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左青沉吟了一下，说：“不是，你与杜先生都是场面上有影响的人物，虽然说有些小龃龉，可也犯不着伤了大面子。谁也保不齐有个山高水低299的时候，真遇到点什么事情，还得靠自己兄弟。”张啸林斜着眼睛瞟了一眼翁左青，没好气地说：“这就是你继续留在隔壁头的理由？好吧，你暂且回去吧，往后惦记着常过来打点一下这边的事务。”
实际上，张啸林也清楚张门弟子因杜月笙能周急济困而改换门庭者大有人在，其中原因张啸林心知肚明，说开了反而有损他的声誉。从此之后，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过问这些事情了。他一心只顾着捞钱去了。
1933年秋，张啸林忽然收到儿子张法尧的家书。张法尧在信中说，他已经读完了法学博士，即将携妻荣归故里。张啸林虽然娶了一妻三妾，但始终没有孩子。他便将收养的三个儿子和两个女儿视如己出。当初，杜、张两家搬到华格臬路的时候，杜月笙自家的孩子还小，张显贵和张忠尧也还小。杜月笙便整天和张啸林念叨让他好好培养张法尧。
杜月笙说：“我自家不识几个字，啸林哥你读过几年书，可也是半途而废。对下一代，要给他们创造最好的条件，让他们读出个名堂来。”
张啸林和杜月笙的观念不一样，他认为自己虽然没有读过书，但依然混得风生水起，比那些留过洋的人不知道要好多少倍。所以，他对送儿子去读书的事情并不热心。他大大咧咧地回答说：“大不了留洋读书，还能要啥样？”
杜月笙追问道：“留洋读书好啊！你舍得让法尧离开吗？”
张啸林笑了笑说：“舍得，咋不舍得？”
杜月笙趁机说：“好，要留洋就尽早。法尧自小聪明，送出去定会学有所成。”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就把这事定下来了。就在搬进华格臬路新居的当年，在杜月笙的撺掇下，张啸林果然给张法尧买来船票，乘邮轮赴巴黎留学去了。
张法尧打小娇生惯养，花钱大手惯了。一旦没有管束，手里有多少钱都不够花了，每每钱一到便信手挥霍，没几日便花个精光。一封封电报发回来，都是：要钱！要钱！要钱！当时张法尧在巴黎购买的豪华轿车，比中国派驻法国公使的座驾都高档。顾维钧任法国公使期间，曾多次向张法尧借用豪华轿车。张法尧无休止的要钱，气得张啸林每每跳脚大骂“妈的”。有一天张啸林气极了，穿过两家中间的小门，到杜月笙这边来讨办法。杜月笙想了想说：“如果把法尧的太太也送到巴黎去，对法尧或许有个约束，对他也有个照顾。”
张啸林考虑了一下，将信将疑地说：“也只能试一试了。”
几天之后，张啸林便买了张船票把儿媳妇陈月华送到了巴黎。哪曾想，儿媳这一去，张法尧更有了要钱的理由。陈月华不懂法文，首先要请个家庭教师教法语；两个人在巴黎建立小家庭，需要租房购置各种生活用品，这又是一笔很可观的开支；接着是每个月大笔的生活费开支……要钱的电报信函雪片般飞来，张啸林肺都气炸了。
张啸林暴跳如雷，破口大骂道：“妈的，只当我没养这个儿子，以后一分钱都不给！”
张啸林说到做到，以后无论张法尧发来多少电函，他都置之不理了。杜月笙见此情况，总不能让张法尧的学业中断。历来杜张不分家，既然张啸林不再管，杜月笙只好接过来，继续给张法尧汇钱，前后一共汇了40多万法郎。
张啸林本来对张法尧已经不抱什么希望，想不到他居然学出了名堂。张啸林高兴得哈哈大笑。想到这些年张法尧夫妇在法国的开销都是杜月笙接济的，他一高兴便忘了“一刀两断”的誓言，欢欢喜喜地跑到杜公馆报喜。
