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广将匈奴人捆绑上马之后,远远望见几千名匈奴骑兵。匈奴骑兵以为李广是诱敌之骑兵,惊异不已,上山摆好交战阵势。李广的百名骑兵见此也都大为惊恐。李广说:“我们离开大军几十里,这样的情况是,我们这一百名骑兵只要一跑,匈奴就要来追击射杀,我们会立刻被杀光的。现在我们停留不走,匈奴一定以为我们是大军来诱敌的,必定不敢攻击我们。”于是,李广向骑兵下令:“前进!”全体骑兵向前进发,在距离匈奴阵地大约二里的地方停驻,李广下令:“全体下马!解下马鞍!”骑兵们担心惶恐,询问李广:“敌人如此之多,距离又如此之近,万一有紧急情况,该如何应付?”李广说:“那些敌人原本以为我们会逃跑,现在我们都解下马鞍不逃,这样就能使他们更坚定地相信我们是诱敌之兵。”于是两军僵持,匈奴骑兵始终不敢来攻击。之后有一名骑白马的匈奴将领出阵来监护他的士兵,李广立即上马和十几名骑兵一起,射死那位匈奴将领,之后又回到自己的骑兵队里,解下马鞍,让士兵们都放开马,随便躺卧。这时正值日暮黄昏,匈奴军队狐疑不已,却不敢进攻。僵持到半夜,匈奴兵以为汉朝有伏兵在附近,想趁夜偷袭他们,于是匈奴领兵撤离。
几年之后,景帝驾崩,武帝即位。大臣们都认为李广是名将,于是李广由上郡太守调任未央宫的禁卫军长官。四年以后,李广由卫尉被任为将军,出雁门关进攻匈奴。由于匈奴兵多将广,李广军队被击败,李广亦被生擒。匈奴单于素闻李广很有才能,下令说:“如果俘获李广,一定要活着送来。”匈奴骑兵俘虏李广之时,李广正受伤生病,匈奴人就让李广在两匹马中间用绳编的网兜里躺着。走了十多里地之后,李广突然假装死去,并用斜眼看到他旁边匈奴少年骑着的一匹好马,然后纵身一跃,跳上匈奴少年的马,趁势把少年推下去,夺取弓箭,打马向南飞驰数十里。匈奴出动几百名骑兵前去追捕,李广边逃边用抢来的弓射杀敌人,终于成功逃脱。此次进攻匈奴,因李广损失伤亡过多,自己又被敌人活捉,理应斩首,但念及李广所建之功,削职为民。
李广闲居在家数年,后来匈奴入侵杀死辽西太守,打败了韩安国,韩将军迁调右北平。于是天子召见李广,任命他为右北平太守。匈奴听说后,称他为“汉朝的飞将军”,躲避他好几年,不敢入侵右北平。
李广为官清廉,体恤部下。得到赏赐则全部分给将士,因此李广一生到死,做二千石俸禄的官四十多年,家中却没有多余的财物。李广带兵,遇到缺粮断水之地,若有水,士兵没有完全喝到水,李广绝不去喝;士兵没有完全吃上饭,李广一口饭也不尝。他对士兵宽厚仁和,士兵因此拥戴效忠,乐于为他所用。李广身材高大,两臂如猿,善于射箭也是天赋所秉。因此即便是他的子孙或外人向他学习,也没人能赶上他。李广语言迟钝,说话不多,与别人在一起就在地上画军阵,然后比射箭,按射中较密集的行列还是较宽疏的行列来定罚谁喝酒。李广射箭,若无把握,绝不发射;箭若出弓,敌人立即应声倒地。
汉武帝元朔六年(公元前123年),李广被任为后将军,跟随大将军卫青的军队从定襄出塞,征伐匈奴。许多将领因斩杀敌人首级符合规定数额,以战功被封侯,而李广的军队却没有战功。过了两年,李广以郎中令官职率领四千骑兵从右北平出塞,此时博望侯张骞也率领一万骑兵与李广一同出征,分两路进行。行军百里之后,匈奴左贤王率领四万骑兵将李广包围。李广派其子李敢骑马前往匈奴军中。李敢独自一人直穿匈奴骑兵阵,又从其左右两翼突出,回来向李广报告说:“匈奴敌兵很容易对付”。将士们于是安心。