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宿舍里的写字台前,林雪梅打开电脑,上网查阅资料,学习方面、社会知识方面的都不放过。感觉疲倦,想睡觉时,把帷幔一拉,马上营造了一个忘我的个人世界,任由同学们吵闹,都与自己无关。但宿舍属于公用空间,同学们的吵嚷,有时难免影响情绪、分散精力和影响睡眠。
往往这种时候,林雪梅会到门外散心一会,让头脑得到冷静,再坐到电脑前梳理,直到心情平静下来。可唯独李艳梅与周斌在宿舍里寻开心的事,令她特别反感和揪心、讨厌,怎么梳理都梳理不清楚,想冷静都无法冷静。女生宿舍一般情况不允许男生进入,她不清楚周斌为何能够大踏步地随心所欲地进入。
自从林雪梅碰到李艳梅与周斌的尴尬事后,她再回宿舍时,首先会先敲一敲门,做贼似的听听房间里有没有动静,然后瞅李艳梅床下有没有那双大号男性皮鞋、帷幔拉没拉上。如果这一切都正常,她才进入,如果帷幔拉上了,男性皮鞋也在,她则悄悄地退出去。人嘛,理解别人的行为,容忍是传统美德。
可是,往往这种愿望,会被一些不可想象的事情搅乱心情。那天,李艳梅床上的一个胶质用品掉下来,落在林雪梅脚边,林雪梅仔细看过那东西后,突然恶心地呕吐起来,那胶质用品里居然还有粘乎乎的液体,她捂着嘴跑向门外,在门口干咳。
李艳梅赶紧走到她身边说,对不起,对不起,以后一定注意。
林雪梅非常难受,呕吐后说,你做事收敛些嘛,宿舍不是你随便扔东西的场所!销魂之余,得及时处理那玩意。
李艳梅脸刷地红了起来,赶忙撕了张纸将那个胶质用品拾起来,稍后不慌不忙地说,就这么一个玩意儿,值得你大惊小怪,亏你和赵东海交往了不少时间,真是可惜!
你说啥呀你?林雪梅气得哼哼地恨不得咬李艳梅几口或者煽她几嘴巴,但她没那么泼辣,她不愿意伤和气,气不过的她走向一边去,胸口仍在七上八下地跳动。
谁知李艳梅来到她的身后,意味深长地讲了一句,我说雪梅呀,你到今天还是处女?你都二十出头了,你说我是该恭贺你哩还是同情你!
林雪梅气得脸变形,含着怨气,话不择语地说:你说啥哦你,不要以为人人都像你,垃圾!往后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妥当,免得别人看见恶心!!
那天出门之后,林雪梅没有回宿舍,她在校外溜达一阵,直接回到父母的租屋里。回到家里时,脸上还有些臊红。她母亲韩淑芬问她感冒了吗,要不要看医生。她回答没有感冒,不用看医生。她母亲再问她的脸憋得通红,与同学吵架了,谁与你生气了?
林雪梅满脸娇羞地讲了是怎么回事。当时她母亲就非常气愤地说,学校是求学的地方,怎么会发生这种龌蹉事情?林雪梅说学校里恋爱的人多着呢,往后尽量避开就是。她母亲说,如果你交往朋友,别像她那样,得注意方式,注意影响。林雪梅腼腆地回答:妈,你还不了解自己的女儿呀。韩淑芬叮嘱说:我和你爸指望你学有所成,你不能给我们丢脸啊。林雪梅使劲点头,以示回答。
林雪梅的母亲韩淑芬,虽然年龄刚刚四十出头,但身材好,留着长发,从背影看顶多三十岁,但脸相略显瘦弱,遗憾的是犯有心脏病、冠心病,每天往返上班的超市,感觉挺吃力。
再一个周末,林雪梅回到母亲身边,她母亲正在厨房炸酥肉,林雪梅拿起一块在嘴里嚼起来,边吃边说好香,好吃好吃。她母亲关心她交往朋友的事情,问她与朋友经常见面吗。林雪梅的脸枣红似的说,妈,我还没交往朋友呢,你怎么问这个?
韩淑芬说:你快二十一岁了,书读了不少,自己的婚姻大事要想好,这年头,找个会赚钱的男朋友最重要。听你爸讲,你交往了一个朋友,是真的吗?
林雪梅听出了母亲责备的语气,迟疑地对她妈说,别人对你讲什么,你不要相信。
韩淑芬正在切一个西红柿,说:你爸让我问问你对学业以后的打算,他不希望你在读书期间交朋友,至少不要在读书时定婚姻。待有了工作,不愁没有男朋友。
林雪梅撒娇地说,妈,我已经是成年人了,我没忙着联系就业单位,为的是想考研究生,可读书与谈朋友两者不相冲突……我倒担心你的身体。
韩淑芬说,你别打岔,我的身体我心里有数,不用你操心。我们就你一个女儿,你的事情我们能不操心吗?