张法尧夫妇乘坐的豪华邮轮抵达上海，张啸林和杜月笙乘着一只小火轮，开到吴淞口外去迎接。小两口不愧是留洋归来，张口闭口都是洋文。回到华格臬路张公馆，亲朋好友争相为小两口接风洗尘，一轮接风宴过后，又是一轮答谢宴，张啸林一直忙了半个多月才消停下来。
静下心来，张啸林开始琢磨怎样给张法尧弄个官来做做。他满心以为，凭着儿子的一纸博士文凭，一定能做个大官。杜月笙一向跟蒋介石，还有蒋介石身边的人，如孔祥熙、宋子文等走得比较近，倘若杜月笙能出面随便请谁传个话，请蒋介石给张法尧安排个官，蒋介石应该不会驳回这一干人的面子。于是，张啸林亲自来到杜公馆，对杜月笙说：“月笙，法尧是留学的法学博士，你说安排个啥营生好呢？”杜月笙回答说：“这个事情我早就想过了，凭我和许世英委员长的交情，请他把法尧推荐给蒋主席，请蒋主席给安排给职务应该不成问题。”杜月笙的话正合张啸林之意，他连声说道：“好，好。”许世英是国民政府赈济委员会委员长，与杜月笙交情匪浅。在杜月笙的恳请下，许世英大力向蒋介石推荐张法尧。蒋介石碍于情面，决定破格接见。张啸林得到召见的通知，高兴得合不拢嘴。他立刻命人打点行李，和张法尧一道赶往南京，住在金陵旅社等候召见。
然而这一等就是三天。三天里，张啸林父子寝食难安，时时刻刻都在盼望着召见通知的下达。到了第四天，蒋介石的召见通知总算到了。张啸林以为，他为蒋介石“清党”卖力，蒋介石肯定会顺便召见一下自己。然而，蒋介石却连张啸林的名字都没有提一下，连一个见面的机会也不给他，这让张啸林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当天下午，蒋介石在办公室里破格接见了张法尧，并随口提出几个问题，想看看这位法学博士的真才实学。不料，张法尧竟然张口结舌，一个问题也回答不上来。蒋介石见状，很快便结束了接见。
张啸林一人等在金陵旅社里，原以为这场接见至少也要三四个小时，不曾想，连一个小时都不到，张法尧就回来了。一看到张法尧沮丧的脸，张啸林就晓得事情进展不顺利。
父子二人回到上海之后，一连两个月也不见蒋介石那边有任何下文。张啸林等不下去了，他又来到杜公馆去找杜月笙。他希望杜月笙能通过孔祥熙或宋子文为张法尧说点好话。杜月笙虽然答应了，但事后一打听，得知张法尧在南京的表现，一方面与蒋介石话不投机，另一方面，他的才学也未曾得到蒋介石的认可。因此，蒋介石并没有任用张法尧的打算。在这种情况之下，杜月笙也放弃了继续找人说情的打算。
张啸林见杜月笙这边迟迟没有结果，认为杜月笙口是心非，心里非气愤，大骂他不讲义气，忘恩负义。从此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就更加疏远了。
杜月笙虽然没有继续为张法尧找关系，但凭自己在工商金融界的影响力，一口气委派张法尧十几个诸如中汇银行常务董事、上海渔市场常务理302事、中国通商银行协理等这样的差使。但是张法尧根本就看不上这些职位，始终没有在任何一家机构里上过班。有一天，杜月笙回家休息，他的长子杜维藩在一旁侍立。张法尧推房门闯了进来，对杜月笙说：“杜家叔叔，我要当律师。”杜月笙大惑不解地问：“律师？我有那许多事情请你去做，照说你忙都忙不过来，你怎么还有工夫去当律师呢？”
张法尧嘻皮笑脸地说：“杜家叔叔，我本来就是个马浪荡嘛！”
杜月笙的脸色突然变了，他摆摆手，对张法尧说：“好吧，你去忙吧！”