李广布成圆形兵阵,面向外,匈奴猛攻,箭如雨下。将士们死忘过半,箭也快用竭。李广下令士兵拉满弓,不要放箭,而李广亲自用大黄弩弓射杀几名匈奴的副将,匈奴军觉察状况危急,渐渐散开。此时军吏士兵都面无人色,李广却神态自然无恙。军中由此更加佩服他的勇敢。第二天,李广率军奋力作战,博望侯的军队此时也已经赶到,匈奴军于是退兵。当时李广军几乎全军覆没,只好收兵回朝。按汉朝法律,博望侯行军迟缓,延误限期,应处死刑,张骞用钱赎罪,革职平民。李广功过相抵,没有封赏。
李广英勇善战,才略过人,一生与匈奴打了大大小小70多仗,威名远扬,匈奴望风而逃。“但使龙城飞将在,不叫胡马度阴山”、“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都是颂扬李广的名句。然而李广一生没有能够裂土封侯,引来史家一片惋惜,民间无数惆怅。元朔五年(前124)被任为轻车将军,跟随大将军卫青攻打匈奴右贤王有功,被封为乐安侯。元狩二年(前121年)间,代公孙弘任丞相。李蔡的才干不及李广,声名与李广相比亦差得很远,然而李广始终得不到封爵和封地,官位没超过九卿,李蔡却被封为列侯,官位达到三公。甚至连李广属下将士,也有人受侯爵之封。李广曾和星象家王朔私下闲谈说:“自从汉朝攻打匈奴以来,我没有一次不参加。可是各部队校尉以下的军官,才能不如中等人,被封侯的却有几十人。我不比别人差,但是没有一点功劳用来得到封地,这是什么原因呢?难道是我的骨相就不该封侯吗?还是本来就命该如此呢?”王朔说:“将军自己回想一下,是否曾有过值得悔恨的事?”李广说:“在当陇西太守时,羌人曾经反叛,我诱骗他们投降,投降的有八百多人,我用欺诈手段在同一天把他们都杀了。时至今日,我最大的悔恨只有这件事。”王朔说:“能使人受祸的事,没有比杀死已投降的人更大的了,这也就是将军不能封侯的原因。”
元狩四年(公元前119年),大将军卫青、骠骑将军霍去病出征匈奴,李广多次亲自请求随行。武帝认为他已年老,没有答应。好久才准许他前去,让他任前将军。出塞以后,卫青捉到敌兵,知晓单于住处,亲自带领精兵去追逐单于,而命令李广和右将军的队伍合并,从东路出击。东路迂回绕远,而且大军走在水草缺少的地方,势必不能并队行进。于是李广亲自请求说:“我的职务是前将军,如今大将军却命令我改从东路出兵,我少时就与匈奴作战,到今天才得到一次与单于对敌的机会,我愿做前锋,先和单于决一死战。”卫青曾暗中受到武帝的警告,认为李广年老,命运不好,不要让李广与单于对敌,否则恐怕不能实现俘获单于的愿望。加上那时公孙敖刚刚丢掉侯爵,任中将军随军出征,卫青也想让公孙敖跟自己一起与单于对敌,因此故意把李广调开。李广心中明晓内情,坚决要求卫青收回调令。
卫青对李广请求不予理会,李广不向卫青告辞,起程领兵与右将军赵食其合兵后从东路出发。军队没有向导,迷失道路,结果落在卫青之后。卫青与单于交战,单于逃跑,卫青没有战果只好回兵,南行渡过沙漠,遇到李广。李广谒见卫青之后,回到自己军中。卫青派长史带着干粮和酒送给李广,顺便向李广和赵食其询问迷失道路的情况,以便向天子上书详细军情。李广没有回答,卫青急切责令李广幕府的人前去受审对质。李广说:“校尉们没有罪,是我自己迷失道路,我现在亲自到大将军幕府去受审对质。”
到了卫青幕府,李广对其部下说:“我从少年起与匈奴打过大小七十多仗,如今有幸跟随大将军出征同单于军队交战,可是大将军又调我的部队去走迂回绕远的路,偏又迷失道路,难道不是天意吗!况且我已六十多岁了,毕竟不能再受那些刀笔吏的侮辱。”于是拔刀自刎。李广部下所有将士都为之痛哭。百姓听闻,无论识与不识,无论老者幼年,皆为之落泪。一代名将,就此陨落。
