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热的七月份,弗兰克社区的街道上没有什么行人,就连艾略特家的爱斯基摩犬都懒得出门。
此时,行人道上响起皮鞋清脆的声音,是爱德华先生。即便是在最热的月份,爱德华总是身穿正装和皮鞋,作为古董表的修理工,只有在家修表时才会穿上轻松点的便装。不得不承认,爱德华之前的工作给他留下了不少后遗症,身穿正装,每一步都要走的踏实有力干净利落,这些都是后遗症之一。是啊,谁会想到这位钟表修理工之前是位顶级的爆破专家,之前拆的是炸弹,现在是古董表。
爱德华突然放慢了脚步,第六感告诉他后面有人。与其说爱德华的第六感更准确,不如说更科学。他可综合前五感得出科学的第六感判断。前一秒来的一阵清风夹杂着巧克力冰淇淋的味道,这味道被他的鼻子逮了个正着,告诉他后面来人了;而且是鼻子先发现的而不是耳朵,几乎听不到脚步声,说明是个不速之客;眼睛的余光看见背后的影子,此人至少有5英尺高;重点也许不是身高,影子的手里拿着枪,没错,是一支中国陆军单兵92式配枪。
粗大的喘气声传到他的耳朵里,这样的分贝也许不会被艾略特引以为豪的爱斯基摩犬所分辨,但显然逃不过爱德华的耳朵;声音告诉他,身后这人不怎么运动,这个判断使他放松了许多,要知道之前影子里的那把手枪使他有0.1秒的紧张,0.1秒过后耳朵告诉他不要紧张,此人即使已经离他有三米的距离,他也有很多办法接近此人,卸了他的枪,再给他头部风池穴旁边来一下,足以使这个不速之客昏睡过去。
等等,巧克力的味道,怎么把这给忽视了,爱德华在心里嘲笑着自己。于是,爱德华彻底停住了脚步。同时,身后的影子举起了那把92式。
“把戏到头了,你知道,这是一把上了堂的手枪!”身后传来了一个厚重的声音。爱德华慢慢的将手里刚买的食物放在了地上,又慢慢地直起身,举起手。这套动作是多么的专业。
“我监视你很久了,说吧,你到底是谁?”厚重的声音说道。
“爱德华?汉克斯,39岁,前NSA特工,”爱德华如实的回答道,“曾在欧洲、中东多地执行任务,包括246项监听和45次刺杀任务,无一失手。对了,你也许想知道,我和我的小队策划实施了“电话亭”计划,非常成功,现在也许成了保密局的教科书案例。还有五年前恐怖组织头目扎哈伊的自首,其实是我们小队的诱捕计划。还有很多没有公布的的信息,即使查也没有资料的信息。请不要杀我,我有很多情报。”
“好的,天哪,早就猜到了,”不速之客兴奋起来,兴奋地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问起“说吧,最后一次的任务是什么?你们小队其他人呢?”
“最后一次任务嘛,哦对了,是上个星期,朱莉太太家的下水道是我们堵得。因为我们怀疑她把有用的情报扔进马桶里,我们必须得得到的情报。还有这个星期,社区广场上冰淇淋车的车胎使我们弄爆的,我们怀疑买冰淇淋的是个间谍。”爱德华似乎在调侃戏谑身后这个要杀了他的人。
“我就知道,肯定是你们,害的我两天没吃到冰淇淋。其他人呢?在哪里?”
“其他人都在,1503号的萨拉(Sarah)夫人,1507号的尼克(Nick)和奥拉(Ora)夫妇,1513号的维尼(Wayne)、丹尼(Danny)父子,1517号的艾米丽(Emily)、艾玛(Emma)母女,还有就是...”爱德华将之前的同事,现在的邻居一一列举。
“等等,等等,慢点说,我都记不下了。”后面的声音着急了。
“还有就是你自己,我们最敬重的队长先生,身经百战的科尔上尉。”说着,爱德华转身回头。
完全正确,在对话之前就知道准是科尔,1407号的科尔,30岁的身体里只装了5年的智商,还有40多年的脂肪。可怜的科尔,如果不是小时候的疾病和30年的巧克力生活,他现在肯定和社区里其他人一样,开着皮卡车的蓝领,甚至会是像艾略特那样开着凯迪拉克的白领。
“科尔,你要中暑了,到时候我可没空送你去医院。”1407号的二楼上传来科尔妈妈的声音,这个中午唯一的,也是分贝最高的声音告诉我们这其实是个人员熙攘的社区,只是太阳把人们都赶进了屋里。
“妈妈,你给我闭嘴,知道吗,我抓到了保密局的特工。”显然科尔入戏太深,还不愿意回到现实。
“爱德华是特工,那我就是总统,他只是个修表的。快给我回家。”科尔妈妈又提高了两个分贝,“拜托了爱德华,劝劝我儿子快回家。”
“好了科尔,明天我们在玩这个游戏怎么样?”爱德华遵从了科尔妈妈的请求,“把枪收好,小心走火。”
“好吧,但我很清楚,刚才你说的都是事实,你要记住,我还会找你的。”
“随时恭候!”爱德华领着东西迈着踏实有力干净利索的步伐往回走,科尔不时回头用那充满疑惑眼睛看着他宽阔的身背,楼上还传来了妈妈的絮叨声。
