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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闹出人命,逃亡上海(6)

1912年,黄楚九又开始进军娱乐业。他与孙玉声等人联合,在二马路(今九江路)开设了一家名为“新新舞台”的戏院,从日本引进天幕幻灯,并雇日本职员操作。演出可根据剧情需要,在天幕上出现雷电云雨、日月星辰等景观。开幕第一天,他邀请北京名伶谭鑫培、黄润甫、孙怡云、文容寿、慈瑞泉、诸如香、德琼如等出场演出,并大胆聘请新剧演员在京剧演出之后演出新剧。著名新剧团体进化团的演员求得孙中山题词“是亦学校也”,悬挂在新新舞台楼外,引起了上海市民的强烈关注,生意十分兴隆。

1913年,黄楚九又别出心裁地在新新舞台的屋顶开设了“楼外楼茶座”。逐日一档评弹一档申曲,茶客边饮茶边听戏,又能远眺外滩景色,加上装了当时尚属新奇之物的电梯,且收费低廉,只收一角洋。如此一来,楼外楼就成了上海滩富商巨贾、官僚绅士、名媛贵妇最集中的地方。

当时,正是黄楚九的龙虎公司与日本东亚公司商标纠纷发生不久,闹得沸沸扬扬之时。张啸林从报上和人们的传闻中常看到或听到黄楚九的名字。只是,他并不知道二马路上的新新舞台和楼外楼也是黄楚九的产业。那日,黄楚九听说有个浙江人在一马路摆摊卖药,他一时好奇,便领人前来看看。

见到张啸林摆摊卖药,他想起了自己当年的经历,再加上张啸林也是浙江人,与自己是同乡,黄楚九便生了恻隐之心。黄楚九笑了笑,对保镖说:“哈哈,这是我的同乡,而且也算半个同行,对付他做什么。”那保镖唯唯诺诺地答道:“大哥说的是,大哥说的是。”张啸林见状,立刻打躬作揖地说:“谢谢黄老板,谢谢黄老板。”

黄楚九见张啸林门槛很精,爽朗地笑了起来。他摆摆手,对张啸林说:“我的中法大药房就在附近,没事的时候可以到我那去坐坐,我们也好叙叙同乡之谊。”

张啸林受宠若惊,连忙报上自己的姓名和籍贯。就这样,张啸林在偶然之中结识了上海滩鼎鼎有名的大人物,他的命运也由此发生了转变。

十、走上飞黄腾达之路

张啸林结识了黄楚九之后,便经常以问药之名到中法大药房找他,但黄楚九除了稍稍点拨他一些医药知识之外,便是偶尔让他照顾铺子生意,似乎并没有提携他的意思。张啸林反复思忖,寻找黄楚九对他若即若离的原因。

张啸林是个聪明人,他很快便想明白了。黄楚九虽然也是上海滩的闻人之一,常与帮会人士结交,但他这样做的目的只是让这些人不要来找自己的麻烦。因为他毕竟是个实业家,更喜欢在商场上摸爬滚打,而不愿像黄金荣那样靠耍流氓手段敛财。张啸林卖的是假春药,又和兰香阁的老鸨混在一起,经营妓院,在街面上的名声好不到哪里去。黄楚九自然不愿意将他收为自己的手下。

到了做出选择的时候了。张啸林在心里盘算着,卖卖假药,在妓院里跑跑堂,也能赚不少钱,但是要像做到像季云卿或黄金荣那样的大亨,是永远也无法实现的。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傍上了黄楚九这棵大树,可以说是前途无量。想到这里,张啸林狠了狠心,自言自语道:“去他妈的春药,去他妈的兰香阁。老子不能就这么混下去,我要傍上黄楚九这棵大树,我要做上海滩的闻人!”