从此之后，杜月笙再也不问张法尧的事情了。而张法尧果然当了律师，不过他从不出庭，他的律师事务所里，倒是延揽了不少有能力的“帮办”。事务所里的一切事务都由这些帮办来处理。他自己则每天躺在大烟间里喷云吐雾。
抗战爆发后，张啸林做了汉奸，被保镖一枪打死，张法尧和陈月英依然躺在大烟间里不问世事。杜月笙和张啸林曾经开过一家临记香烛店。张法尧夫妇便指着这家小店度日。抗战胜利后，小店被封，张法尧便把华格皋路的房子卖掉，又维持了几年相对阔绰的生活。后来，他和妻子的烟瘾越来越大，改吸海洛因、白面。一家人的生活越来越艰难。一家人索性住到了一处亭子间里，张法尧没几年便暴毙街头。张法尧的二儿二女也先后进了天主教堂，男的当修士，女儿做修女。
九、想方设法，广开财路
福煦路181号豪华赌场倒闭之后，张啸林虽然断了一条主要的财路，但他其他的生财之道并没有受到多少影响。张啸林有个名叫“驼背三根”的门生，此人脑瓜子灵活，门槛很精。当时，张啸林在杜月笙开设的中汇银行存了不少钱，但法币一再贬值，弄得张大帅措手不及。
驼背三根便对张啸林说：“爷叔，不如我们开个夜花园吧！夏天夜长，303人们没有去处，开个夜花园，一夏天下来，好歹也能赚个好几万。”张啸林瞟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不妨详细说说。”驼背三根接着说：“这一般有钱的人家，晚上都要找个地方纳凉解暑。
如果有那个去处，既可以在园林中散步，又可以坐下来喝上一杯冷饮，同时还可以观赏娱乐节目，更重要的是，能吸引年轻人来谈情说爱，随性起舞……”
张啸林终于明白了，笑说：“妈的，什么夜花园，不就是个游乐场吗？你小子的花花肠子不少。”
驼背三根听了张啸林这种粗犷地赞扬，心里十分受用，傻傻地笑了笑。张啸林一拍手，说了一声“好”，便同他商量起具体的操作事宜来。张啸林很快拿出了一笔资金，在复兴公园南段造起了一座夜花园。夜花园借助原有304的花草树木，以星空为盖，四处缀满了各种颜色的灯泡，布置得美轮美奂。各种表演也十分新鲜。正如驼背三根所预料的那样，夜花园刚一开张便吸引了大批游客。一个夏天下来，张啸林不仅收回了投资，还净赚了好几万。不过，这个夜花园仅仅只维持了一个夏天。第二年夏天，夜花园的生意便萎靡不振了。其中的原因依然在张啸林的身上。他平日里大大咧咧的，但他的吝啬确实周围人都晓得的。驼背三根为夜花园出谋划策，又亲自掌管出力，张啸林赚了钱，不但没有给他任何报酬，还一脚把他踢开了。
第二年夏天，驼背三根在静安寺附近也开了一家夜花园，起名静园。为了吸引客人，驼背三根从国外引进了很多新玩意。他还为英商怡和啤酒公司打广告，如客人在一个小时内喝下六瓶怡和啤酒，酒钱分文不取。此举不但赚取了一部分广告佣金，还吸引了众多爱好喝啤酒的客人前来消费。于是，静园在驼背三根的经营下，生意异常火爆。而张啸林的夜花园却依然沿袭去年夏天的老一套，市民们很快便厌烦了。人们纷纷转向了静园。张啸林见赚不到什么钱，便把夜花园开门了事。
1933年，杜月笙在宋子文的帮助下，发行航空奖券，发了一笔大财。张啸林看着眼热，也想弄个彩票什么的，发点小财。由于张啸林的门下大多是社会下层的流氓无赖，他们对彩票公司这一行一窍不通。张啸林只好硬着头皮到隔壁去求助杜月笙。杜月笙介绍了几个门生帮助他。很快，张啸林便办起了一家彩票公司——东方彩票公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