妈,我的事你们不要插手,我知道该怎么做。
妈相信你的眼光,可现今社会,漂浮的男人、假象的男人太多,你思想还不够成熟,要小心应对才是。
赵东海非常尊重我、理解我。我会把握与他相处的尺度。可婚姻是大事,我得试着交往才行,人嘛,要试着交往才知道适合不适合自己,妈妈你说是不是。
韩淑芬说,你爸反对你交往朋友。
林雪梅有心隐瞒却无心讲出心中的秘密,只好试探母亲的反应,说:爸爸就是不顾及我的感受,我都成年了,我晓得怎样做。
韩淑芬再切了一个番茄后说,你爸脾气犟得很,有时我都不能劝动他,可你找朋友,应该让我们知晓才对,应该征求我们的意见。俗话说,校有校规,家有家规,如果你不尊重我们的意见,要是往后你们吵架、闹脾气,我们可不想听。
林雪梅说,东海的性格温和但有主见,他是有事业心的人,他的餐厅生意红火,他说等我毕业就结婚。他值得我信任。
韩淑芬语气随和了些,问,你们交往了多久,你对他有足够了解吗。经营餐厅的人态度肯定温和,和为贵,和气生财嘛。你挑个时间让你朋友过来,我们帮你参考参考。
林雪梅高兴得手舞足蹈地说,妈妈,你这才是我的好妈妈。爸爸要是和你一样,我就很开心了。
韩淑芬说,你爸担心你不懂得操持油盐酱醋的辛苦,他担心你眼光看走眼。他的话虽然刺耳,过后想想是有道理的。我们的建议是,你交往男朋友我们不反对,但成与不成得我们定夺,免得出现偏差。
妈,你不能包办我的婚姻,选男朋友是我一生的大事,我得自己做主,由不得你们。
你说啥呀你,你有主见了,思想成熟了?!未见得嘛。我们比你见多识广,替你把关,你倒好,不领情不说,脾气也见长了。如果你不尊重你爸的意见,除非你和你朋友断绝来往。韩淑芬很生气。
话讲到如此地步,林雪梅再争取也没有用,如果她坚持己见,她父母不理解不支持,她再努力也白搭,必定,男朋友以后总会见丈母娘、老丈人的。如果一味地“冒犯”父母,往后伤心的事情多着呢。
恰在这时,在街上跑三轮车的林东升,驾驶着那辆红色的三轮车回来了,刚在门口停下,就听见屋里的谈话,随后推开门说,闺女呀,你读书我们已经够操心的,你不要再让我们为你的婚事焦虑好不好。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没有错,可你得顾及我们的感想呀,我们还有一张脸呢。
林雪梅斗气地回答:我的婚事我知道怎么做,不要你们操心。
韩淑芬盯着林东升说,我正与雪梅谈这事,你不要添乱,哈。
林东升转身面对林雪梅,不屑地说,她读书读呆了,已经听不进我们的劝,翅膀长硬了,要飞啰。
韩淑芬帮着林东升把三轮车里的东西搬进屋,说:你讲啥话呀你,女儿还是很听话的。
林东升说,你让她把精力放在学习上,她听不进去,一天就知道交往朋友,没事干的!我说她就该多读书,寒窗苦读十多年,为的啥?为的不就是能有个好工作、好环境嘛,她倒好,还没毕业就交朋友,把我们的话当耳边风,真是的!
韩淑芬把林东升拉到一边去,小声说,她爹,孩子大了,你就让她自己去处理婚姻的事情。处对象嘛,要通过了解和交往才知道适合不适合,你说是吧。
林东升嘴一撇,皱了皱眉头说,她交往的那个男朋友,做啥子的?开餐厅,掌勺子的,我看呀,没啥发展前途。
韩淑芬说:她爹,听说雪梅和她朋友相处得还可以,你不要阻拦,奥?
他们相处得还可以?哦,原来你早知道她的事情,原来你在暗中支持她?怪不得她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林东升没好气地说,淑芬呀,你脑子咋不开窍呢,东海年龄比女儿大几岁,而且结过婚,他会好好对待雪梅吗?!我们得为她的未来着想,不能看着她走错路。
韩淑芬生气地说:我们谈恋爱那阵,你给了我什么样的感觉和承诺?我跟着你受苦受累,也没个好环境。如今闺女大了,我不希望她像我一样,被父母操心婚事,最后过没有阳光的日子。
你不满意我了是吧?不满意就找好人家去。林东升脖子一歪:没人拦着你!癞皮狗的样子。
她爹,结过婚算么事,结过婚的人才懂得珍惜女人。这么多年我都没怨过你,今天你终于讲出了那句话,你想过我的感受吗,可你不能伤女儿的心呀。女儿已经成年,她交往东海,不见得就是坏事,我就支持她。
林东升脸上不悦,但随后嘴唇动了动,尔后微笑着说:我没惹你不开心,我这都是为闺女着想,为闺女着想,你知道吗,你猜今天我遇着谁了?
