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物”的童年
国民党统治时期最著名的“特务头子”戴笠,1897年出生在浙江省江山县硖口镇的保安村。这个地方,离******的老家宁波奉化县不远,所以,戴笠也算得上是******的一个小同乡了。这一层同乡关系,对于日后戴笠能得到******的重用,也起到了重要作用。
戴笠的曾祖父戴启明,因与太平军作战有功,被清廷诰封为武德左射骑。戴启明后来搬到了离仙霞岭20公里之外的保安村,因为一个算命先生对他说,保安这个地方风水好,可谓“得此地者昌”。
戴笠的祖父戴顺旺,是个生性随和、辛劳踏实的农民,家中一度拥有耕地二百亩,生活也较为富裕。然而,戴顺旺膝下无儿,于是就收养邻村郑姓人家的儿子,取名戴冠英。戴冠英娶了江山县蓝氏家族的女儿蓝喜月为妻,生下的第一个男孩子,取名戴春风,这就是后来的戴笠。
据说,戴冠英挥霍无度、嫖赌成性,渐渐耗尽了大部分家产。1902年,戴冠英去世时,家中地产已经只剩下原先的十分之一。这时的戴春风只有六岁。
戴春风的母亲蓝喜月,和当时的一般农村妇女有所不同,她认识不少字,从小就读过《三字经》、《女儿经》、《百家姓》这些书。在她心里,“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观念可谓是根深蒂固的。所以,她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儿子戴春风身上。因为家道已经中落,她便替别人缝缝补补,挣些钱补贴家用,供儿子上学读书。戴春风七岁时,蓝喜月就把他送到当地的私塾中,希望他有一天学有所成,光宗耀祖。
戴春风上有一姐,下有一弟,三人与母亲相依为命。从小目睹了母亲的隐忍与付出,戴春风与母亲感情非常好。他一生很少提到父亲,却十分孝顺母亲。当他成为“戴笠”并发迹以后,还经常对手下的特务们说,要学习他的母亲。“戴笠”每每对手下特务们发脾气时,也只有母亲才能劝得住他。
和中国历史上那些“枭雄”们一样,童年的戴春风,很早就表现出强烈的个性:他聪明好学,过目不忘,但并不怎么用功读书;他性格开朗,为人豪爽,却又经常惹是生非,捉弄同学;他到处交朋友,请朋友吃饭出手大方,可为此,他又不得不经常去借钱,而且常常借债不还,后来还染上赌博的恶习。
其实,这些被称作“枭雄”的人,往往有种与众不同的禀赋。比如过人的聪明、过人的精力、过人的欲望,再加上不愿受任何道德常规约束的自我放纵。戴春风,显然正是他们中的一员。这一点,从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显露出来了。
1910年,14岁的戴春风,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江山县惟一的小学——文溪高小。这下子,他那不安分的性格便表现出来了。原先读私塾时,戴春风碍于母亲管束,还不敢锋芒太露。而一朝离家在外,他的顽皮本质便一发不可收拾了。在学校,老师和守规矩的同学们都看不起他,而另一些同学却非常崇拜他。当时崇拜他的同学,如周念行、姜绍谟、毛人凤等人,对其雷厉风行的作风,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后来,这些人都成为他忠实的部下。
1914年,戴春风高小毕业,考上杭州省立第一中学。这年,他娶了本县凤林乡毛应升之女毛秀丛为妻。到了1916年,戴春风那不安分的性格给他招来了一场横祸。
原来,戴春风在杭州中学读书期间,结识了不少朋友,整日在杭州城鬼混。有一次,他从一家照相馆的边门,钻进隔壁一家旧货店,说是借件衣服照相用,不等店伙计答应,就拿了衣服逃之夭夭。店伙计看清了戴春风佩戴的校徽,追到学校里告发。结果,学校将戴春风开除,他中学也没有毕业。
被学校开除的戴春风,先是过了一段游手好闲、吃喝玩乐、广交狐朋狗友的日子。到了1917年,浙军第一师在全省各地招兵买马,以平定军阀周凤岐的叛乱。戴春风闻讯,便报名当了兵。
不过,到了军营里,戴春风仍然喜欢赌博。晚上熄灯以后,他会翻越栅栏到兵营外去和流氓、光棍们打牌,还通过打牌赚了很多钱。他用这些钱请军营的弟兄们吃喝,也经常用请客喝酒的方式,与外面的地痞流氓和青帮分子们结交。
戴春风第一次上战场,他所在的浙一师就在宁波吃了败仗,于是他偷偷离开了部队,流落在宁波街头。多亏母亲挂念儿子,一路寻找到宁波,才把他领回到家中。
戴春风回到家里,见到了妻子毛秀丛和白白胖胖的儿子,这才稍稍“收心”,自此一家人安稳度日。母亲督促他参加衢州师范学校的入学考试,聪明的戴春风,稍加复习,就在1919年以榜上第二名的成绩通过。
然而,当一个小学教师,并不是戴春风的理想。而且,在邻居眼中,戴家这个儿子却是读书当兵样样不成,对他自然不给什么好脸色。自尊心极强的戴春风,又怎能忍心受得了这些!他下定决心,再次离开家,去杭州、上海闯荡一番!