第二天,张啸林便不再出摊卖药了,他径直来到兰香阁,与老鸨撕破了脸皮。在一年多时间里,老鸨既是他的性伴侣,又是合作伙伴。两人一唱一和,确实赚了不少钱。但这老鸨也不是盏省油灯,她经常暗中给张啸林使绊子,讹他一些钱。张啸林又如何不知道清末上海十六铺、小东门附近。

呢!为了前途着想,张啸林都忍了下来,如今他既然下定主意要投靠黄楚九,自然也就不在乎与老鸨撕破脸皮了。张啸林与老鸨大闹了一场,历数老鸨种种诈钱的诡计,总算出了一口恶气。

张啸林离开了兰香阁,叫了一辆人力车,让车夫把他拉到小东门一带。小东门是上海城最繁华的商业中心之一,这里既是上海老城隍庙所在地的入口,又是通往城外十六铺码头的必经之地。是故,小东门一带店铺林立,各地商贾熙熙攘攘,川流不息。富庶繁华之地难免鱼龙混杂,林林总总的店铺中间夹杂着众多贩卖鸦片的土行、赌场、大烟馆和妓院。上海的小瘪三大多流连此地,出入于大烟馆、赌场和妓院之中。

“瘪三”乃是上海、苏州一带对小混混的称呼。瘪三是“一瘪三落空”083之意。“一瘪”是指“钱袋一瘪”;“三落空”是指“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居无定所”。由此词的来源可知,当时上海滩上底层市民的生活惨状。这也从侧面反映了当时帮会普通成员的生存状态,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像黄金荣那样,踩在众人的头顶,大发其财的。大多数的帮会成员终其一生,也只能做个小瘪三。

张啸林在小东门外的十六铺码头边下了车,随便租一间屋子,便住了下来。此时的张啸林已经与初到上海之时大不一样了。当时,他身上虽然从杭州带了些钱来,但毕竟人生地不熟,两眼一抹黑,找不着门路。此时的他不但赚了不少钱,而且已经将上海滩的道上的情况摸得差不多了。所以,他决定到十六铺码头住下来,结识一些帮会人士,也好为自己的将来打打基础。不过,他马上就要投靠黄楚九了,没有打算在十六铺码头长住,这才随便租了间房子。

第二天,张啸林跑了一趟钱庄,兑了些现银,到一马路的大商场里买了不少礼物。买完礼品之后,张啸林直奔黄楚九的公馆。

两人寒暄之后,闲聊了一会。张啸林见时机差不多了,便转弯抹角地说:“黄老板,我已经不卖药了!”

黄楚九是何等聪明之人,他一听张啸林这样说,便知他是想让自己收他为手下。黄楚九笑了笑,问道:“还在妓院里吃俸禄吗?”

张啸林毕恭毕敬地回答说:“也不吃了。我已经离开那里了,连家都搬了,现在住在十六铺码头那里。”

黄楚九见张啸林确实有意投靠自己,也不便将他随便打发出去。但他也已经看出,张啸林并不适合在实业界混饭吃,倒是适合在帮会中发展。黄楚九有意将他引荐给青帮中辈份高的樊谨丞。

黄楚九喝了一口茶,对张啸林说:“那正好,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黄楚九把张啸林引到了樊谨丞的寓所。樊谨丞是青帮“大”字辈成员。当时,在上海一带,青帮“大”字辈人士已经不多了,仅有数人,樊谨丞便是其一。

张啸林到上海已经一年多了,自然知道樊谨丞的分量。此人虽然没有黄金荣和季云卿势力强大,但在上海滩也是个能吃得开的人物。张啸林喜形于色,一时间竟忘了自己的身份,在樊瑾丞面前高谈阔论起来。樊谨丞见状,便对张啸林隐隐产生了些不满,但碍于黄楚九的情面,没多说什么。樊瑾丞没有什么势力,吃喝用度免不了要仰仗像黄楚九这样愿意与帮会人士结交的实业家。他见黄楚九在自己面前极力推荐张啸林,便应允道:

“黄先生引见的人,自然不会出什么差错。承蒙黄先生看得起樊某,我就收他做个徒弟吧!”黄楚九拱手道:“多谢,多谢!”

樊谨丞将目光转向张啸林,故作姿态地问道:“由我做你的老头子,你可愿意?”

青帮极其注重师徒关系,徒弟必须称师傅为“老头子”,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之意。任何人进了青帮,便得“上不传父兄,下不传妻儿”。即使在自家帮里,也是只有纵的关系而无横的连系,即所谓:“师知其徒,徒识其师。”

张啸林岂有不愿意之理,他当即唯唯诺诺地答道:“多谢师傅栽培!”

