴卿多分担一些,嗯,进欧阳珣为中书侍郎,协助你处理政务!吴卿你这边呢,进张所为门下侍郎,与你一起负责京官述职之事,一定要做到公正严明!令宇文虚中为翰林学士承旨,兼中书舍人。嗯,很好,如此甚好!“
吴敏彻底傻眼了!
啥情况?我只是出来替孙觌求求情的好吗?怎么一转眼,我被硬塞了一个任务不说,还要分割掉手中权力?
不仅是吴敏,就连百官都是一脸茫然。
这个朝会开得太让人晕头转向了!
怎么突然间,赵桓又升了几个人的官?好像迅速地,就把副相全都配齐了!
便是被赵桓升官的几个人,也是完全愣住了,满脸的意外之色!
都没来得及谢恩呢!
待到说完,赵桓盯着吴敏,淡淡道,“吴卿,你对朕之任免,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吴敏猛然一惊,顿时清醒过来!
百官也都瞬间明白了!
立威!
赵桓这是赤裸裸的立威!
他要升李纲的官,孙觌出来反对了,于是一言不合,被他毫不留情地剥夺一切职务,扫出朝堂,削职为民!吴敏出来替孙觌说话,还是一言不合,被派遣负责京官述职之事,政务全部由李光接管,变成了有名无实的宰相!
最后这一句话,就是赵桓对吴敏赤裸裸的警告!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说吧,继续说,再一言不合,指不定就让张所接手京官述职之事,再派你什么任务呢!
张所协助吴敏,就是赵桓无声的严厉警告!
什么叫公正严明?你替孙觌说越多的话,赵桓会认为你与孙觌交往过甚,难以做到公正严明!瞧,理由多充分呢!
吴敏懂了,毕竟不是新官蛋子,他很清楚,也很确定,赵桓对他,很冷淡!纵然他身居少宰之职,但赵桓对他可不会客气!
他很明智地选择退让!恭恭敬敬地躬身,“臣遵旨!”
赵桓点点头,笑道,“卿多多辛苦,将京官述职一事办好,以后朕还要多多倚赖卿家!宇文卿!”
一个仪表堂堂的男子走了出来,躬身道,“臣在!”
赵桓看着这个历史上有名的间谍,笑了笑,道,“朕刚即位,正是封赦之时,劳烦宇文卿与礼部合议一下,拿出一个封赏和恩赦的章程出来,上报于朕!此事要尽快,最好是明日就给朕,明白么?”
宇文虚中点头应诺,“臣遵旨!”
赵桓点头,随即站了起来,笑道,“遍观朝堂,皆是大宋栋梁之才!英才如许,又何惧金人哉!诸位卿家,国家遭此劫难,正是通力合作、尽忠职守之时,朕很愿意与诸位携手,共赴国难!相信诸位也是这般!所谓士大夫者,忠君爱国,爱民如子,此乃正理!诸卿以为然否?”
百官下拜,“陛下所言甚是!臣等必当尽忠职守,以报陛下!”
赵桓淡淡一笑,挥了挥手,“散朝吧!诸卿先去忙各自官衙之事,切莫忘了三日内上交一份述职报告!”
“臣等恭送陛下!”
赵桓转回后宫去了,而百官一边走出宫城,一边议论纷纷。
毫无疑问,赵桓即位后的第一次朝会,用一种昂然的姿态,宣告了自己的强势!这个之前并不出彩的东宫太子,在被强迫着接受皇位之后,却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一个早上,就让大宋最高层来了个大换血!
但很明显,百官很清楚,赵桓的所作所为固然让人吃惊,但还存在一个巨大的隐患,而这个隐患,一旦爆发出来,赵桓是否能坐稳这个皇位,还未可知!
“陛下有旨,召签书枢密院事兼兵部尚书李纲大人、太常簿张浚大人进宫面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