再潦倒也要交朋友
来到上海,戴春风开始了一种被当地人称为“打流”的生活。“打流”是句南方的方言,意思是在外游荡、不务正业。
这时的戴春风,是个名副其实的“打流鬼”。他大量结交社会上一些流氓、小偷、瘪三、无赖、乞丐、盗匪,这些人又将他引荐给青帮中人。通过“打流”,戴春风得以广交三教九流的朋友。
不过,要说他的第一个大收获,那就是结识了胡宗南这个在日后合作25年的生死朋友。
戴春风与胡宗南的相识,始于杭州西湖边的一次偶遇。当时的戴春风,只有一套夏装,却十分讲究门面。每隔一天,他必定去杭州西湖里洗澡,同时把自己身上惟一的一套夏衣脱下,用湖水洗干净,然后放到湖边的草地上晾晒。等衣服干了他再上岸,体体面面地穿起来,去逛大街,访朋友。他只有一双白帆布鞋,也是每次穿脏后,也是先在湖里洗干净,然后花上一个铜板,买点****涂抹上去,这样就看起来又像新的一样。
这一天,戴春风照例又去湖滨洗澡、洗衣服。他怕晾在湖边的衣服被风刮跑,特地在上面压了几块小石子,又躲回湖里。偏巧这天来了一群小学生,从湖滨经过,其中有几个调皮的,把压在衣服上的石子捡起来,向湖里掷着玩。
戴春风生怕衣服被吹走,不禁站在湖里大声喊叫起来。可是光着身子,又不敢出水,不免狼狈之极。正巧,带队的青年教师发觉了他的窘态,便重新捡起几块石子,把衣服铺平压好。还点头微笑,冲戴春风打了个招呼。
一向爱交朋友的戴春风,怎能放弃这样一个彬彬有礼的书生?等四周没有人的时候,他就从水中窜出,穿起衣服,追着学生队伍跑过来,与那个青年教师攀谈起来。
那个青年教师,便正是胡宗南。胡宗南字寿山,是浙江孝丰县鹤落溪村人。1919年,他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于吴兴中学,毕业后受聘于孝丰县立高等小学任教。这天,他带着班里的学生到杭州游览,却不想碰上了戴春风。
胡宗南当时的境遇,虽说比起戴春风稍强了一些,但他胸怀大志,不满于只当个教书先生,所以常常感到苦闷。同为“怀才不遇”的落魄之人,两个人同病相怜,一见倾心,大有相见恨晚之感,从此成为至交。
就像美国华人学者魏斐德所说的:戴笠跟胡宗南都是“小知识分子”,他们具有一种非理性的自负和庞大的野心。魏斐德说,“他们各自在对方身上看出了自己对权力和地位无限的渴望”,于是,两个人意气相投,从此开始了长达25年的交往。
后来,戴春风离开杭州来到上海。此时正是20年代初,他穷困潦倒,身无分文,只能寄居在表妹夫张冠夫的家里。
在上海,戴春风依然讲究体面。他身上也只有惟一的一套西服,但他每天都会洗一遍,趁睡觉时晾干。张冠夫当时在上海小北门地段租了一间小阁楼,房子很狭小,所以戴春风只能睡在这对小两口床边的地板上。自然,这导致戴春风与表妹王秋莲之间的关系十分紧张。王秋莲经常对戴春风恶语相加,而戴春风总是怂恿表妹夫张冠夫纳妾,以此报复王秋莲。
当张冠夫去商务印书馆上班时,戴春风经常光顾上海小东门十六铺那一带,他在那里的流氓中间小有名气。十六铺是个混乱的商业地带,出过像杜月笙这样的人物。而戴春风,也得以结交了这位大名鼎鼎的帮会头子杜月笙,这是他“打流”岁月的又一大收获。
