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桓很郁闷,此刻的他,很想骂人!
但是他骂不出来!
因为他惊恐地发现,自己只能徒劳的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所处的环境很怪异!
其实也不能用怪异来形容,如果非要找一个词语,用恐怖更恰当一些!
呼啸来去的,是阴测测的风,仿佛能将人最心底的冷意给引出来!四周一片灰蒙蒙,能见度极低极低,隐隐约约中,似乎能听见传来一阵阵哀怨凄绝的惨叫,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最最惊讶的是,他能感觉到,自己一直在往前走!
不!不是走!是飘!飘浮!
他似乎没有双脚,因为他感觉不到踩在实地上,而自身的移动,仿佛是被什么所催动着,一直往前飘去!
幸好,身上还是那件衣服,普普通通,却很熟悉!
因为这是他的睡衣!
他记起来了!自己最后一刻的记忆!
一片火光,满目火红,到处是噼里啪啦的声音,一根满是火焰的横梁,砸了下来,在他的瞳孔里放大,进而将他吞没!
是了!他记起来了!自己是一名历史老师,历史系毕业。
历史系是一个很冷僻的专业,往往埋首于案牍之中,比IT男还凄惨。就连找工作,都非常困难。
所以他至今没有女朋友,至今穿着普通的衣服,骑着三千块的电动车,银行里的存款只有几万块。过着苦行僧似的生活,唯一的优点,是很善良······
他下课后,路过一个城中村,听见有人呼喊着着火了,喊着救火,喊着有人还在火海里。
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心里一个激灵,救人的念头充斥脑海。
于是他抢过一桶水,往自己身上一倒,然后拿了一个沾了水的毛巾,捂住口鼻,直接就往火海里冲。
他救了一个,又救了一个,似乎还救了一个,然后再回头时,就看到一根横梁当头砸下······
“所以,我是死了吗?”赵桓有些迷茫,继而打了个冷战!
难道自己变成了鬼魂,这是走在通往地府的路上?
他想停下来,认认真真打量一下,确认一下。但是他办不到,因为前方始终有一股力量,在吸引着他,在呼唤着,让他根本不由自主地往那个方向飘去······
那种冥冥中的呼唤,无法抗拒的引力,让他很疑惑,却无法抵抗。
他看不到四周,因为能见度太低了,或者说,他根本就是看不到,因为他连说话都不能。一切只能依靠本能,依靠那股神秘的力量。
而让他保持清醒的,可能就是那个呼唤的感觉了。
他只能飘啊飘啊,一直飘啊飘啊,完全不知道飘了多久,飘到他都麻木了,都迟钝了,感觉自己已经完全没有思考能力了,双手无力下垂,双眸茫然无光,一动不动,还在飘······
但是那一声声呼唤,却始终在他的心底,维持着他最后一丝感觉。
不知道飘了多久,骤然间,一股极其强烈的吸力传来,几乎就是在一瞬间,他毫无抵抗地被吸走!
如果赵桓能看到,他会更惊恐地发现,在一片无边无际的地域之上,有六道庞大无边的光轮在徐徐绽放亘古不变的光芒,而四面八方,不断涌来无数的灵魂,极其麻木地飘浮着,丧失一切知觉,不由自主地,来到这片地域,然后以极快的速度,被六道光轮吸引,骤然消逝于其中一道光轮之中······
“赵桓!”一声大喝,犹如平地一声惊雷响,让原本丧失一切知觉的赵桓突然就惊醒过来!
他缓缓抬起头,就看到一尊极为巨大的身影,散发着无边的威严,令他不敢再直视,惶惶然低头。他的身边,站着两排身影,偷眼看去,同样极为巨大,同样散发着令他心悸的威势,但他瞬间就苦笑了:牛头、马面、黑无常、白无常······
“赵桓,身负帝王之运。然为帝不过数月,即有深重怨气缠身,遮掩其帝王之运。数月后,国亡。彼有悔意,愿为善千年,消弭怨气。故抹去其一切记忆,令转世五百次,每次不过二十五寿载,需积百万功德······禀王上,赵桓誓愿已满,是否恢复其记忆?”
茫茫然中,赵桓听见一个声音在缓缓说着。
“准!”
极为简洁的一个字,却仿佛让赵桓从灵魂中惊醒。他隐隐约约中,感觉自己灵魂深处,一种挣脱了枷锁的快活之感油然而生,情不自禁地,长出了一口气,黑色的,逐渐幻化为一个黑衣赵桓,朝那巨大身影一鞠躬,随后散去。
这就是缠绕自己的怨念吗?赵桓看着那个黑衣的自己,心里是复杂的。
此刻的他,已经恢复了记忆。
那个声音没说错,自己确实是帝王,只不过是末代帝王——北宋钦宗赵桓!那个令人咬牙切齿痛恨无比却又惋惜不已的昏君!