李敢
西汉名将李敢,是飞将军李广的幼子。李广有三个儿子,长子李当户(李陵之父)很早就死了。次子李椒为代郡太守,也在李广之前就死了,唯留幼子李敢。
李敢以英勇着称,是霍去病的部属,常随军出征,李广死时,李敢正跟随骠骑将军霍去病征战。
元狩四年,李敢以校尉身份随霍去病出击左贤王,夺去了左贤王的战鼓和军旗,杀敌无数。后因其力战匈奴之功,被赐爵关内侯,食邑二百户,代李广为郎中令。
后来李敢得知父亲李广的死讯,认为是卫青陷害了其父李广,于是以下犯上,殴打卫青,卫青因为有所顾忌加上内心有愧,没有声张此事。但卫青的外甥霍去病,却不能接受部属殴打自己的舅舅,于是怀恨在心。
后来,汉武帝率众到甘泉宫狩猎,李敢与霍去病一同前往。霍去病趁打猎之时,故意射死了李敢。因为当时霍去病正得皇帝宠爱,最后,汉武帝为霍去病掩藏了谋杀一事,对外发表说“李敢狩猎时被鹿撞死”。
李敢的儿子李禹,后来因为其从兄弟李陵的投降案牵连,被杀。
李延年
李延年(?~公元前90年),中山人(今河北定县一带),汉武帝时期著名音乐家。
李延年出身于倡家,父母兄弟妹皆精通音乐,并且以乐舞为职业。李延年本人也极擅长作曲及歌、舞。年轻时因犯法而被处腐刑,入宫当阉人,因有过人的音乐才华而深受汉武帝器重。
李延年曾在汉武帝面前演唱《佳人歌》——“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汉武帝听后叹息道:“世间哪里能有如此的佳人呢?”平阳公主回答李延年其妹即是如此。汉武帝于是召见,发现其人确实妙丽善舞。李延年之妹因此首《佳人歌》而得武帝宠幸,被立为夫人。李夫人所生之子便是昌邑哀王(刘髆)。因其妹受宠,加之李延年本人的音乐才能出众,当汉武帝整饬乐府时,就命他担任了乐府的协律都尉,负责乐府的管理工作,每年二千石的俸禄,显赫一时。其兄李广利因抗击匈奴有功被封为海西侯。
李延年善歌习舞,长于音乐创作,技法新颖高超。《史记》上说他“每为新声变曲,闻者莫不感动”。他既能体会武帝对音乐的要求,也能深入理解一些难懂的“尔雅之文”。李延年为当时的著名文人司马相如等所写的19首郊祀歌词作曲。同时,他利用张骞从西域带回《摩诃兜勒》编为28首“鼓吹新声”,用来作为乐府仪仗之乐。这些乐曲流传甚久,直到数百年后,晋代尚能演奏其中的《黄鹄》、《陇头》、《出关》、《入关》等10首。这种将西域音调改编为新曲的创作实践,不仅体现了当时作曲技术的高度水平,也促进了民族音乐文化的交流。李延年成为我国历史文献上最早明确标有作者姓名及乐曲曲名,用外来音乐进行加工创作的音乐家。同时,李延年把乐府所搜集的民间乐歌进行加工整理,并编配新曲,使民歌广为流传,对当时民间乐舞的发展也起了很大的推动作用。可以说,李延年对汉代音乐风格的形成及我国后来音乐的发展,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后来,由于李夫人早卒,李家渐渐失宠。李延年因其弟李季奸乱后宫之事被株连收监。公元前90年,其兄贰师将军李广利投降匈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李氏家族包括李延年在内因此都被汉武帝诛杀。
李陵