杜月笙的经历,也和戴春风有几分相似。他小从父母双亡,家境贫困,由姐姐抚养长大。杜月笙也是从小就好赌博,因为偷了姐夫的钱去赌博,只好跑到上海“打流”。由于他兼做水果生意,又被流氓地痞们称为“水果月笙”。
那时正是20年代初,杜月笙还没有成为日后的“上海王”,此时的他,只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小老大,幻想能在上海滩横行打天下。处在这个阶段的杜月笙,自然对社会上的三教九流、地痞流氓广为结纳。
两人有相类似的经历,都是生性放纵不羁的“鬼才”,他们一见倾心,谈得十分投机。杜月笙也惺惺相惜,常给戴春风一些接济。不久,两个人结为把兄弟,杜月笙比戴春风年长9岁,又有绰号“水果阿三”,所以戴春风称杜为“三哥”。
戴春风与“水果阿三”搅到一起,使得表妹王秋莲很不高兴。但表妹夫张冠夫对此不以为然,没有责备戴笠的意思。王秋莲又转而当面规劝戴春风,戴春风不便反驳,一味哼哼哈哈,背地里仍与杜月笙来往,而且常是深夜才回家,让张冠夫两口没法休息。王秋莲见状,总是给戴春风吃闭门羹,还经常冷嘲热讽,使戴春风很是难堪。戴春风不得不离开上海,再度回到江山乡下。
不过后来,戴笠发迹后,不忘当年张冠夫待他一点好处,将他引为心腹,安置到管金柜、管外汇的岗位上,掌管军统的财政大权。但戴笠对王秋莲耿耿于怀,视同仇人,有时指桑骂槐,大骂王秋莲是“黄脸婆”。王秋莲也不肯低首媚戴,双方就这样对峙着。不过,戴笠最终念她是亲属,对她也没有什么加害。
交易所里邂逅******
在这段“打流”岁月里,戴春风广交三教九流,除了结识胡宗南与杜月笙之外,最影响他一生的,还是第一次见到了******。
大约是在20年代初的一天,戴春风闲逛来到上海证券交易所附近,立刻被那里的情景吸引住了。
交易所是幢灰色的水泥大楼,各色人等摩肩接踵,出出进进,里面传出阵阵喧嚣。戴春风心生好奇,就随人群涌进大厅,顿时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只见宽敞的大厅人头攒动,所有人都是面红耳赤、大汗淋漓,声嘶力竭地喊叫着,并作着各种手势。在大厅的正前方有座高台,上面站着三个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他们时而在身后的黑板上写着什么,时而朝台下大喊几声,情绪都十分激动。
戴春风一边观看,一边绕过那些激动拥挤的人群,来到股东休息室门外,向里面打量。只见一排排的方桌后面,坐着或西服革履、或马褂长袍的股东们。他们有的抽烟,有的喝水,有的闲聊,有的搓麻将。一些身着粗布短衫的小伙计跑前跑后,为他们沏茶倒水,递热毛巾。戴春风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好奇地打量着那些富翁们。
这时,一位斯文儒雅、身着长衫的中年人喊住了戴春风,对他说:“喂,后生仔,帮我买盒香烟好吗?”