他曾有过数次良机可以拯救国家,却昏庸无能地白白浪费!他曾有机会扶大厦于将倾,却最终沦为亡国之君,受后世族人无尽唾骂——在他的手上,他的国家,他的种族,他的子民,遭受了最耻辱最沉重的打击,从此一蹶不振,荣耀不存······
“一切罪过,皆在于我啊!”赵桓垂泪。
“赵桓!”那个无比巨大的身影突然出声,“现尔怨念已去,依然保有帝王之运,不知尔有何打算?”
帝王之运吗?赵桓苦笑了一下,当初的自己,还真的是执着啊!“我当初保留我的帝王之运,只为求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如果一切无法重来,纵然身负帝王之运,又有何用?大王,我只问一句,我想重回我登基那时候,不知道可不可以?”
“时间长河何其浩瀚,无际无边,不知何处而来,不知去往何处,永不停息!”那个身影缓缓道,“你可知,如果想要把你强行送回过去时间,逆转一切,非莫大能力者不可为?纵然有大能力者可以为之,则会让时间长河掀起滔天巨浪,无边因果缠身,以至于所涉及者当场魂飞魄散,永不超生,谁愿牺牲一切,如此助你?”
“这样吗?”赵桓苦笑一声,叹息道,“我不过一个罪人,哪里有大能力者愿意为我牺牲?只是那过往之痛,时时刻刻噬咬我心,令我追悔莫及!若是无法回到过去,亲手改变那一切,纵然有无边功德,满身荣耀,又有何用?大王且将我投入轮回,做一普通之人,勤勤恳恳,为我华夏之崛起,尽一份绵薄之力吧!”
“回到过去,你能做什么?”那声音淡淡问道。
“当决意抗金,绝不卑躬屈膝,当抚慰万民,休养生息,厉行改革,重振国威,必定灭亡金朝,一雪前耻,继而为我华夏一族立万世辉煌之基!”赵桓一字一顿说道。
“善!”那个身影颔首,随即喝道,“诸君助我!”
“理当如此!”
却见两排身影齐齐应声,随后入目皆是万丈光芒,让赵桓睁不开眼睛,只听见一声声玄妙的道音传来,令人仿佛冬日置身暖阳中,令他陶醉。
“此时不进,更待何时?”却听一声大喝,赵桓回过神来,睁开眼,只见一条金光大道在自己面前,延伸到幽幽深处,耳畔似乎还能听见巨浪拍岸的声音,极为宏大,让人心惊胆战。
赵桓迟疑了一下,随即毫不犹豫地踏上金光大道之中。刚一踏入,只听耳边一声轰鸣,就看到无边巨浪朝自己冲锋过来,那无边的声势,仿佛要将自己撕碎。赵桓咬咬牙,孤身面对近乎万丈高的浪潮,顿觉自己无比渺小。正当巨浪袭到他面前,就要将他吞没之时,只见一道红光闪过,几乎是一瞬间,拉着赵桓沉入长河之中,险之又险地躲掉了浪潮的袭击。
“多谢诸君!”赵桓不是傻子,他自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地府之中,一个阎王级存在亲自出手,汇聚数十位大能的力量,撕开时间长河,在时间长河反噬前一秒,拉着他投入时间长河中,躲掉魂飞魄散的危险······
红光之中,赵桓回过身,对着地府诸君深深鞠躬。抬起头时,愣住了!
他看到威严散去的阎王正端坐在正中,旁边环绕数十位高冠峨带的人,正面带微笑地看着他。那个阎王,眉心之上,一道月牙痕迹清晰可见······
“今日诸君助我,惟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以报诸君!”赵桓眼神坚定,看着地府诸人,口中喃喃道。
“轰!”红光一闪而逝,赵桓旋即就消失。但他不知道,在他消失后,阵阵泛着金光的巨浪从不知名的空间涌出,以无可匹敌的威势,向地府中的众人拍去,几乎就是一瞬间,将这些人完全吞没,然后退去,不留一点痕迹······
地府深处,一声叹息幽幽传来,“牺牲自己,只为求宋朝一丝生机。包公,你一生铁面无私,正气浩然,唯一一次的徇私,却是一场豪赌······希望,你真的能赌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