李陵(?~公元前74年),字少卿,陇西成纪(今甘肃静宁南)人,西汉名将“飞将军”李广之孙。
李家世代为将,李陵先祖是千里追杀并斩获燕太子丹首级的秦将李信,祖父是让匈奴为之胆寒的飞将军李广,父亲是曾经怒激天子信臣韩嫣而得到汉武帝赏识的李当户,叔父则是率领数百骑兵驱驰匈奴数万大军的郎中令李敢。李陵的父亲李当户早死,李陵成为遗腹子。成年之后,被汉武帝提拔为建章宫羽林军的长官,后又让他带领八百骑兵。李陵曾带兵深入匈奴腹地两千余里,侦察地形。后李陵又被任命为骑都尉,戍边防备匈奴。
李陵从小便骁勇善战,长于骑射,立下不少功劳。然而,李陵的命运却与其先祖一样,在历史上处于尴尬和悲剧的境地。李陵祖父李广一生立下无数汗马功劳却从未被裂地封侯,最后因一个微小的军事过失在悲愤与失望中自刎;李广去世后,李家唯一因军功封侯的李广从弟李蔡获罪自杀;李陵的叔父李敢从小跟随李广出征,骁勇过人。将父亲李广之死归罪为卫青的部署不公,冲动气盛失手打伤卫青,卫青并未张扬此事,然卫青外甥霍去病却没有作罢,在一次围猎中,从背后放出致命一箭,颇有李广遗风的李敢死在霍去病手中。而李陵本人更是颠簸一生、风雨飘摇的悲剧人物。
天汉二年(公元前99年)秋,汉武帝派自己宠妃李夫人的哥哥、贰师将军李广利领兵讨伐匈奴,同时派李陵随从李广利押运辎重。但志向远大的李陵坚决辞谢,向汉武帝叩头请命,表示愿率所部直捣单于主力。汉武帝知晓李陵之才,且颇有先祖遗风,于是拜他为骑都尉,给他五千人马在张掖、酒泉防备胡人。
李陵率五千名弓箭手从居延北出发,在大漠行军一个月,扎营浚稽山,和匈奴单于相遇对峙。匈奴派出约三万骑兵围住李陵,见汉军人少,便向汉军进攻,结果遭到汉军万箭急射,匈奴兵被迫退走上山。汉军追击,杀敌数千。匈奴单于大惊失色,急忙调集八万余骑兵攻打李陵。李陵见敌人十倍于己,且是精壮骑兵,于是一面攻打,一面设法撤退。
当时,两军一日交战数十次,汉军杀射匈奴两千余人。单于眼看大军众反不敌寡,心里也很胆怯,同时又疑心李陵有大军埋伏,于是准备撤军。然而就在此时,汉军名叫管敢的军候因为被校尉所辱,气愤之下投降匈奴,并把李陵没有后援,粮草将尽以及李陵的部队旗帜等情报都告知单于。单于大喜过望,匈奴于是全军再次袭来,李陵率领将士们全力抵抗,然而实力悬殊,夜半时分李陵与成安侯韩延年带领壮士十余人突围,被匈奴数千骑兵追击,韩延年战死。匈奴招降李陵,李陵慨叹:“没有颜面去见陛下!”于是投降了匈奴。汉军将士几乎全部战死,仅有四百余人回到了汉境。
汉武帝得知李陵兵败,勃然大怒。武帝本希望他能战死,后来听说李陵竟然投降于匈奴,愤怒万分。满朝文武官员察言观色,趋炎附势,纷纷指责李陵之罪。汉武帝询问太史令司马迁应该如何处置。司马迁是李陵之友,深知李陵为人,尽力为李陵辩护。他认为李陵只率领五千步兵,深入匈奴,孤军奋战,立下了赫赫功劳。尽管在救兵不至、弹尽粮绝、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仍然能够奋勇杀敌。李陵自己虽陷于失败之中,而他杀伤匈奴之多,也足以显赫于天下。他之所以不死而投降匈奴,一定是想寻找适当的机会再报答汉室。司马迁的直言触怒了汉武帝,汉武帝认为他是在为李陵辩护,讽刺劳师远征、战败而归的李广利,于是下令将司马迁打入大牢,处以腐刑。后来汉武帝也知李陵孤军无援,有心无力,于是派公孙敖率领四万步骑深入匈奴营救李陵。但公孙敖无功而返,说俘虏称李陵正在教匈奴练兵。汉武帝盛怒之下,将李陵母弟妻子全部诛杀,使李陵后路被隔。