这人满口江浙口音,可见是一位“有钱的同乡”。他支使戴春风买烟,分明是误把他当作这里的伙计了。而戴春风自然很想巴结巴结,于是一路小跑,买回香烟,必恭必敬地连烟带零钱一起递给中年人。
中年人很大方地把零钱给了戴春风作小费,客气地说:“这些钱你就拿着吧。”
“不,先生!这怎么好意思。”戴春风故意推辞着。
中年人有些惊诧了:“原来你不是这里的伙计?”
戴春风回答道:“不是,我刚从家乡来,见这里热闹,就进来看看。”
那位中年人赶忙道歉:“原来是这样,那太对不起啦!听口音你是江浙人,你姓什么?多大啦?”
原来,中年人是当时上海《星期评论》的主编戴季陶。他当时正与******、陈果夫等在交易所做股票生意。那天,三个人挣了不少钱,戴季陶心情正好。他见戴春风精明能干,又有些文化,不免和他多说了几句。戴春风也忙着为他斟茶,并一一回答他的问题。
******和戴季陶为什么会在证券交易所呢?据说,当时******正同包括戴季陶、陈果夫在内的一帮朋友在上海做股票投资,为孙中山的革命事业集资。因******与时任中华革命党的财政部长的张静江过往甚密。张静江见******能文能武,颇为赏识,并多方给予扶持和鼓励。他动用所掌管的党务基金,和虞洽卿等合作,在上海开办了证券物品交易所。他还送给******一笔钱,作为入股资金。于是******便与戴季陶、陈果夫等人,终日泡在交易所,成了名符其实的“股民”。
而此时,戴春风正与戴季陶谈得起劲,突然有人打断了他的话:“传贤兄,快出牌呀!跟那小瘪三罗唆什么?”
戴春风抬头一看,见说话的是戴季陶身旁一个身穿西服、身材干瘦的青年。戴春风受了污辱,很不高兴,不客气地回敬对方:“你说谁是小瘪三?我看你才是大瘪三!”
“果夫,怎能这样衣帽取人?”另一个人的说话声响起,也是熟悉的浙江口音。
戴春风一转脸,发现说话的是个三十来岁的人,长得英俊端庄。第一眼看见此人,戴春风不由肃然起敬。不过,当时他还不知道,这个人正是后来决定自己命运的******。
这时,戴季陶把几块钱塞到戴春风手里,替陈果夫为他陪礼:“小老乡,别往心里去,这些钱你先拿着,以后有什么难处,再来找我们。我们常在这地方。”
戴春风还想推辞,而******在一旁劝道:“后生仔,拿着吧,以后有什么困难,找我们谁都行。”戴春风不再推辞,他心里越发敬重这位气度不凡的人物。
此后,戴春风一有空就往交易所跑,帮戴季陶干些杂活,他竭力想讨好自己的这个“本家”。天生的机敏和野心,使他意识到,这些人可不是一般生意人,他们很可能是当时人们说的“革命党”。
戴季陶也很关心这个年轻人,问他有什么生活目标。一开始,戴春风只是谨慎地说,自己“只要有饭吃,什么都行。”后来,他告诉戴季陶,自己很想“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
戴春风开始叫戴季陶“叔叔”,他满心指望,这些“革命党”一定会提拔自己。然而,几个月后,戴季陶、******等人突然从交易所消失了。戴春风非常失望,暗中抱怨这几个“有钱的老乡”竟然不辞而别!
戴春风与******一干人的会面,对于******来说,可能印象并不深刻,也许他很快就忘了这个“小跑腿”、“后生仔”。
而对于陈果夫来说,他也不会想到,这个“小瘪三”戴春风,日后却成了自己最强劲的竞争对手。由他一手操办的军统,总是压倒了自己和弟弟陈立夫一手领导的CC系和“中统”特务组织。
不过,对于当时一文不名的戴春风来讲,这次的邂逅,却给了他一个很大的梦想。
1925年,孙中山在北京逝世,国民党顿失重心,各派政治力量开始了重新组合的过程。当时,报纸上登出“******其犹龙乎”的大红字标题,戴春风看到这篇文章,他开始猜测:******是否能成为未来中国的最高统治人物?
告发75名黄埔生
1926年的春末夏初,戴春风在江山县城内的悦来客栈里,与文溪高等小学的同学毛人凤不期而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