韩淑芬满不在乎地、慢条斯理地说:你遇着谁,跟我没关系。
跟你是没关系。林东升的脸色马上灿烂起来:可这事跟闺女有关系,或许能给女儿带来好运。
韩淑芬终于有了点兴趣:到底怎么回事?
我今天遇见了李秋天的侄儿,你知道李秋天是谁吗,就是鼓动我们第一个签字拆房的那个建筑老板,他侄儿人长得牛高马大,潇洒,五官端正,目前已经是建筑监理,要是他能和女儿处朋友,那才叫般配,嘿嘿。
原来你是在给女儿介绍对象,操心过度了吧,头脑发热了吧。韩淑芬伸手想摸林东升的额头。
林东升拿手挡开韩淑芬的手,说,那小伙子非常能干,跟雪梅年龄不相上下,目前已是宏建房地产开发公司监理,深得李秋天的重用,人家虽然与闺女是高中同学,可目前开的是宝马车,宝马车,知道是啥样的车吗。
管他宝马车、奔驰车、保时捷,跟女儿没有关系,不沾亲不带故的。你跑三轮车照样生活,他借的别人的车都有可能,不值得炫耀!
人家年纪轻轻就开着宝马车,一百多万哩,管他借的还是怎么来的。总之,能开宝马车的人,说明人家地位、身份不低,两样都不错的人,今后的发展肯定有前途。我问过了,那小伙子名叫李天海,要是让闺女与他认识,今后的发展,嘿嘿,不知是怎么个阳光灿烂哩。
韩淑芬讥讽说:原来你早有打算,怪不得反对闺女交往赵东海。我说东升呀,女儿的事情,咱们不插手,让她自己去把握、去处理,俗话说,女大不由娘。女子是菜籽命,命中注定的命运,由她自己去把握,我们不要去掺合。
林东升认真地说,你以为我想管她的事?我是看不惯她交往东海,太没眼光了!你想想看,李天海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建筑监理,又深得他叔叔信任,今后年龄再成熟些,发展无可估量,往后的日子,有的是盼头。反正我觉得,闺女和他很般配。
韩淑芬奚落林东升:我以为是别人给你引荐的呢,没想到你主动问别人,脸皮太厚了,我们家闺女嫁不出去还是有残疾?你脑子发热吧你。说完再次想试探他的额头。
林东升偏了一下脑袋,饶有兴趣地说:我才没心情问别人,是那小子自己问上门来的。他开车经过市场,擦挂了我的三轮车,险些将我撞到。我说,小伙子,你这是诚心堵塞街道嘛。谁知那小伙子下车看了看,见车没大碍,说我也有责任,最后问我维修需要多少钱,他赔就是。听他那么讲,我说算了,没伤着人就是万幸,往后开车小心些。没想到那小子看着我,突然问,你是林叔叔吧?我问,你认识我?那小伙子说,林叔叔,你不记得我了?我与雪梅是高中同学,前几年我去过你们家。回忆一阵,我才想起他姓李,是征用我们村土地的那个房地产开发商的侄儿。小伙子说,真不好意思擦挂了您的三轮车,说着掏出钱来要赔我的维修费。
林东升的话终于撩起了韩淑芬的好奇,问:你收了人家钱?
林东升说:他叫我叔叔,又说和闺女是同学,以后我这张老脸往哪搁?我只好说,小伙子,我把三轮车简单修理一下就行,往后开车小心些,可,你猜小伙子怎么说?
韩淑芬问,他怎么说?
小伙子拿出钱来硬要我收下,边说边往我包里塞。整整三百块钱哩。当时我想的是,他撞了我的车,赔我的损失在情在理。谁知他是真心道歉还是碍于面子,反正给了钱就走了。
我心想那点损失值三百块钱,心里欣慰着呢。
韩淑芬说:多收了人家钱,就该退给人家,不是自己的钱,坚决不要。
你以为我想要?问题是,那小伙子把钱塞给我转身就走了。谁曾想他一会儿就开车回来,跟上我。当时我想他是问我要多付的钱吧,心里咚咚地跳呢。出乎意料的是,他说:林叔叔,雪梅大学快毕业了吧。我赶忙应承是,是,是的,心里那个慌呀,真不知是啥滋味。接下来他问我要闺女的电话号码,我没有给他,他要闺女电话目的何在,我不清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