黄楚九和张啸林辞别樊谨丞便各自回家去了。张啸林长期混迹江湖,对青帮的规矩十分了解。他按照青帮的规矩准备了红帖子和拜师贽敬。所谓红帖子,是一张写了三代简历和个人姓名、籍贯和生辰八字等信息的红纸,背面统一写上“一祖流传,万世千秋,水往东流,永不回头!”的字样。拜师贽敬则是指孝敬师傅的礼物,多寡不一,由拜师者和师傅的身份而定。

几天之后,樊谨丞令人通知张啸林,在郊外的一个无名小庙中举行开香堂仪式。当晚,张啸林以“倥子”的身份在引见师带领下,来到了小庙跟前。所谓“倥子”,是帮会对暂未入帮者的称呼,属于黑道俚语。

引见师首先在庙门上轻敲三下,里面有人高声的问了:“你是何人?”引见师和里面问话的人,便一问一答,一字也不许出错,引见师通名报姓的答道:“我是某人,特来赶香堂。”“此地抱香而上,你可有三帮九代?”“有的。”“你带钱来否?”

“带了。”

“带了多少?”

“129文,内有一文小钱。”

全部答对了,庙门应声而开,引见师领着张啸林进入小庙。庙内的香案上供有青帮众位祖师的牌位,樊谨丞则坐于居中一张靠背椅上,两旁是其请来捧场的一些在青帮内辈分较高的人,后辈须称他们为“爷叔”。

青帮的入帮规矩颇多,程序也颇为复杂。首先必须有“香堂十大师”,即“本命师”(即收徒之人)、“引见师”、“传道师”、“执堂师”、“护法师”、“文堂师”、“武堂师”、“巡堂师”、“赞礼师”、“抱香师”。

沐浴和斋戒是拜师仪式不可少的程序。所谓“沐浴”,就是从本命师开始,按照辈分依次在一盆水中净手。斋戒和沐浴的次序一样,只是内容换成了嘴巴不碰到碗边地从一大碗水中喝一口水。

净手斋戒完毕,“抱香师”出列,高声唱请祖诗道:“历代祖师下山来,红毡铺地步莲台。普度弟子帮中进,万朵莲花遍地开。”然后“赞礼师”开始朗声赞礼。随后,从“本命师”开始,逐次参祖。只见樊谨丞款款而起,面对牌位,自报姓名:“我樊谨丞,上海县人,报名上香。”然后,便对着祖师的牌位磕了三个头头。其后,在场诸人如法炮制。

在“引见师”和“传道师”的带领下,张啸林也参拜了祖师,又按顺序参拜“香堂十大师”和在场的爷叔。最后还要给在场的师兄们磕一个总头。

参拜完毕,“赞礼师”递给张啸林人三炷香。他便双手捧着,跪在祖师的牌位前,聆听“传道师”讲述青帮的历史。一切就绪之后,樊谨丞这位“本命师”便站出来,问道:“你进帮,是自身情愿,还是人劝?”张啸林按照事前的吩咐,朗声答道:“自身所愿。”樊谨丞提高声音,告诫道:“既是自愿,就要听明白。俺青帮不请不带,不来不怪,来者受戒。进帮容易出帮难,千金买不进,万金买不出!”张啸林应了之后,便把预先准备好的红帖子和贽敬呈递上去。樊谨丞收下后,又喊一声“小师傅受礼”,以示谦逊。随后。樊谨丞便向他教授青帮086中的“切口”(即帮会暗语)和十大帮规。十大帮规依次为:不准欺师灭祖,不准扰乱帮规,不准藐视前人,不准江湖乱道,不准扒灰放笼,不准引水带跳,不准奸盗邪淫,不准以卑为尊,不准开闸放水,不准欺软凌弱。除十大帮规以外,还有一项更严格的规定,即必须确守帮中秘密。

青帮中的切口繁多,必须熟记。不管在哪里,只要有青帮人在,只要正确使用切口和手势,就会得到帮助。但如果用错了,也会招来杀身之祸,因为青帮最忌倥子冒充青帮弟子。

整套仪式举行完之后,张啸林便成为了青帮“通”字辈的新成员。加入青帮是张啸林一生的大事,他从此便步上了飞黄腾达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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