之后,社区又恢复了夏日的宁静。
爱德华是四年前搬进弗兰克15路社区的。弗兰克社区最后一批独栋住宅闲置了五六年,直到爱德华、尼克、艾米丽他们这些业主入住。作为专为蓝领打造的弗兰克社区本身地段不好,基础设施一般,远离大都市,加上几年前经济危机,15路的房子已至少有人问津。是爱德华他们救了地厂商。
如果你不是像艾略特一样的白领,你是不会在意弗兰克社区不太理想的环境的。事实上弗兰克社区是个安静、干净、和谐、似乎与世无争的社区。如果在这里长大,童年的回忆一定都是阳光灿烂的大晴天。
社区的颜色是白色和绿色,白色的房屋,绿色的植被。最吸引人的是社区道路两旁的大树,大树枝叶丰茂,即使在阳光最凶的夏天你也找不到柏油路上一点的阳光,房屋更像是隐藏在大树下面。当然,这也许是爱德华选择入住的原因--大部分时间可以隐藏在大树下面。
社区里住着各色各类得到蓝领以及少量的白领。邻里之间彼此热情,但又很陌生。皮特只知道邻居海伍德是医生,但不知道他是个兽医,但这并不影响两邻居之间周末的NBA聚会,看看比赛,喝喝啤酒,讲讲笑话。这种虚伪的热情在社区比比皆是。
即便是这样,去年这里只有几十个报警电话,大多是丢猫丢狗的事;只有一次火警,几个老年人聚会烧烤不小心点着了一颗小树,其实只是一盆水的事。
爱德华回到家,像往常一样,换上便装,打开电视,沏一杯中国茶,带上圆筒式放大镜走到客厅窗前的工作台,修理他的古董表。此时其他的家庭在这炎热的夏日,都会喝着凉啤酒,吹着冷风,看着娱乐脱口秀。而爱德华的电视里永远是CNN时政节目。
当然在这之前,爱德华先将新鲜的狗粮倒进舒克的盘子里。舒克在遇到爱德华之前是一条流浪狗,左眼受到过重创,被主人遗弃。收容站的人员都要放弃它了,就在给它注射安乐死的前两个小时,爱德华给收容站打电话,决定收养一条残疾狗,这才救了舒克。爱德华出钱给这只德国黑背做了手术,安上了义眼,并给他取名舒克。从那时起,舒克成了家里的第二个主人。
饭饱后,舒克趴在了电视机前,专心盯着电视,好像时政新闻是它最喜欢的节目。这是只听话的狗,不会叫主人太操心,就连小便也会自己去后花园。事实上,爱德华是训练宠物的专家。
爱德华正在修的是块15世纪的欧洲怀表。他娴熟的将每个表里的齿轮拆卸,甚至将零件一字有序的摆放在台灯下。整个过程他的手丝毫没抖一下。修表这行需要一双顶级灵巧的手,如果你没有,那一双制作拆除过无数颗炸弹的手也相当不错,如果这双手能在一百根电话导线里迅速揪出想要的那两个,那么你肯定是修表这行里的顶级师傅。爱德华就是。
爱德华轻轻抿了口茶,还好怀表的零件没有破损,只是发条和几个齿轮生锈了,还有就是换一下第75个零件。很显然他早就在心里给这台15世纪最复杂机器的零件编上了号码,接下来的工作可以说有些神乎其神,爱德华用小型铁刷摩擦着跟字典里的字母一样大小的零件。齿轮每一块肌肤都得到了清洗,回到了它500年前的样子。这一切对于爱德华来说一点都不无聊,并且很享受这个过程,就像在清洗自己心爱的车一样。很多年前,他的教官让他用针眼过滤沙子,一天一千粒,那才叫无聊。
整个修理过程只用了一下午。下午的两个小时里,爱德华的眼睛没离开过这只表。客厅里只有舒克关心时政新闻里的政客丑闻、国外战场形势、某个议案的投票情况。
给雇主打电话,没到半小时那辆老旧的野马跑车就到了。艾瑞克下车后做了个耸肩的动作,夸张地长大了嘴,“老兄,你又一次更新了世界纪录,修这一块表至少得用两天。你到底还要给我多少次惊喜?”
没有露出笑容,但爱德华还是看出了他的兴奋,“没什么,只是有点生锈而已。”
“生锈而已?知道吗,几乎整个西海岸的修表工都给这只表判了死刑,对于那些昂贵的钟表来说,你简直就是救世主。快给我看看你制造的奇迹。”接过一个精致的布袋,从里面拿出怀表,当看到怀表秒针健康的就像健壮的运动员,他再也无法隐藏自己的兴奋,地球吸引力也对他起不了作用,身体开始上下活跃着。“知道吗,如果我是莎士比亚,我会写一部歌剧来赞扬你,简直是太棒了。”
“哦,是吗?可莎士比亚不写歌剧。”
“恩?”雇主盯着表,沉醉在自己兴奋地世界里,根本没有听见爱德华说的,满脑子想着如此快的时间可以向表主多要些提成,“你说什么?”
“算了,没什么!”
最后,艾瑞克给爱德华一个装了100美元的信封,像往常一样唠叨了几句表主吝啬的话,然后野马车消失在15街区。爱德华舒了口气,对趴在门外的舒克说:“那混蛋肯定又在洋洋得意,并且又在笑我这个大傻瓜,因为这一单至少帮他赚了900美元。”
但艾瑞克又怎么知道他在和NSA的通缉要犯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